天柱峰北,蛮荒妖域。
晴天震响,轰鸣荡荡,一柱灵光从天而降,恢宏如潮,落在山林间,现出两人身形。
正是元清与陈木。
缕缕云气随即显化,结而成团,元清祭出云翳珠,托起二人,直冲天际。
云珠之内,陈木盘膝而坐,手中灵光闪烁,取出灵石丹药,便入定中空境。
白芒莹莹起,足经一时三刻方才淡去,陈木起身上前,扬手打出一道法诀,接过云珠控制;而元清则顺势退至后方,闭目调息。
一路无言。
突然,陈木身形一僵,体内气血翻涌,灵息波动不定,几息过后,又自复常。
也不见有什么应对,其随即变换方向,面色平静,神思沉着,甚至都未分神内视自查一番。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元清调息完毕,放出神念大略一扫便开口问道:“多久了?”
“大概半个时辰。”陈木简单回道,说完掌心金光一闪,现出一张千里瞬息,递了过去。
元清默然接过符箓,运功催发,及至明光灿灿方止,随后也不收起,反倒是一翻手,将之扣在掌心,蓄势待发。
却道仅仅一刻钟后,一抹赤影便现身天际,气焰嚣张,飞掠如电,倏忽直逼近前。
元清不慌不忙,一挥大袖,将金符祭出,顿时,磅礴灵压冲天而起!
煌煌灵光分云入霄,数息而散,留下明空净如洗,人去了无踪。
而后赤影急停,显露蝠妖真形,一双碧眼怒火中烧,离云珠先前所在已不过百十丈,数息可达。
.....
过去十余日,二人便是如此,逃过那蝠妖追击。
然而丹药灵符终有尽,即便两人轮番祭符调休,体内法力也如无源之水一般,日渐稀少。
加之血煞未除,那蝠妖又心坚似铁,恐怕要不了几次,二人就得饮恨荒野,命丧黄泉。
所幸此时距离二人目的地仅剩万里之遥,只需按图索骥,避开一二险地,当可安然抵达无虞。
说到这墨石岭,遮月窟,却是陈木急中生智,想以鹬蚌相争,浑水摸鱼之法,搏那一线生机。
根据密册记载,此地多怪石,内里遍布毒烟迷瘴,最深处更是有大妖盘踞,极为凶险。
......
数日后。
又是一柱灵光天降,二人相继调息完毕后,陈木问道:“元兄,还有多远?”
“不足五千里。”元清简单应了一句,随即回问道:“千里瞬息符还剩几张?”
陈木不假思索答道:“两张。”
“看样子,得再多点手段了。”一番思索,元清沉声回道。
“什么意思?”陈木追问道。
元清不答,反问道:“陈兄,你手里还有几套阵法?另外闲置的法器还有几件?”
陈木一时不解其意,但仍据实回道:“阵法中阶以上的,还有七套;法器码,还有十三件,皆位属......”
说着其周身又是一僵,正是蝠妖再次催动血煞作祟。
“他奶奶的,越催越紧了!这畜生到底发的什么疯!非得跟咱哥俩死磕到底不成!”陈木狠啐一口,破口骂道。
元清只作充耳不闻,冷静说道:“给我三套阵法,外加五件法器,我先行一步布阵。”
陈木依言掏出阵法、法器,递了过去,并说道:“元兄,不是我打击你,这等品阶的东西,对于结丹大妖来说,也就是几息的功夫,拖延不了多久。”
元清接过诸般器物,回问道:“若是一齐自爆呢?”
“嘶!好计策!”陈木闻言精神一振,赞道:“元兄,这样,你再带上五枚紫火雷丸,一并埋下。哼,折腾我那么久,也让他尝尝本少爷的手段!”
说罢手掌一翻,现出五颗暗紫圆珠。
元清收起雷珠,一个“好”字落地,便起剑光,直冲向西,其速之快,比云珠还略胜三分,甚至隐隐可闻阵阵轰响,隆隆如雷。
看着元清远去,陈木心道:“嘿,要是本少爷现在往回跑,这小子是不是能白捡回一条命啊!”
想着念头一转,又道:“算了算了,还不至于,多少还算有点希望,再看看吧。”
却道百十里路后,云珠渐缓渐停,又待盏茶功夫,果见得赤影当空,蝠妖重现!
然而,就在离云珠不足三百丈许时,其却陡然一停,随后更是一声冷笑,道:“鬼鬼祟祟,藏在下面,真当本王看不见你!”
说完一弯黑红光刃便脱手而出,落在前方山腰某处,直斩得草木纷飞,土石崩解,留下沟壑十丈许,深不见底。
“哼,跑得倒快!怎么,以为布了几个破阵,就能拦住本王了?”蝠妖冷哼说道,目光却一转投向云珠。
但见一抹虚淡剑光,幽幽然钻入其间,元清面色苍白,嘴角带血,已然受伤不轻。
“没事吧。”陈木关切问道。
“只是一点余波,无妨。”元清深吸一口气回道。
“也罢,既然被看穿了就算了,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陈木轻叹说道,掌中金符飘然而起,就要激发。
却不料那蝠妖突然心念一动,催动血煞显化,直逼得其僵立当场,而后更是双翼一振,化作赤虹血影扑将上来,视层层法阵于不顾。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碧光乍现,演化翠影如织,青霞如幕,倏忽将之困在其内。
霎时间,蝠妖眼中,天地大变!
只道是巨木林立擎天顶,繁枝华盖遮云影,一股浓郁木气扑面而来,甚至隐约可闻虫鸣阵阵,鸟叫啼啼。
“幻阵?好好好!还真是把本王看扁了!”蝠妖碧眼一眯,如是想道。
然而一念未竟,便见火光四起,熊熊烈焰席卷如潮,瞬间吞没了整座密林,直烧得浓烟滚滚,木烬成灰,恍若人间炼狱!
片片飞灰散落,聚而成土;土石干裂,再碎成沙,一转眼,天地之间尽是漫漫黄沙!
忽有风起,卷动飞沙如雨,落尘如瀑,茫茫沙暴中,根根尖刺蓦然成型,晶莹剔透,状若琉璃。
除此之外,一只沙土巨手拔地而起,五指曲伸间,便化沙流似长索,将蝠妖头颈四肢牢牢缚住。
而后,晶刺攒射,沙暴落地,真如暴雨梨花,无穷无尽。
外间,陈木见得此景,喃喃自语道:“还真成了......”
岂知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爆鸣,高亢尖刺,比之鬼哭狼嚎犹显三分凶厉。
爆鸣之下,长索巨手溃散,晶刺寸寸崩解,一方天地震荡扭曲,似水镜幻灭。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七轮弯月排作银光一线,突入其中,直取蝠妖首级;银月之后更兼五团灵光连珠,撞向其两翼与胸腹要害。
正是元清御器攻伐,同时斩出剑光如月。
蝠妖不躲不避,任由剑光法器欺身。
殊不知元清见状,当机立断,一声爆喝,竟催动灵团一齐自爆开来!
刹那间,道道灵霞迸发,聚合翻涌,结为炽烈光团,淹没了数十丈虚空;那汹涌灵压,狂暴无匹,更搅得附近元气反覆,一片混乱!
元清乘胜追击,趁着光团掩护,一扬手,又送出五颗暗紫圆珠,钻入其中。
但见雷霆炸裂玄火盛,炽电紫炎纠缠四射,映照满眼姹紫嫣红
“走!”
元清此时猛然一拍陈木肩头,注入剑气一缕,断喝道。
陈木如遭雷击,通体轻颤,回过神来,随即便祭起手中金符,传送而去。
数十息后,光团渐敛,雷火渐散,蝠妖重现身形,通体上下完好无损,只是面色阴沉如水,龙袍下摆还多了几处焦痕。
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半晌,终是按捺不住,不禁仰天长啸,凄厉阴狠,遍传数十里。
千里之外,陈木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元兄真是妙手!狠狠让这畜生吃了一回瘪!解气!真他奶奶的解气!”
话音落地,却见元清面色一红,喷出一大蓬鲜血。
略微缓了缓,其回道:“陈兄,莫要多言,我来御器,你抓紧时间,赶快祭炼千里瞬息符。”
“哎?怎么如此着急?”陈木不解问道。
元清一边催动云珠,一边回道:“陈兄还未觉察吗?方才血煞发作,可只在念动。”
“你是说,这厮催使血煞,或许和距离有关?”陈木转念想了想回问道。
“不错,之前我等都忽略了。试问,若是此术念动即发,为何你我先前传送之时,他不施法打断?”元清答道。
“定然是距离太远!”陈木恍然接道:“所以,元兄是想一鼓作气,拉开距离?”
“正是。”元清应道:“若我所料不错,此术应该过了一定范围便会难以催发,再远些,甚至失去感应也不无可能。”
听到这话,陈木心头一振,双眼神光闪烁,便自祭炼金符不语;而元清也服下丹药,分神调息,不再多言。
约莫一炷香后,金符再启;又一炷香后,更多一轮传送。
如是这般,接连两次,二人皆因紫府空虚,难以为继,不得不暂停行程,觅地潜歇。
及至数日后,最后一张金符启用,二人终是来至墨石岭边缘。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蝠妖双目通红,周身血煞缭绕,已然状如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