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祈福塔。”主持说。
大佛寺历经数朝数代风雨不倒，是天家认定的官寺，达官显贵若要清修、静养、祈福，无不到此。
故而，寺内这两年专门建了祈福塔，供贵人向天祈祷，消病除灾。
林妩听后，点点头。
一大群人便缓步徐行进了早已安排好的禅房歇息。将其他人遣退，只留几个贴身奴仆后，林妩一边被服侍着更衣，一边听老嬷嬷耳提面命。
老嬷嬷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老宫女，这辈子都在伺候公主，对公主的习惯喜好、宫中规矩十分了解，现正为林妩恶补中。
好在林妩也不是没在宫中混过，又同长公主有一点私交，算是有基础。且她聪慧伶俐，一点就通，恶补事半功倍。
待老嬷嬷说得嗓子眼都冒火了，林妩便道：
“嬷嬷辛苦了，今个儿也行了一日，大家都乏了，且先到这里吧。”
“来人，送嬷嬷去歇歇，好茶好水上一些。”
送走了嬷嬷，林妩也不得安歇。
得知她今夜下榻大佛寺，不单大佛寺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远近名寺的住持亦闻风而来。还有正在大佛寺中吃斋清修的朝廷命妇，也都纷纷上门请安。
虽然以长公主的身份，没必要一一接见这些人，差个丫鬟去说两句场面话打发走便是了。可长公主毕竟深居简出太久，此次回京需要重新融入，再者林妩也需要适应适应角色，因此，她还是择几位亲自接见了。
这一来一回，等她终于忙完，月亮已经高悬半空。
她站起来，趁四下无人，伸了个懒腰。
然后唤门口的大丫鬟：
“灵犀，本宫坐了一日马车，腿脚麻得很，你同我在寺内走走，散散乏劲。”
主仆俩便踏着月色，在寺中逛了起来。
月亮越升越高，终于爬到塔尖，月华皎洁洒满焚香袅袅的诵经室内。
虽然穿着朴素，但仍难掩一身华贵的妇人，正跪坐在蒲团上，捻着佛珠念念有词。月光落在她挺直的腰背上，衬得她倔强又孤独。
“夫人。”
门被轻轻推开，丫鬟低头垂手，小心翼翼道：
“好几位官夫人都去给公主请安了，就连病重的胡老夫人，都拄着拐杖去了……咱们不去，合适吗？”
妇人的面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有什么不合适？”她淡淡道：“我们如今是戴罪之身，有什么资格和脸面，去给公主找不痛快？”
“可是……”丫鬟咬了咬唇：“那毕竟是平乐长公主，连国公爷都得敬她三分，万一她怪罪下来……”
“那就让她怪罪吧！”妇人突然激动起来：“国公爷敬她，那是国公爷的事，与我何干！”
丫鬟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再不敢言。
妇人也意识到，自己的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便深呼吸一口，强作镇定：
“她再怪罪，也不过如此了。”
“我们宁家现在的状况，还能更坏吗？”
此言说毕，一室沉寂。
直到另一个丫鬟匆匆来报：
“夫人，老夫人又犯病了……”
林妩边走边赏月，正行至祈福塔下，忽然闻得一阵骚乱，其中还夹杂哭叫声。她给灵犀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快步上塔，终于见到一间房门口，丫鬟小厮乱跑，还
但有人在哭：
“老夫人……老夫人……她没气了！”
“老夫人死了！”
“出了什么事？”林妩沉声问，大步走进房内。
几个下人下意识想拦，被灵犀一瞪，不自觉地腿就软了。
“公主驾到，谁敢上前！”灵犀厉喝。
一听是公主，众人更不敢拦，一个个都跪在地上，公主万岁万安地呼起来。
林妩却无暇管这些，她三步并做两步走来到床前，只见里头死气沉沉，药味不散，还有久卧病床之人独有的腐臭味。
可这些都不算什么，当她掀起床帏，才真正地皱了眉。
“这是……”
“宁老夫人？”
她没想到，自己与这位老夫人的再次相遇，竟然是这般情形。
其实，当年宁老夫人的身子骨就不大好，因着京城水土不好，她还南下养病了好几年。回京以后，据说因为与宁国公有了矛盾，急气攻心，身体愈发坏起来。
现在竟然坏到，都要住在大佛寺休养了？
林妩暗自吃惊，手下不停地给她用点现代急救手段，清了口痰又灌了药，好一通折腾，老太太的面色终于从灰白渐渐变得有点血色了。
待她呻吟出声时，林妩便离开了床前。
灵犀赶紧端上一盆水，让她净手。
净完手，林妩正在帕子上擦拭，外头又开始喧哗，有人闯了进来。
“老夫人如何了？”宁夫人急急问。
她其实不在乎老夫人的生死，可她担心，若是连老夫人也死了，宁国公对京城，还会有半分心思吗？或许，他会永远地留在南疆，再也想不起这个家了。
她害怕。
但她见到林妩后，猛地一愣：
“你是……长公主？”
脸色不大好看。
服侍宁老夫人的丫鬟抹着眼泪跑上来，将前因后果叙了一通，宁夫人才勉强挤出个笑脸：
“原是公主殿下救了老夫人？”
“未曾想殿下还有如此神仙圣手，真乃宁家上下的运气和福气。”
岂止运气和福气，还有阴阳怪气。林妩心想。
她怎么觉得，宁夫人对长公主的态度有些奇怪，仔细回想，当年宁夫人好像跟长公主关系也一般，长公主办宴会，宁夫人还要闹事呢。
“宁夫人过誉了，本宫只通些皮毛，正巧对老夫人有效罢了。”
林妩不欲与宁夫人纠缠，出门要走。
宁夫人却转身叫住：
“等等！”
喊出声才发现，自己甚是逾矩，她又掩去满脸怨气，低声说：
“承蒙公主救了老夫人，臣妇当好好向公主致谢才是。臣妇欲备薄茶两杯，请公主小叙，不知公主能否赏脸？”
林妩本不想理她，可她突然想起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可。”她应下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诵经室。
林妩才将将坐定，宁夫人便迫不及待了：
“公主！你是不是……”
“有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