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章耀武终于从材料上挪开视线,抬眼就瞧见梁风和章红药都笔直地站着,一个个捧着水杯喝着水。
他忍不住哑然失笑,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朝两人摆了摆手,“你们俩别总站着,坐,都坐。别急,让我再好好看看这些东西,信息量不小。”
又道:“事情是急,但也不差这一会儿,坐下吧!”
“哦,好!”
梁风应了一声,与章红药一起坐到了旁边的真皮沙发上。
章红药和在自己家一样,倒是放松,又梁风着急的表情,忍不住在底下偷偷戳了他一下,示意他放松点。
“哎。”
梁风心里还是急,不由得叹了口气,稍微放松的坐在了沙发上。
这下,办公室里彻底陷入了寂静。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连灰尘在光束里飘动的样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除了章耀武翻动材料时“哗哗”的纸张声,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梁风坐在沙发上,依然有些心急,转而,偷偷瞥了眼旁边的章红药。
章红药抿嘴浅笑的同样也为这事着急,但还是重重的对着梁风点了点头,给他信心。
梁风也跟着点头,耐心等待。
这般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章耀武翻到最后一页,“啪”地一声合上材料时。
梁风的心脏都跟着猛地跳了一下。
只见章耀武靠在办公椅上,手指轻轻敲着材料封面,脸上的表情依旧凝重,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哪是什么普通的传染病,在古代,这就是实打实的瘟疫啊,涉及这么多人,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他这话一出口。
梁风顿时松了口气,感觉像是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没他帮忙,梁风只得通过网络。
但那样未必管用。
因为现在网络并没那么发达。
反之,如果章耀武愿意帮忙,那自然再好不过。
此刻。
他又沉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这样吧,我这就动身去趟京城,把这些材料亲手交给卫生部门的领导们看看,当面跟他们说清楚情况。”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说句实在话,我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虽说唐城钢铁是国企,我身上也挂着个一官半职,但咱们企业和政府部门终究是两回事,中间隔了一层,说话没那么管用。这些材料递上去,能不能起作用,我也没底,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梁风忙站起身,语气恳切又感激的说道:“章叔叔,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比我们这些人强太多了,真的谢谢您。换成别人,说不定都不敢沾这事。”
他琢磨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手下不是投资了几家网络公司嘛,我想着,除了您这边走官方渠道,我也把这些资料整理一下,做成图文并茂的形式,通过网络传播出去,多让一些人知道真实情况,也好引起大家的警示,提前做好防护。”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做!”
章耀武一听这话,立刻摆了摆手,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你要是现在把这些东西发到网上,消息一乱,老百姓先慌了神,到时候超市抢菜、药店抢药,乱成一锅粥;卫生部门那边也会彻底陷入被动,本来还能有条有理地部署工作,一乱就全打乱了,到时候麻烦更大。听我的,先别急着扩散,等我从京城回来,有了明确消息再说,到时候该怎么宣传,咱们再合计。”
“嗯,好。”
梁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他上一世,虽是医生,但也算是体制内,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了。
完全走官方渠道,大概率会是层层请示、层层推诿,遇到胆小怕事的,说不定还会把材料压下来。
对于那些当官的,大家都是同朝为官,讲究的就是个互相庇佑,你护着我的短,我捂着你的错,彼此不揭短、不找茬,各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地捞钱。
章耀武把这份材料递上去,说不定就被哪个环节给压下来了,最后石沉大海,一点水花也掀不起来。
可看着章耀武坚定的眼神,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能指望的只有章耀武了,就算心里没底,也只能先等等看了。
办公室里的阳光渐渐西斜,光影也拉得越来越长。
梁风看着窗外远处的天际线,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知接下来前程如何。
“小梁,你先在这等等,千万别着急把这些材料发到网络上,知道吗?”
章耀武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刚才看材料太投入,神经一直绷着,这会儿才觉得有点累。
梁风闻言立刻点头,“章叔叔您放心,我知道轻重,您没发话,我绝对不会乱发。”
他知道章耀武此刻肩上的担子不轻,能得到对方的亲自过问,甚至愿意跑一趟京城,已经是格外的看重了,他不能再添乱。
章耀武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
他很清楚,梁风现在掌握的财力不少,而且年纪不大,却沉得住气,难得有这份稳重。
他不由得投去了期许的目光,转而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关于文件的事,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不会让你白等,这事拖不起。”
话虽这么说,章耀武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二十来年,早就摸清了体制内的门道。
那份沉甸甸的文件一旦递上去,能不能有回音、什么时候有回音,都是未知数,搞不好就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这就是如今有些官僚体系的现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仿佛成了默认的为官准则,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相不添麻烦,表面上就都是和和气气的好朋友,谁也不愿做那个出头鸟。
尤其是他自己,本就不分管卫生这一摊的工作,按说根本没必要蹚这浑水,安安稳稳管好唐城钢铁的生产,就是最大的功劳。
可一想到文件里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想到那些在医院里煎熬的患者,他就没法坐视不理。
那里面牵扯的人和事,绝不是小事,真要是放任不管,不知道要酿成多大的乱子,多少家庭要破碎。
思及此,他心里那份责任感又重了几分,打定主意必须管到底,就算得罪人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