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的一身亮甲,吓跑了外村的把头社。
化解了一场村战。
兵户们也赶忙向着村寨方向赶来。
刚才与把头社对峙的女眷们,此时也看到了归乡兵户的队伍。
随即那些留守村中的女眷们爆发出了欢呼声。
她们扔下了手中的棍棒,向着自家的男人奔了过来。
女子扑进了丈夫的怀里,委屈的抹着眼泪,娃子们抱着父亲的大腿呵呵的傻笑着。
老罗没有下马。
因为并没有女人娃子在等着他。
今年新征的兵户,很多也没有分配婢妻。
他们只是羡慕的看着,脸上带着傻笑,望着人家团聚的情形。
老罗的心中有些苦涩,正想带马离开。
忽然,他看见了人群外围,站着的一名女子。
此女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五官虽生的秀丽,却面色冷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身子瘦弱单薄,但满是补丁的衣裙却掩不住那鼓鼓的胸口。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张二驴的配妻,桃娘。
她的眼中,并无半分对丈夫归来的期待。
也许是刚才争地,全村的妇孺都出来了。
桃娘的手中也拄着一根棍子。
此时的她,眼中有些失神,就那样默默的站着。
很快,那些已经与家人团聚了的兵户们,纷纷走向了村内。
随着人群散去。
却迟迟不见张二驴。
那桃娘似乎明白了什么,无神的眼睛变成了急切。
她慌乱的在人群中寻找,身子也颤抖了起来。
她的男人吃喝嫖赌,确实是个畜牲不如的赖汉子。
但一下子真没了男人,做女人的却只剩下了惊恐。
很快,村口的队伍已经散去了大半。
失去自家男人的,也并非只有她一个。
此时在村口是哭声阵阵,另两个也没了丈夫的妇人,正在跪地大哭。
这一幕,看的村民们是摇头叹息。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军户,却是叹气说道。
“这就不错了。”
“也是多亏了有伯爷的虎威。”
“听说是跟北蛮人大打了一场。”
“咱们村只死了三个男丁。”
“记得那还是几年前,村寨中的兵户死了多一半。”
“几乎是户户披麻家家戴孝。”
其他众人听了也是摇头叹息。
张二驴死了。
桃娘的心中并无半点悲伤,满满的却都是凄苦。
她扶着手中的木棍,身子却是无力的瘫软在地。
老罗并没有走。
他早就预计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毕竟每次出征,寨子中死了人都是这个样子。
他下了马,走过去将几名妇人都搀扶了起来。
她们见是罗长生,都是神色好奇。
后面的黑娃子则是对周围人大声喊道。
“咱们罗什长,因为战功,被督军府提拔为河头村百长。”
“以后,这村中的兵户都归罗百长管。”
这几个妇人一听,连忙赶紧下拜。
老罗在怀中摸了摸,取出了三块五两银子的银锭。
这是他在定州府的钱庄提前换好的。
为的就是眼下的局面。
老罗将手中的银锭,塞到了几个妇人手中,温声说道。
“节哀吧。”
“我身为百长,也没什么能做的。”
“这些钱先拿回去支应一下吧。”
接了罗百长的五两银子,那两个妇人是连连磕头感谢。
而桃娘却是依旧默默无语。
其实大梁兵户也是有抚恤的。
最初立国的时候是每人二十两。
结果数十年下来,兵户制度崩坏。
抚恤银子是逐年递减。
到了此时,能发到家眷手有个三五两,那已经是上官开恩了。
这次大战的抚恤银,督军府还在呈报批复中。
估计等发下来,也要几个月之后了。
家中要给男丁办理后事,又要购买粮米支应生活。
老罗给的,就是给她们家中救急的钱。
三女纷纷的给罗百长行了大礼。
她们明白,罗百长给的这块银子,能让她们熬过眼下最难的日子。
很快,三个妇人便都离开了。
罗长生也牵着马入了村子。
只是他的眼睛,一直不自觉的,盯着桃娘那消瘦的背影。
上一任百长,门路很广。
借着罗长生他们这次的军功,直接在石岭县督军府谋了一个闲职。
老婆孩子都已经接到了县里。
作为对老罗的报答,村寨中的百长宅子便送给了他。
这百长的宅院,可比兵户的土屋要好上不少。
院子前后有两进,有正房与耳房,后面还有一个小马厩。
老罗先将自己的马牵入了马厩。
然后便走进了院子,挨个屋子里仔细观瞧。
这位前任百长还算是讲究,把能用的家什都给他留下了。
甚至米缸里的粟米都有半缸。
柴米油盐也是一应俱全,他几乎只要拎包入住便好。
黑娃子帮着老罗,将带回来的东西都搬到了正厅屋中,便要起身告辞。
老罗叫住了他,随手又给他塞了一块银子。
这一路上,老罗的行李包袱,都是黑娃在帮他背。
银子不多但也够他吃几顿好的,算是辛苦费。
黑娃没有推辞,只是开心的笑了。
等黑娃离开了。
老罗又在屋中转了几圈,对这新宅子很是满意。
只是忽然觉得,屋中只有自己冷清了一些。
不过,他一个人过了这么久,也习惯了。
忽然他又想起,自己原来的屋子里还有些家什没取过来。
虽然没有这屋子中的好,但也是用惯了的。
于是他便锁了门出了院子。
走了没几步他才发现。
自己因为太过高兴,身上的甲居然都没脱。
穿着全身甲怎么去搬东西,自己真是糊涂了。
他苦笑了一下正要往回走。
却听到前面的巷子口,似乎有人在打闹。
百长有维持村中治安的职责。
他也只好连忙赶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转过了一个巷子口。
却见有三个汉子,正堵在一户的门口。
一个妇人瘫倒在地,似乎拼命用手在护着什么。
为首的那个汉子二话不说,直接从那妇人的手中抢走了东西。
那是一块五两的银锭。
“奶奶的,居然只有五两。”
“赶紧给俺们把银子凑齐。”
“夫欠妻偿,否则别怪爷爷们不客气。”
地上躺着的正是桃娘。
老罗想起来了,这户人家正是张二驴以前的土屋。
他没有犹豫,直接便是一声大喝。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怎么在此欺负一个妇人!”
那三个汉子连忙转身。
只见身后站着全身披甲,一脸怒容的罗百长。
为首的汉子,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上不得台面。
连忙躬身说道。
“百....百长大人。”
“是张二驴那个家伙,欠了我们不少钱。”
“如今这人没了。”
“你说我们不找他媳妇要,要找谁要。”
张二驴是本村有名的混混,平日里吃喝嫖赌没钱了便借。
明里暗里可是欠了不少的债。
这几个汉子虽然行为过分。
但周围围观的众人,倒是都不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