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聚在一起,总是摆上金丝檀木的桌椅软榻,找处景色好的地方坐下打牌闲聊喝茶。
但今日格外不同。
今日依旧摆了桌椅,却无人坐下。
宋司遥一对三。
持剑而立,剑尖裹了一层灵气。
宋听婉与秦禧、百里戏江,站在宋司遥对面。
一个手中拿着灵器变化出来的鞭子,一个腕间惊鸿飘扬,最边上百里戏江拿着枪站得随意。
像是不怎么上心的模样。
沈酌川与百里戏江并肩而立,两个男人在一旁观战。
见百里戏江这副模样,沈酌川挑眉,今日难得悠闲摇了摇扇子。
“我家小黑想必是对自己很有信心,阿遥待会对他不必手下留情。”
他语气悠闲,噙着笑在一旁看热闹。
万俟寂一身黑袍站在他身旁,闻言上前半步。
“我也来?”
宋听婉闻言,在妹妹眼前噙笑看过去。
对上她含笑的眉眼,万俟寂不自在的偏了偏头,莫名的也不太好意思看宋司遥。
而宋司遥挑眉,“跟他们三个切磋,我一个人就够了。”
难道不相信她的实力?
她锐利挑衅的眼神落在万俟寂身上,万俟寂默默退了回去。
沈酌川白衣清俊,在他身旁闷笑。
万俟寂有些窘迫的样子,在沈酌川像是打趣的笑声中黑皮微微透出点红。
但宋司遥没看见。
她只提了提剑,看向眼前的阿姐与朋友们,笑道:“来,一起上。”
宋听婉挑眉笑,毫不客气挥着惊鸿率先上了。
秦禧与闲闲散散的百里戏江对视一眼,各自提着武器跟上。
惊鸿的绸带捆在离光上,两柄神器暗暗较劲,又有另两柄武器在捣乱,但宋司遥依旧是游刃有余。
偶尔还能在与阿姐缠斗中,突然给秦禧或是百里戏江一下。
就这样,都能将三人打得有些手忙脚乱。
沈酌川在一旁暗暗点头。
恶界一遭,宋司遥又有新的收获。
他也是第一次见这般恐怖的天才,能在每一次战斗中进步,每一次出手都比上一次强。
宋司遥飞升,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这场切磋。
最后在离光化出两道虚影,直指三人命门结束。
宋听婉笑起来,将惊鸿往后放,惊鸿自动化为发带系在她长发上。
秦禧也气喘吁吁的,收了变化的武器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阿遥、阿遥太强了。”
她满头大汗,这可比上一次与阿寂他们切磋要厉害多了。
她腰酸背痛,都是被离光拍的。
阿遥切磋可是来真家伙的,只是包裹了剑刃罢了。
百里戏江也脚步沉重的以长枪撑地,艰难走到她身旁坐下。
“离光揍人好疼啊…以后我能不能贿赂贿赂它。”
离光跟它主人一样,力道已是收了不少,但对他们与对宋听婉根本就是两个态度。
宋听婉露破绽时,离光只是轻轻碰了碰她提醒,对他们就是毫不客气的一拍。
来自上古神器厚重沉重的力道。
真是很难承受啊。
宋听婉轻笑,接过沈酌川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汗,闻言瞧向妹妹手中的剑。
“离光可不是这么轻易讨好的,最少也得极品剑油吧。”
离光嗡嗡一声,表示赞同。
但也脱离了主人的手,飞到宋听婉面前开心的转了两圈才转了个头,轻轻用剑柄碰了碰她的手。
宋听婉点点剑柄,轻笑,“这回六界重创,上次又没来得及去买剑油,得委屈你一阵子了。”
离光嗡嗡两声,又蹭了蹭她。
宋司遥抽了抽唇角,感受到自家神器剑灵表达的意思,无语的开口:“它说,什么剑油不剑油的,它喜欢你,才不在意什么剑油呢。”
这话说出来,她都不信。
可离光激动强烈要她转述,她只好让阿姐听听它的话。
宋听婉果然笑了。
“剑油什么的我也不在意,主要是离光讨人喜欢。”
离光欢快绕着她飞了好几圈,才恋恋不舍的回了主人手里。
宋司遥对它浓烈的情绪没什么反应,等它自动进入剑鞘,最后的念头让她忍不住冷笑。
“阿姐,离光说若是遇见的主人是你就好了。”
她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
然后用指尖敲了敲离光的剑柄。
离光装死。
一下太开心了。
没忍住。
宋听婉笑起来,她发带上的惊鸿一听不乐意了。
从女子青丝上飞下,飘到离光身上缠住。
两个神器嗡嗡嗡个不停。
明显在吵架。
宋司遥摇摇头笑得无奈,其余人也大笑起来,纷纷在秦禧与百里戏江两人身旁坐下。
百里戏江正拿着秦禧顺手给的帕子擦汗,擦完了现在拿着自己用过的帕子,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秦禧瞅他,“怎么,用了还想我给洗?”
百里戏江讪讪一笑,将帕子收起来。
“那我明日请你吃饭吧。”
他平日也懒得用这玩意,拿衣袖随意擦擦就完事了。
但方才秦禧看不过眼,给他递了块帕子。
刚坐下的宋司遥与万俟寂瞧着他们脑门的汗,不在意的移开目光。
宋司遥一身清爽,一滴汗也没出。
她想了想,提起茶壶给他们倒了茶。
“明日继续吗。”
虽然实力相差悬殊。
但与不同风格的人切磋,总有新的收获。
宋听婉看向秦圆圆与小徒弟。
百里戏江犹豫着,一直被压着揍真的很没意思哎!
但是秦禧毫不犹豫点了头,宋听婉也一副不反对的模样。
百里戏江也只好憋屈从众。
宋听婉想了想,又看向万俟寂与沈酌川。
“你们俩闲着也是闲着,明日起,你们俩与阿遥轮流与我们切磋,如何?”
正如宋司遥心中所想,宋听婉亦是觉得,与不同的人切磋会有不同的感悟。
万俟寂与沈酌川自是没异议的。
宋司遥也没反对。
随后,玉兰花树下,观赏台二楼,六人围坐在一起,在夕阳落下时,终于闲下来喝起了茶。
“切磋这么久,还真有些饿了。”秦禧拿起一块糕点啃。
瞧她圆溜溜的大眼微微眯弯了,百里戏江偷瞄一眼,也跟着拿了一块。
咬了一口。
太甜了。
他皱着眉,怀疑的看着手里的糕点,又看看秦禧吃得开心的样子,有些怀疑自我。
宋司遥在一旁安静看着,也跟着拿了一块。
万俟寂喝着茶,看看百里他们,又看了看不爱吃糕点的宋司遥。
疑惑。
这糕点这么好吃?
他犹豫着,也跟着拿了一块。
宋听婉看着他们人手一块,不解的与沈酌川低声道:“这么好吃?我们也尝尝?”
沈酌川也好奇的点了点头,一人取了一块。
宋听婉觉得平平无奇。
沈酌川跟侄子口味相似,也觉得有点甜。
咬了一口后,宋听婉微微蹙眉,轻声问大家:“这糕点好吃?是当时在江城随意买的。”
沈酌川咬了一口放下了。
万俟寂也无声放下。
宋司遥握拳咳了一声,勉为其难将噎人的糕点吃下。
百里戏江囫囵吞枣一般给艰难咽了下去。
“不几道啊,我看秦圆圆吃得、咳咳,吃得很香——”
那糕点吞了一半,说话也不清楚,说话中途还被噎住了,茫然的秦禧又茫然的递了一杯水给他。
百里戏江喝了两口,这才把话说全了。
这下,目光都落在了秦禧身上。
她啊了一声。
看着那盘动了一半的糕点,忽然反应过来笑出声。
“不是啊,切磋太累了我随便拿的,饿了吃啥都好吃。”
这一个两个的,都以为她觉得很好吃才跟着拿的吗。
哈哈哈哈。
宋听婉无奈一笑,其余人也是无奈。
但百里戏江也就算了,他做啥都不奇怪。
宋司遥又是为何?
宋司遥指了指百里戏江,“他咬了一口面色古怪,但秦圆圆又吃得开心,我好奇什么味——”
所以就跟着拿了。
然后目光顺到了万俟寂身上。
他顶着大家的目光,艰难说了一句:“平日阿遥不爱吃糕点,我也好奇…”
剩下,四人看向了宋听婉与沈酌川。
沈酌川握拳低笑,“你们都吃了,我俩不吃岂不是不合群。”
“……”
六人看着吃空了一半的糕点,面面相觑。
片刻后,一齐捧腹大笑。
“都怪秦圆圆,误导我们。”百里戏江笑得不行,但还是将锅往秦禧身上甩。
秦禧趴在桌上笑,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能、能哈哈哈怪我嘛!我刚刚真的很饿哈哈哈哈。”
大家对她还真是信任哈哈。
玉兰花树下,几人笑声阵阵,玉兰花飘香,在接连卷入几次生死之危后,终于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
半个月后。
云隐居然突然下雪了。
宋听婉披着粉色轻薄的法文斗篷,推开门走出来。
她皱着眉看向天空。
云隐四季皆有规律,很少会突然变化。
一夜入冬,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心中有些不安,冒着飘落的雪花往族长家走去。
她想去看看父亲。
宋听婉到时,宋鹤息与灿星站在一块,面色凝重的看着越来越大的雪。
“发生什么了?”
灿星继承了父亲的大祭司之位,向来本事也学了大半。
小少年绷紧了脸,想来掐算得不太顺利。
宋鹤息回头,整个老头子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下,变成了白发白胡子老头。
“阿婉来了?天冷,你少往外跑。”
说完,宋鹤息也是一愣。
反应过来后笑道:“习惯你从前身体羸弱,倒是忘了你如今也是大乘修士了。”
宋听婉笑了笑,“阿婉多谢您的关心。”
灿星每次见了她,总要无声无息的微微垂头行个晚辈礼。
很尊师重道了。
所以才会对师父的女儿也这般尊敬。
“阿婉姐,不仅是云隐,六界都要变天了。”
小少年沉重的说出此话。
随后那一双眸子变得缥缈空洞,深深的看向她。
宋听婉的笑意一顿。
蹙了眉刚想提醒,下一瞬少年面色苍白,双眼流出血泪咳出了血。
“咳咳——”
“啧,哎灿星你怎么跟你师父一个德性!”宋鹤息连忙给小家伙扶住,这些大祭司,一个比一个让人操心。
宋听婉也连忙挥下一片丹雾。
“爹爹从前没与你说吗,我与阿遥的命格不能轻易窥探。”
丹雾一下,灿星面色便好了很多。
少年唇边还留着血,朝她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没关系的阿婉姐,天道垂怜,我窥探一两次不要紧。”
“阿婉姐,你的机缘由这次变天开始。”
“半年后,您再出云隐。”
灿星年纪不大,比宋听婉高了一个头,清瘦但言语有力。
宋听婉深深与他对视,“半年后再出去?”
与她的计划倒是不谋而合。
“我若是提前出去?”
她试探着问道。
灿星想了想,“也能遇见,但会波折痛苦一些。”
这痛苦,或许是外在的。
与受伤这类的痛苦无关。
宋听婉颔首。
听人劝,吃饱饭。
能避免痛苦为何不要。
“能感知到我的机缘有利于哪一方面吗?”
宋听婉心想,自己真是贪心。
什么都想提前知晓。
灿星沉吟片刻,犹豫着摇头。
“不偏不倚。”
“像是摸不着,但也有可能有利于每一个方面。”
宋听婉笑了。
“这个解释我喜欢。”
“那便听你的好了,谢谢大祭司。”
她开玩笑说了一句,没想到一直板着脸很沉稳的少年听后,有些不自在的红了脸。
“阿婉姐莫要这般打趣我,我还不及师父十分之一。”
宋听婉却认真摇头,“若是爹爹觉得你还未出师,他不会将一切交给你。”
宋鹤息也在一旁赞同开口:“宋朝玄那个性子我最了解,你师父很看重你,每次都在私下跟我炫耀你学得有多快。”
真羡慕啊,那小子都有接班人了,他这个族长的位置还没想好给谁来接呢。
看着被夸得不好意思的灿星,宋听婉更是笑道:“既然爹爹看重你,你便要自信些,这几回可是帮了我大忙。”
她与宋鹤息一唱一和,将灿星夸得落荒而逃。
两人在原地笑了好一会,雪下得越来越大,她这才与宋鹤息说起自己想去禁地的事。
虽然灿星说,六界皆变天了。
但她心中并没有安定多少。
不去看一眼,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