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最近我要出一趟远门,你要看好家门,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去老台山关门村,或者是西京山里寻求帮助。”
躲在槐树后面的绣娘急忙飘出,问道:“先生要去哪?”
“去给人送葬。”
绣娘闻言松了口气,原来只是给人送葬。
“很远吗?”
“瞿阳,约莫千里远近。”
“他们给了很多银子吗?先生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徐青顿了顿,摇头道:“没有银子,只是我这人心善,见不得尸体在外边风吹日晒,所以要去帮助他们早点入土。”
绣娘看着徐青,眼中像是有光。
像这样对亡人如此暖心的男人,又有哪只女鬼能抵抗的住?
“先生心肠可真好!”
心肠好?徐青听着眼前熟悉的夸赞,心思微动,伸手就取出了一面镜子,递给绣娘。
绣娘不明所以,下意识接过镜子,看了过去。
下一刻,平平无奇的铜镜忽然口吐人言:
“哎呦,可怜的姑娘,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死了呢,可真是够可惜的!”
绣娘吓了一跳,当时就把手里的镜子丢了出去!
镜子在空中翻转,被吓到的不止绣娘,还有镜子本身。
“要碎了!要碎了!快别愣着!伸把手接住啊,接稳当了,可千万别擦着磕着,要是花了面儿,爷这辈子就完了.”
徐青纵身接住被抛向院外的镜子。
“哎呦,大善人!活菩萨!您可真真儿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活菩萨转世到咱这儿来了,您这积德行善,往后一准儿得有大福报!”
“.”
徐青眉头微皱,这镜子
原本他以为这镜子只能照见死人死物,却没想到过鬼也排在此列。
想起鬼王陵里扎堆聚集的鬼物,徐青都不敢想,他要是把这镜子带到阴河古道溜一圈,这玩意怕不是能把人家的底裤都给扒干净了!
人说谁居心不良时,都爱说心里有鬼、心怀鬼胎,可见鬼的身上多数都是藏着事的,你拿着镜子,一下给别人家的小秘密都给抖落出来了,你猜那鬼会不会高兴?
关键徐青还没办法管住这镜子的破嘴,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把它遮起来,能不照,就不照。
不然怕是会给他惹来一堆麻烦事。
“先生难道就不害怕吗?”绣娘余悸未消的看着徐青手里的物件。
“害怕?怕什么?”
“先生手里的镜子妖怪,它会说话,说不定还会咬人”
“绣娘,你以后要好好锻炼一下胆量,你可是一只鬼,不能总这么胆小。”
徐青有些头疼,他本意是养只厉鬼守家,但如今这厉鬼却是怎么看,都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绣娘如今道行如何?”
“奴家现在已经有将近一百年的道行。”
徐青眉头皱起:“不到一百年?你知道阴河的鬼有多少年道行?”
“那些鬼将哪个没有百年道行?鬼王陵里的鬼王,道行何止千年?”
徐青神情格外严肃:“这别院里的风水不比鬼王陵差,即便放在整个津门,那也是一等一的大墓格局,你住在这样的地方,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万万不可懈怠。”
随后,徐青又特意问了问绣娘跟随梨园戏院柳老板学戏的事。
为了家养女鬼能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徐青简直操碎了心。
离开别院的时候,徐青又传授了绣娘控制纸人的法门。
“这里有十六具刍灵纸人,还有一顶纸轿,若是实在遇见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去寻本堂仙家帮忙。”
说到这,徐青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又补充道:“城外紫云山有座保生庙,里面供奉的保生娘娘与我有旧,算是我的朋友,若真有十万火急的事,你可前往焚香求之。”
“保生娘娘?这是什么庙,奴家倒是从并未听过.”
徐青避重就轻道:“是陈县令新督造的一座庙宇,原也没什么特别,你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总之若有急事,便可前往求之,祂必然会有所回应。”
这边,徐青刚处理完别院的事,就又脚不沾地的来到了关门村。
此时关门村附近的山君庙已然改头换面成了‘关婆庙’。
里面供奉的神像不是别个,正是关大壮、孙二壮的养母——关花婆。
神座上,关花婆一只手擓着竹篮,里面盛满了七彩丝绦,另一只手里则拿着线梭子,那飞舞的丝线像是有灵气一般。
更令人瞩目的是,在神像座下,还有一头双色神虎,金睛黑纹,虽外表凶悍,但虎目里却透着慈悲。
在右侧瓷墩上,则还坐着一位护法童子,那童子一只手里抱着文王鼓,另一只手里握着赶神鞭,长得是胖乎乎,乐呵呵,十分讨人喜欢。
在童子坐着的瓷墩上,尚且刻有蝇头小字。
上面写着:猛虎收爪化祥瑞,慈母引线渡苍生。
徐青走进香殿里,给关花婆上了一炷香。
关大壮有所感应,急匆匆赶到香殿里,奈何周围还有香客在,它也不敢乱说话。
一直等到徐青上完香,来到殿外,关大壮这才汗颜道:“怎敢让教主焚香祭拜,真是折煞属下了。”
徐青摇了摇头,说道:“我祭拜的是关婆婆,是你的养母,你有什么可折煞的?”
“大壮,我来没别的事,就随便看看,你忙你的,不必管我。”
支开关大壮,徐青在庙周围走了走,又绕到关门村看了看。
津门这处地界,徐青从未远离过,即便当初去京城外皇陵躲避灾劫,也没多少路程。
京津之地,本就毗邻相连。
但这次不同,云梦山位于瞿阳郡,距离津门足有千里之遥,一直呆在津门的他,却是从未去过如此远的地方。
徐青一路溜达,去完关门村,便又来到了西京山。
乱石山的乌鸦在仙堂的规范管理下,有不少乌鸦诞生了灵性,开始踏入修行之门,成为了猫仙堂的正式员工。
如今黑老鸦不在,徐青就是这些小乌鸦的主心骨。
离开乱石山,紧挨着的就是黄老须所在的黄条山。
徐青和黄老须许久未见,按理说应该互相热情招呼,但两人一见面,说的话却一个比一个阴损。
“你小子养了这么多仙家,怎么气色看起来还这么好?不应该啊”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黄老须显然低估了徐青的实力。
如今黄老须看着精气神更胜从前的徐青,心里已然隐隐觉得不妙。
它可还等着把眼前这脆弱的人类熬死,这样它就能提前完成诺言,让黄小六它们回来,继承自个的家业。
但眼下,似乎事情并没有它想象的那么轻易。
徐青看到活蹦乱跳的黄老须,同样诧异道:“没曾想黄道友身子骨还如此硬朗,如果我没记错,黄道友已经活了百余年,这在仙家里也算是长寿了。”
仙家未渡雷灾,寿命至多也就在百年上下,徐青这次过来探望黄老须,还真是带着慰问老病号的心思来的,却没想到这老家伙腿脚依旧麻利,吃嘛嘛香。
将几只歪脖小凤凰,和一篮子水煮蛋放下,徐青心态十分平和。
“黄道友注意身体,等再过些日子,我再来看望道友。”
黄老须同样人立而起,拱手回礼道:“徐道友客气,等改日老夫必当进城拜会,也望小道友保重身体。”
一老一小跨越种族的忘年交,倒是彼此十分客气,可见淳朴的交情是不分年龄,无关老幼的。
“如今看望过故友,便是时候启程,去拜会那些没有礼貌的外乡人了。”
徐青遥望西南,瞿阳郡的地界,言谈举止始终都保持着一位丧葬先生该有的涵养。
他,从来都是一具儒雅随和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