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和张虎宇拿了任务就跑，而宁毕书和黄道贤其实也没什么好聊。
两个人很有边界感地又寒暄几句，不到午饭时间，宁毕书就先行告辞，没非要拉着这个二姑父增进没必要的感情。于是中午12点半出头，就回到了市中心。
因为没处可去，宁毕书突发奇想，又让张龙把车开到了住了好几十年的老家。
在门楣上，宁毕书拿下藏在那儿的门钥匙。
推门而入，屋内的陈设显得空了不少。
大部分垃圾，都被毕桂芬搬去新家了。
两个房间里，只各留下一张空荡荡的木板床，还有宁毕书房内的一套桌椅，以及毕桂芬房中那个又老又旧又结实笨重的衣柜。
宁毕书睹物不思人，只是四处乱摸，一副感慨的模样。
张龙左顾右盼，轻声叹道：“老板，你以前也不容易啊……”
“屁的不容易。”宁毕书好笑道，“说实话，不容易都是自己找的。其实也不是活不下去了，就是心里较劲儿。咱们中国人你知道吧，只要是读过点书，脑子正常，精神没问题的人，是根本不怕吃苦的。怕的是什么？怕的其实是不如人。
同样是一所学校出来的两个人，成绩也都差不多，但一个人家里有背景，另一个家里没有，但没有背景的那个，一般第一反应，根本不是怪自己家里不行，而是觉得自己怎么会不如那个家里有背景的？凭什么啊，你踏马以前读书的时候什么屌样我不知道？
就凭你爸牛逼，你现在就混得比老子好？呵，我踏马就是不服。就算我家里那一群都是屌毛，就算老子也知道，你比我混得好，就是因为你老子牛逼，那我踏马还是不服。诶，我就要爬上去，我踏马就要跟你平起平坐，我家里不行那是我家里的问题，我行不行那是我的问题。”
啪啪啪……
赵虎正色道：“老板有骨气！”
“不是骨气。”宁毕书淡淡道，“这就是正常中国男人骨子里的东西，是社会文化基因。”
“没错！”张龙也昂起了头，“老板，总有一天，我一定要……”
宁毕书突然转过头，“你先想明白了再说。”
张龙立马改口：“一定要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宁毕书嘴角一扬。
赵虎又问：“那女人呢？”
“女人？”
宁毕书轻蔑笑道，“女人不用管那么多，谁是县长，她无所谓。她只要当县长夫人就行了。一个女人只要能认得清自身定位，分得清谁是大小王，就是对家庭和社会的巨大贡献。”
张龙和赵虎全都一脸严重赞同，不住点头。
“行了，先吃饭。”
宁毕书故地重游过，眼见这里也没法午休，便又走了。
不一会儿，三个人在这边附近找了家小馆子，吃过午饭。中午2点多吃完，宁毕书本想在附近开个钟点房，睡个午觉，黄清清却突然打来电话，把他喊去了XX大厦。
张龙也只好忍着困意加班，不到二十分钟，三人便快速抵达。
上到8楼，宁毕书一进门，就看到里头已经乒乒乓乓地在敲敲打打。
一大群装修工人，戴着安全帽和粗布手套，扛着各种建材在里面穿梭走动。
宁毕书很快找到黄清清，展昭和马超两人也在。
一碰面，展昭就跟宁毕书邀功道：“小宁，我这效率可以的吧，装修队当天喊当天进场，你不是要效率吗？我给你喊了六支队伍，最慢三天就能给你把这里全部弄好！”
宁毕书一听三天就能搞定，不由大为惊喜，不住点头夸道：“可以啊，展昭……”
黄清清则提醒道：“毕书哥，这个装修费是我们街道垫付的，这个钱可不算在我们谈好的那些优惠里，你得还我们的！”
“那当然要还！”宁毕书听笑了，从怀里拿出一本支票，张嘴就问，“多少钱？”
“三十万。”
“一百万！”
黄清清和展昭同时回答。
宁毕书抬眼看看展昭。
展昭正色道：“一百万还包括办公桌椅、电脑、沙发那些乱七八糟的办公用品和家具。”
宁毕书嗯了一声，默默把支票收了回去，说道：“差点忘了，要走公司的账的，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还缺个财务、会计、出纳什么的……你们继续干，我出去一下。”
黄清清忙追上去道：“你去哪儿，跟街道那边顺路吗？能送我一下吗？”
这点举手之劳，不管顺不顺路，宁毕书当然都欣然应允的，笑道：“来吧，反正也不远。”
黄清清便一脸笑，跟了上去。
片刻后上了车，宁毕书让张龙先送黄清清回单位。黄清清则坐下来就打听，问宁毕书这个项目究竟是怎么回事，宁毕书简单跟她一讲，黄清清听完，感觉挺疑惑的。
“你到底是要卖体重计，还是要卖课？还是要吃利息啊？”
宁毕书笑道：“全都要不行吗？”
黄清清又问道：“那你一年大概预期能有多少利润啊？”
宁毕书淡淡笑道：“要不你帮我算一下？”
黄清清皱皱眉，略作思考，然后还真给宁毕书算起账来：“就当你能收到一个亿的存款好了，一年下来，最多算你350万的利息，然后这里头乐观估计，大概有1000万额度的资金，是减肥成功的，你就再拿1000万。一年下来，毛利就是1350万。
然后扣掉你的运营费用，主要就是人工、硬件、物业、流量，你再卖点体重计，会点本钱，一年大概的利润，1000万左右吧？是不是？”
黄清清很认真地问宁毕书。
宁毕书却笑了笑，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这生意要怎么做？”黄清清满脸惊讶。
宁毕书道：“你也说了，我这买卖，哪怕每年只能吸引到一个亿的资金，我的税前利润也差不多能有一千万，那万一要是我能募集到十个亿呢？一百个亿呢？我都要躺着挣钱了，我还用在乎具体赚多少吗？到时候看结果不就行了？”
黄清清道：“不是，你这也太随意吧？再说怎么可能搞到一百个亿？你知道一百亿是什么概念吗？”
宁毕书淡淡斜乜黄清清一眼，反问：“那你是怎么算这笔账的？”
黄清清嘴比脑子快，立马道：“首先每个人，平均减重10斤，直接掏1000块就不现实。你知道现在X州人均工资是多少吗？
市中心一个月不到6000，而且这个数字，是以我们这些财政直接支持的人员为主，要是算上那些私企，这个数字就更低。这些人也没有时间去锻炼，更不用说花钱去锻炼。
有能力花这个钱的人，数量本来就不多。X州900万老百姓，最多百分之一，九万。多算你一点，算十万人好了。十万人，人均1000块，那才多少？”
“刚好一个亿。”张龙插嘴道，“全国来100个X州，就一百个亿了！”
“屁！”黄清清立马反驳，“我说的是有能力的人，有能力又有意愿的，还得再除以十！再说了，全市哪来100个X州？X州在国内算，经济实力就算不是前20，最最少也是前30了！
X州全市范围内，你能吸引到1000万的资金，就算谢天谢地了。接下来你还要推广到全国，这中间也要成本、也要时间，三线城市以下就根本不用考虑了……”
“停，停。”宁毕书打断问道，“清清，你的意思是，我做这东西，死定了是吧？”
“也不是……”黄清清道，“我就是觉得，你这个项目还是有点……怎么说呢，看起来风风火火的，但仔细算一下账，好像也赚不到太多。”
宁毕书笑道：“有得赚不就不错了吗，现在还有那么多企业倒闭呢。”
“嗯……”黄清清一时间也搞不清，自己刚才到底为什么说那些话。
可能心底里，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宁毕书一下子发这么大的财。毕竟她家那口子，论各方面条件都强过宁毕书太多，可现在也就拿每个月几千块的死工资。
她有点不平衡了。
“我就是帮你算一下……”黄清清含糊地解释道。
宁毕书淡淡道：“好吧，谢谢你的关心。”
黄清清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车子开到街道外面的马路边。
黄清清跟宁毕书道了声谢，便匆匆下了车。
张龙看着黄清清走远，问宁毕书道：“老板，现在去哪儿？”
“往前开。”宁毕书道。
张龙便打着方向盘，缓缓上路。
赵虎忽然来了句：“这个黄主任，话有点多。”
宁毕书叹道：“是啊，一个人想做点事，身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等你开始就先给你泼点冷水的。所以最好还是先干出成绩，再开口说话。或者就算有成绩了，也不要吭声。”
张龙道：“一般做不到吧？”
“肯定做不到啊。”宁毕书笑道，“万一你干了十年、二十年，也没干出成绩呢？总架不住别人一直问、一直问，你就算不告诉外面的人，也总要跟家里人说的吧？那家里人知道了，他们也经不住别人问啊，早晚别人都会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过一般来讲，也就是没那么多人真的在意而已，人家无非随口一问，然后你混得好不好，人家只需要看你开什么车，住什么样的房子，老婆漂不漂亮，说话的口气牛逼不牛逼，基本也就有个数了。”
“是啊。”张龙很感叹道，“有的人就是踏马的喜欢打听，真的烦！”
“这也是没办法的。”
宁毕书随口跟他闲聊道，“社会动物嘛，就是天然要分高低贵贱，不然社会等级关系没了，组织度也就没了，社会体系就瓦解了。
明着的高低，就是人在社会上的权力大小，这东西呢，你没法指责。暗着的呢，就是普通人和人之间，看谁掌握的社会资源多。也就是谁更有钱，谁能影响到更多的人，谁更有路子。
那你说，你跟一个人碰到一块儿，你但凡有点想装逼的冲动，是不是都得跟对方先盘一盘底子？你今年赚钱多了，是不是逮到人就想炫耀？你儿子妈的在学校考了第一，是不是遇到以前的朋友就想问对方考多少分？老话怎么说的，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是不是？”
张龙听笑了，说道：“活在一个人人都想装逼的社会，好累啊……”
赵虎道：“以后全靠老板带我们飞了。”
“乐观点，要相信自己，一定会飞起来的。”宁毕书看向前方的一座大楼，指了下路边，“就停这儿吧，龙哥找个车位，阿虎跟我上去。”
“好。”张龙慢慢把车停到了路边。
宁毕书下了车，带着赵虎，就径直走进了XX大厦。
不一会儿，就走进了明山外贸转运商务有限公司。
“诶……宁毕书！”公司前台的小妹妹，见到宁毕书，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下一刻，满屋子人立马纷纷起立。
全公司立正敬礼，又惊喜又惊讶地看向宁毕书。
李攀登满脸笑道：“嘿……你小子！什么风把你这个大老板又给吹来了？”
宁毕书笑了笑，大步走上前，抓住老李的手，紧紧握了握，“李总！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怎么样也跟你没法比啊！”李攀登哈哈大笑。
这时公司的几个办公室里，三大佬董建民、王丰和周恬依，听到动静，也立刻全打开门，走出来了。董总满脸堆笑，赶紧上前，双手握住宁毕书的手，重重晃了两下。
“毕书啊，欢迎欢迎！来找我们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回来看看你们吗？”宁毕书转头对赵虎道，“阿虎，给大家点几杯奶茶，买点小零食，我请大家吃点下午茶！”
“毕书哥！股神我爱你！”马小凡大喊一声。
宁毕书转头看向那小伙子，对他淡淡一笑。
随即就拉起董总，径直往他办公室走去，周恬依和王丰也很自然地跟进去。
宁毕书大马金刀，往董总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坐，张嘴就道：“老董，咱们公司，是跟好几家做体重计的厂商是有联系的吧？”
董总笑道：“你有需要吗？”
宁毕书笑道：“打算做一批蓝牙体重计，随便卖一卖。”
周恬依忍不住问道：“你开公司了吗？没看你在X博上说啊。”
宁毕书转头看她一眼，感觉她好像没以前那么漂亮了。
远不如陈婷婷啊，最多比穆善明年轻些，但也没穆善明的气质好。
化妆6分，不能再多。
“这不就先来跟你们说了吗？”宁毕书随口回答，又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王丰一句，“王哥，我还缺个财务，你要不要来跟我干？一个月给你一万二，十三薪。”
“啊？”王丰没想到自己只是过来凑个热闹，却被突然打了一枪。
而且直接打到他心窝子里去了。
话说李明山每个月只给他开8000块。
而宁毕书张嘴就是1万2。
还十三薪！
这这这……
王丰的嘴角当场就压不住了。
董总更是脸色骤变，连忙大喊：“宁总！你别来搞我们啊！王总是我们明山外贸的重要资产！”
“随便问一下嘛。”
宁毕书笑嘻嘻道，嘴上还是没完，“王哥，有意向的话，我们私下联系啊。”
“好啊……”王丰没忍住。
董总听得咬牙切齿，连忙道：“老王，你先去干你的事，我跟毕书单独聊一聊！恬依，你去给毕书泡杯茶。毕书啊，你这个体重计，想要什么样的啊？”
“哦，能称体重，能和手机APP联网就行。”
宁毕书淡淡说着。
在他身后，周恬依看着宁毕书自信从容的样子。
心里下意识地，拿宁毕书和五十岁出头的董建民一比较，感觉自己真是错过了好几个亿。
不由暗自一叹，满是遗憾地，轻轻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