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布彻先生!”
见惯了大场面的温斯顿使劲眨了眨眼睛,待看清面前的男人正是罗夏时,这位老江湖竟吓得后退了一步。
“布彻先生,巴拿马的事真与我无关啊!我虽然知道长老对您有意见,但万万没想到会在巴拿马闹出那么大动静.”
罗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执掌纽约大陆酒店数十年的经理。
要说温斯顿是草包,那绝对是冤枉。
这老家伙面对高桌理事和联邦官员时向来不卑不亢,能将纽约大陆酒店经营成地下世界最负盛名的中立地,手段魄力可见一斑。
但奇怪的是,每次见到罗夏,这位叱咤风云的酒店经理总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仿佛把他当成了随时会暴走的杀人魔,生怕一个不顺心就被顺手宰了。
若温斯顿知道罗夏的想法,定会大呼冤枉。
在他眼中,罗夏哪是什么杀人狂?
分明是颗行走的核弹头!
一旦引爆,最先遭殃的绝对是离得最近的人!
“温斯顿,咱们好歹是老朋友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罗夏大咧咧地揽住老经理的肩膀,“长老要杀我是他的事,现在人都凉透了。我又不是滥杀无辜的疯子,怎么会迁怒于你?”
“呃您说得对,布彻先生向来恩怨分明,是我想岔了。”温斯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挤出一丝笑容。
“就是嘛!况且我来纽约用的第一把枪还是你们酒店提供的。”罗夏亲切地拍着他的肩,“就像我说的,咱们可是老朋友。”
说着便熟门熟路地带着温斯顿往会客室走去。
沿途工作人员见到自家老板那副毕恭毕敬的谦卑姿态,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只可惜罗夏戴着墨镜,没人认出这位煞星的真面目。
否则怕是早就有人当场请假开溜了!
前台的黑人经理急忙拦住准备上前的酒店安保,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全部退下,随后拿起电话通知工作人员立即封锁酒店所有出入口。
从现在起,没有特别许可,无论是员工还是客人都不得离开。
别误会,他这么做可不是要把罗夏关在酒店里,纯粹是担心有人认出罗夏后走漏风声。
至于会引来什么人即便他这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前台经理都知道,罗夏的仇家多到十个指头都数不完。
外面的骚动,温斯顿自然是无暇顾及。
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罗夏身上,心里直打鼓:这个煞星突然找上门来到底所为何事?
“这是前不久我在拍卖会上拍到的限量版高希霸雪茄,全球仅存十二支,布彻先生不妨尝尝。”
温斯顿从雪茄柜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盒珍藏,亲自为罗夏修剪雪茄后点燃,恭敬地递到他面前。
这么低的姿态和做派让罗夏都有些不会了。
他又不是来寻仇的,只是有事相求而已,怎么现在搞得自己像个欺压良善的恶霸似的。
“老兄,别胡思乱想,我这次真不是来取你性命的。”罗夏无奈地摊手道。
听到这话,温斯顿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些。
不等罗夏发问,他就主动解释道:“大约一个多月前,那时您还在终结岛参加死亡飞车比赛,长老曾亲临酒店观看比赛。赛后您的那番言论让他觉得受到了冒犯,一直计划着要给您个教训。我当时以为只是小惩大诫,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他是真没想到长老竟敢对罗夏动杀心,要是早知道,说不定还会劝上几句。
只能说这些从小养尊处优,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已经不食人间烟火了,总觉得所有人都该俯首称臣。
恐怕长老到死都不敢相信,罗夏真的敢对他下手——就像佩拉里议长和国务卿老乔一样.
“好了好了,我来这不是跟你讨论那个死人的。”
罗夏吐出一口烟圈,摆了摆手正色道:“我听说,长老死后,整个高桌理事会已经内讧了?”
“确实如此。”
温斯顿如实相告,“以往长老能坐稳高桌首领的位置,一是因为他掌握的财富资源远超其他理事,二是他背后有一个国家支持,虽然不是大国强国,但足以调动部分武装力量。所以其他理事虽然不服,却也不敢造次。但现在长老一死,一切都变了。”
他给自己也点上一支雪茄,摇晃着叹息道:“这些理事直接大打出手,根本没想过为长老报仇的事。他们已经约定,一个月内,谁能活到最后,谁就是新任长老,任期四年一轮换。”
罗夏微微点头。
不得不说,高桌这帮理事现在的做派,倒是很符合他们黑社会的身份。
至于为长老报仇?
没看见那个沙漠大国至今都没敢公开追责自己吗?
一个国家都不敢,十几个黑社会哪来的胆子?
“现在实力最强的几个理事是谁?”罗夏弹了弹烟灰,平静问道。
温斯顿不假思索,如数家珍道:“首先是罗马尼亚的阿德拉家族,你在巴拿马杀死的那个‘审判者’就是这个家族培养的。这是个历史悠久的犯罪家族,以严苛的律法和等级制度著称。”
“其次是黑手党的卡莫拉家族。他们原本与安东尼奥家族同属黑手党的两大派系之一。自从安东尼奥家族几个月前被你灭门后,黑手党就只剩卡莫拉家族独撑门面。不过卡莫拉家族同时还是多家军事承包公司的股东,实力比安东尼奥家族更强。”
“再有就是中东的‘哈希什辛派’。与其说是黑帮,不如说是个缩小版的高桌会。他们极其擅长精密策划的暗杀行动,大陆酒店很多注册杀手都受过他们的特训。”
“最后是俄国黑帮‘塔拉索夫’家族,由几个寡头控制的犯罪集团,涉及军火交易、能源垄断和政治干预。”
温斯顿又补充了几个拉美和亚洲的贩D集团。
不过从他的语气来看,这些贩毒集团虽然势力庞大、死士众多,却似乎对争夺长老之位兴趣不大。
罗夏对此倒是很能理解。
毕竟贩D集团和这些老牌黑帮家族完全是两个概念。
那些大D枭们时刻都被各国执法部门严密监控,说不定今天还在花天酒地,第二天就会被斩首行动抓捕。
挣的是快钱,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根本没法跟那些已经渗透进当地政权的黑帮家族和经济寡头相提并论。
说到底,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个巴勃罗·埃斯科巴这样的传奇D枭,总不能指望每个D贩子都有那种手腕和眼界。
“我听说东京不是也有个理事吗?”罗夏突然问道,“怎么,是他们实力不够?”
温斯顿表情古怪地摇头:“那倒不是。东京那位理事势力很大,但不幸的是,前段时间他在包厢里被一个歌姬给杀了。现在他的组织内部正在争夺首领之位,根本无暇竞争长老的位置。”
罗夏想起露妮加入【幽灵党】时说过,她已经完成复仇,要为自己而活。
看来那个倒霉的理事就是栽在她手里。
不过就凭那小妞的身手都能轻松暗杀一个理事,虽然是靠伪装接近,但这更说明这些高桌理事大多名不副实。
“有意思.那现在他们竞争到什么阶段了?”罗夏饶有兴致地追问。
“这个嘛”
温斯顿沉吟片刻,拿起电话让手下送份资料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个黑人,而且还是罗夏的老熟人,大陆酒店前台卡戎。
这个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的黑人小哥,每次交流都让罗夏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算是他为数不多不反感的黑人了。
“好久不见,伙计!最近怎么样?”罗夏上前就来了套黑人街头标准的打招呼方式。
击掌后拉近拥抱,互相捶打后背。
卡戎被他的热情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略显僵硬地回应:“能再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布彻先生。”
“我也这么觉得。哈哈哈”
罗夏调侃着又捶了下他的肩膀,这才坐下翻看刚送来的资料。
这份图文并茂的册子详细记录了长老死后高桌各大理事间的明争暗斗。按照时间线排列,几乎都是最近几天发生的血腥冲突:
五天前,卡莫拉家族族长在土耳其遭遇暗杀。二十多名保镖死伤,族长本人仅靠防弹衣才侥幸逃生。
事后活捉的杀手经拷问,确认是哈希什辛派所派。
这位黑手党仅存的大家主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当晚就斥资千万购买军火资助中东某反政府武装,并处决了哈希什辛派高层在欧洲留学的孩子。
双方矛盾急剧升级。
四天前,阿德拉家族长女在夏威夷遭抢劫,被一枪爆头。
虽然警方定性为抢劫杀人,但高桌调查人员现场勘查后发现痕迹明显是职业杀手精心伪装的手法。
经追查确认是塔拉索夫家族的暗杀行动,意在警告。
作为报复,阿德拉家族直接炸毁了塔拉索夫家族停泊在苏伊士运河的一艘货船,造成数亿损失。
就这样,暗杀与反暗杀、资助敌对势力、报复性袭击的恶性循环,在过去五天里愈演愈烈,几乎成了这几家的日常操作。
资料中上百张血淋淋的现场照片,记录着这场权力游戏的残酷代价。
据温斯顿统计,短短五天内,这四大家族已折损上百名精锐。
要知道这些可不是大陆酒店那些随处可见的注册杀手,而是各家精心培养的死士。至于经济损失更是超过十亿美金。
不过有点让人无语的是,虽然约定四年轮换长老之位,但看现在这架势,无论哪家上位都势必会对其他几家赶尽杀绝。
这样杀来杀去,已经形成了死结,难以化解。
“你给我想个办法。”罗夏突然开口,“把他们全都约到纽约大陆酒店来。”
“什么?”温斯顿一愣,看着罗夏认真的表情,这老头瞬间明悟:“布彻先生是想.覆灭整个高桌?”
他思维转得飞快,立刻猜到了罗夏的意图。
罗夏却只是笑而不语,没有正面回答。
温斯顿自以为看穿了罗夏的意图,思考了少许后,点头说道:“纽约大陆酒店虽然规模和奢华程度可能比不上欧洲的几家大陆酒店,但因为地理位置和历史渊源的原因,地位一向不低。这段时间他们都在拉拢我,要是我发出邀请的话,约几位家主过来倒也不难。但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罗夏,语重心长地劝道:“他们不单单只是一个人,而是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你杀了他们的家主,然后呢?”
“你该怎么与风作对?”
“你该怎么击碎山峰?”
“你该怎么填平海洋?”
“你该怎么逃离光线?当然,你可以选择躲在黑暗里。但他们也都在黑暗当中。”
这老家伙说得煞有介事,将高桌的这些黑社会势力描述得就像是世界霸主。
再加上脸上那忧心忡忡的表情,听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当然,他这番话也不无道理。
高桌从上世纪开始把控地下世界秩序,这么多年来早已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一般人惹上那些理事,牵一发动全身,后患无穷。
这世上确实没有多少人能够直面十几个世界级黑帮的威胁。
但罗夏,却显然不在此列,根本毫不在意。
他轻轻一笑,将雪茄烟在烟灰缸边缘轻轻弹了弹:“你说的很有道理。可能这些人无孔不入,势力庞大,全世界都有着他们培养的死士,或者拿他们钱办事的杀手,防不胜防,难以根除。但是想解决这个问题,却也很简单——”
罗夏凑近到这老家伙面前,斩钉截铁地说道:“把他们全杀光不就行了?”
“你”
温斯顿瞳孔骤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罗夏却已经失去耐心,他一把抄起桌上的雪茄盒塞进口袋,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烟灰,自顾自地朝门外走去。
在临出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三天后,还是这个地方。我要看到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集合。否则的话,我可要追究你知情不报、隐瞒长老要杀我这个罪责了。”
温斯顿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只能苦笑着无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