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啊~”
“呜呜呜~~~”
“嗷呜~~”
圆明园慎德堂外,百官哭号,宗亲长泣。
一个个都是比死了老子娘还要伤心痛苦,垂足顿胸,脑袋撞地,哭喊声震天响。
文武百官平日里是要讲究威仪的。
甚至选人的时候,都是先看脸。
面容端庄有沉稳之态的,前途肯定比尖嘴猴腮活蹦乱跳的远大。
平日里若是有失仪,会被弹劾嗤笑。
唯一可以不用顾忌仪态,肆意宣泄情绪的时间段,就是皇帝驾崩。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哭就行了。
哭的越狠越好。
只有哭的越狠,才越能表达出自己对皇上~呃是先皇的尊敬与爱戴。
整个圆明园内,皆是哭声一片。
道光皇帝病情加重,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绝大部人,其实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够得着的,身份到位的几乎都聚集在圆明园这儿,就等着皇帝挂了。
宗人府宗令载铨,当众宣读了秘匣遗诏。
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皇六子奕忻为恭亲王。
对于秘密建储制度,大家早已经习惯了。
可在遗诏内,额外提及封奕忻为恭亲王,这就罕见了。
毫无疑问,道光皇帝曾经内心挣扎过,这才有了这份补偿。
满脸泪痕,心头却是大喜的奕詝,下意识的侧身,看了眼老六。
‘还好当年听从了杜师傅的话,否则~’
若不是有杜受田帮忙与看透人心的手段,这皇位说不得真要落入鬼子六的手里。
儒家读书人搞别的不行,可若是说到阴谋诡计争权夺利,那个顶个的都是高手。
‘老六的事,等以后再说,先把皇位坐稳了才是关键。’
对于大行皇帝的死因,对外公布的自然是操劳国事导致身子亏空,长期积攒的病根最终无力回天。
这话大概有一半是真的,因为长期生病的确是死亡的基础。
只不过真正的缘由,却是不好对外公布。
自从大行皇太后死后,大行皇帝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
御医们全力救治,嘱咐安心静养。
可谁也没想到,之后从广西来的军报,就像是雪花一般蜂拥而来。
每来一次,都是失人失地,都是桂林危矣,广西危矣~
看一次军报,大行皇帝的病情就加重一分,就会问一次向荣到哪了。
昨天一份八百里加急送达,说是数十万反贼大军已经兵围桂林城。
当时话都已经说不出来的大行皇帝,还颤抖着用干枯的手指,在床沿上比划着问‘向荣到哪了~’
可以说,大行皇帝是被广西的军报给生生吓死的!
而他生前心心念念的向荣,也是被奕詝外加一众宗室大臣们牢牢记在了心中。
其实向荣也是冤枉。
他远在甘肃,接到圣旨之后还要交接工作。
带着家眷什么的,从甘肃出发去广西,又没有高铁飞机。
再加上这年头通讯全靠骑马送信,广西与京师的事儿,还在路上的向荣是压根就不知道。
他是不知道,可上上下下都在想他。
皇太子奕詝当场即皇帝位,宣布明年改年号为咸丰。
之后就是册封嫡福晋为皇后,为了摊薄老六封亲王带来的压力,封老七为醇郡王等等。
忙完了这些,还有大行皇帝的葬礼等等,事情非常多。
然后。
“军报~”
“八百里加急军报~~”
“反贼已兵围桂林城~”
刚登基就收到这等东西,奕詝~咸丰皇帝气的翻白眼。
“都议议看。”
正好宗室重臣们都在,直接就开了讨论会。
宗令载铨,御前大臣载垣,端华,僧格林沁,军机大臣穆彰阿,赛尚阿,总管内务府大臣文庆等螨人贵胄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新皇登基是个什么心思,现在时间太短没有摸透,可不好随意表态。
至少得先知道,皇帝是主张剿还是主张抚。
得跟皇帝的心思一致,否则岂不是成了林元抚。
想到了他,当场就有人提了。
“皇上~”
年轻气盛的鬼子六,打破了沉寂主动提议“如今广西地方糜烂,当启用重臣行钦差大臣事,以雷霆手段平定匪患。”
看着曾经的竞争对手,咸丰皇帝心中不喜,可面上却是没什么动静。
“老六,你觉得谁可用?”
“皇上。”争夺皇位就是输在了年轻气盛上的鬼子六,毫无顾忌的点名保奏“太子太保,前云贵总督林元抚,可担此任。”
他还解释了一番“林元抚在陕西的时候,平定了刀客。”
“在云贵的时候,平了保山汉回抗官暴乱,腾越彝民暴动~”
“此人最为合适平贼。”
咸丰微微颔首,对此表示满意。
“既如此,拟旨吧。”
在他们看来,桂林虽然被围,可城内还有数万大军,粮草充足,坚守几个月乃至半年还是没问题的。
到时候各路援军皆已抵达,破贼就是了。
然而实际上,桂林城内的数万大军,那是纸面上的。
广西绿营没什么战斗力,来援的贵州绿营实力更强,可却也是强的有限。
至于捕快衙役巡检什么的,欺负老百姓那个顶个的都是好手。
可真正上战场,各个都是胆小如鼠。
动员起来的县学州学府学一众生员们,倒是年轻气盛敢上城墙。
可其战斗力也就是一腔热血罢了。
丁壮更不必多说,看着人多势众,可强拉来打仗,却连口饱饭都不给的,能有心思拼命?
乡贤士绅们的团练,倒是能打。
可只有亲族核心才有敢战的决心,外围招揽来的泼皮无赖打手们,谁能真的卖命?
算来算去,桂林城内只有几百号厚养的抚标与提标,拥有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力。
京师的人,觉得桂林能守半年。
桂林城内的人,觉得能守一个月。
曾经与太平军交过手的溃兵,觉得守十天都够呛。
而一线城头上的守军,看到那慈父重锤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
‘这么大的炮,莫不是今天就要破城?!’
慈父的重锤~B4。
炮管长达五米,口径高达203毫米,重量超过五吨。
算上林道改装的大号新式履带底盘,那就更大更重了。
桂林城墙没的说,肯定是非常坚固的。
可这种土石砖墙,在重型火炮的直瞄射击之下,只能有一个结局。
‘轰!’
‘轰!’
‘轰!’
桂林城的城墙坚固,绝非小县城可比。
林道也是足够重视,一发接一发的打了五发。
早已经熟悉的场景。
冲天的火焰与硝烟,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纷飞的碎块,崩塌的城墙,被填满的护城河,尖叫哭泣的守军。
冷兵器时代里,守城方最大的心理依仗就是城墙。
而当这份依仗被打破的时候,心理防线也随之崩塌。
从车上跳下来,林道取下耳塞晃了晃脖子招呼众人。
“上吧。”
音响启动,播放着慷慨激昂的音乐。
大批太平军将士们,呐喊着冲向了硝烟逐渐消散的城墙缺口。
将士们举着工程塑料打造的盾牌,用来抵御鸟铳马枪弓箭等射击。
真正有威胁的,是抬枪,劈山炮等火器。
不是说工程塑料扛不住,而是手臂撑不住。
被轰垮的城墙处,没什么抵抗。
这里的守军早已经烟消云散。
附近城头上的守军,则是被吓到心胆俱颤,口鼻流血。
能跑的都跑了,跑不掉的都在惨叫哀嚎,哪里还有机会反击。
太平军将士,潮水一般通过缺口涌入城内,旋即分队沿着街道奔赴各处。
而此时桂林城内的文武们,只听到了惊雷声响,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他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说反贼已经入城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怎么可能?!”
郑祖深暴跳如雷“城头上就算是一群猪,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贼人入城!”
打探消息的人不敢顶撞,只能是回应贼人的确是进城了,街上到处都是。
郑祖深跌坐在了椅子上,双目无神喃喃低语。
‘完了~’
对他来说的确是完了。
就算不死在反贼的手中,就算是逃出去了。
可朝廷丧师失地的责任追下来,他也是死路一条。
蕃台臬台学政等,见他这般模样,也是面面相觑。
旋即各自动身离开跑路。
要么逃跑要么躲藏,如今能否活下去,那就是八仙过海,看各自的本事了。
抚标的心腹上前,将发呆的郑祖深给架了起来。
一众军士们冲上来,护卫着郑祖深往外跑。
不需要接家眷,太平军彻底围城之前,郑祖深就悄悄的把家眷都给送走了。
如今只需要顾着自己逃跑就行。
被架到了街道上,郑祖深终于是回过神来,急忙招呼抚标军士们往北门跑。
他在城外几十里外,安置了心腹家丁带着马匹等候。
朝廷的追责可以以后再说,实在不行还能请人运作。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逃出城去!
马背上的郑祖深见着,街上到处都是溃兵,还有成群结队的太平军。
每次遇到太平军,都是先遭遇一通火铳射击,之后这些贼军就会将匕首插在枪口上,呐喊着结队冲上来厮杀。
抚标的人急速减少。
逃至北门处的时候,愕然见着这里已经被贼军夺取了。
大批贼军涌上来厮杀,抚标几乎被杀绝。
郑祖深被拽下马来,一个年轻的太平军骑在他身上,砰砰就是几拳。
“我是巡抚~广西巡抚~”
郑祖深大叫“我要见你们头领~”
又是几拳下去,他终于是老实了。
‘啐!’
年轻的太平军将他拽起来捆绑,大声招呼同伴。
“兄弟们,这清妖的大官是我曾天养活捉的~”
“功劳给我记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