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端的同意让唐文都感到颇为意外：
他只是随意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指望在扶槡号的前甲板上签协议。
他知道赛吉诺当然知道在战舰前甲板签协议代表着什么，抓哇完全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吧？
没办法，唐文只好找到赵汉德帮忙分析。
后者知道刚刚达成的协议之后满脸不可置信，消化了好一会儿后渐渐有了眉目：
“这恐怕你们应该感谢袋鼠……首先我们要知道雅达加当前最强烈的诉求是什么。
是让海上联防队撤退吗？不，不算，真正要命的是联大的介入，这意味着他们内部的一切都即将被联军接管，而能做主的联军无非三个：帝国、袋鼠、新锡兰。帝国对抓哇没什么诉求，可后两者是一定会抓住机会大做文章的。
对盖金妥协最多不过是把本来就没有资源贫瘠的纳土纳让出去几年丢些脸而已，甚至对财政都没有影响，其他方面道个歉，再推几个不轻不重的家伙处理掉就算是了结。可南边……你知道东迪文吗？”
唐文猛地一拍脑袋，是了，作为唯一一个新世纪建立的独立体，东迪文正是因为这次危机的动荡才脱离抓哇。
这还是原世界线，本世界线联军介入更早，胃口势必更大！
他明白了，抓哇已经顾不得什么丢脸，只有火速跟盖金达成一致，并且连赔偿都谈好才能对外宣布人道主义危机已经解除，让联合部队失去介入的理由。
这么说……还得感谢帝国和联大？
答应在战列舰上签订协议的原因也可以理解了，若是在岸上说不定会被联大的人或者IAA阻止，但在战列舰上就无需顾虑，就算出了意外也可以推到盖金头上。
换而言之，抓哇可能比唐文有更强烈的希望达成和解，甚至还是被帝国逼的？
“所以……”
两人双眼对视，异口同声地喊道：
“我们也要以最快的速度签订协议！”
……
雅达加
一辆防弹汽车匆匆忙忙赶到港口，迎着最后的夕阳，赛吉诺先从副驾驶下车，立即就被眼前巍峨巨物的阴影所覆盖。
斜阳之下战列舰的影子被拉的很长，3.3万吨的扶槡号虽然早已过时，可雅达加还是第一次目睹如此巨大的战争巨兽。
在汽车停下的角度能很轻易看见高高的舰桥以及上扬的双联装356毫米炮管。
扶槡号特意停靠在栈桥泊位，这样想要登上他必须从水线处爬十几米的楼梯，完全展示出了自身的气势。
赛吉诺环顾四周发现围观的人群都被劝退到了至少100米外才稍稍安心，这才拉开后车门小声道：
“斯哈特先生，我们到了。”
后排的老斯哈特似乎被外界的阳光刺伤般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再次确认：
“袋鼠的运输机撤退了？”
赛吉诺连忙道：
“是的，就在五分钟前唐文再次告诉我他们的2架A4已经监视并押解两架C130离开，袋鼠的阴谋不会成功。”
斯哈特这才点点头，但还是不想下车：
“帝国呢？他们愿意帮我们撤销联大的指控吗？”
赛吉诺心知对方实在不想签字，干脆咬咬牙小声说道：
“先生，我们监视IAA的人汇报说那两个人中不见了一个。”
自从决定推动合约达成，伯特和史密斯自然也被严密监视，听到少了一个之后斯哈特立即问道：
“找到人了吗，他是不是去和棱角大楼沟通了。”
赛吉诺摇摇头：
“沟通用不着逃跑，我们的人没追上，但发现那附近有一名警卫被打晕了，并且丢了一支狙击步枪。”
他的声音很轻，但斯哈特却是亡魂大冒：
“他一个情报员，要狙击步枪做什么！”
他很清楚帝国对他很不满有换人的心思，他答应和约时其实想的是以此来要挟帝国，只要棱角大楼愿意保自己他绝对不会答应盖金。
要挟的意图是传达出去了，可看样子棱角大楼怕是不接受要挟，而是打算动用帝国特色世界线改变器了。
见此赛吉诺连忙道：
“请放心，港口外面已经严加看管，高点都有人守着，但要是再拖一会保不齐会被人钻空子。”
斯哈特终于不拖了，点点头表示让他先去确认。
赛吉诺抢先登上舷梯上前，找到了代表盖金的签字方张山。
此时的张山一身雪白制服，不过头顶比较违和不是大檐帽，而是G字蜗牛标鸭舌帽，侧面是“总队长”的舰长。
没办法，陈泉荣在万鸭不能瞬移过来，而金刚号上只有R系舰长山本高野。
如果是后者出面签字……哈，就算可以化名，等这张脸以及身材暴露在全世界媒体上迟早要惹出大麻烦。
为了以后少些麻烦金刚号上的大副张山直接一口气被提拔到了海上联防队总队长，兼盖金重工COO，具备足够的签字效力，并且是正经招募的海员出身清楚。
张山本人也比较高大，形象也不差。
只是他本人此刻的想法嘛……我擦！
他是社会招聘进来的学员教官，倒是没有什么第二职业在身，但之前也不过是在037上当过副舰长而已，结果原地飞升到了顶层。
虽然明知是虚职，但也足够令人兴奋了。
“您好赛吉诺先生。”
“您好张队长，我必须向您确认是否能够保证现场安全，因为有破坏分子正在试图阻止和约。”
张山摇摇头：
“不，不会的，周围没有能够攻击战列舰的制高点，并且请您看船头两侧都站满了我们的船员，不会有意外。
现在马上太阳快要下山了，还是请尽快签订条约吧。”
赛吉诺却是偏过头去看舰首甲板，发现那里已经站满了海员并且铺上毯子和桌椅，却又说道：
“贵方在海上多有不便，恐怕没有打印合同吧？不过我们已经打印出，不如就用我们的范本吧。”
“到这一刻都还想着耍花招？”
暗中观察的唐文有些无语，不过幸好他早有安排。
他可是直接把顶级律师团请到了大湾办公，合同拟定的一刹那他们就开始死命干活分析，胡丽按照要求下达了早一分钟就多十万美金的规矩，并且为合同出现漏洞押了5000万美元巨额赔偿金。
结果也自然如愿，短短四条被完善成上百页的完整合同并且三种语言范本参照，直接通过舰长瞬移接力传送到金刚号上。
小样。
早已经被交代好的张山自然立即回答己方合同完备，面对赛吉诺的质疑掏出还热乎着的合同，后者一看到就眼皮直跳，稍微一番发现还真不是诈他的。
这才多点时间？后面还有几个律师团的公证签名，效率也太高了吧？
小心思彻底破灭，赛吉诺这才终于打手势，示意一切就绪。
斯哈特钻出汽车，周围的保镖立刻举起盾牌围成密不透风的一圈护送他走上舷梯，一步一步走到前甲板。
为了营造氛围扶槡号上连轮机舱岗位都不管了，几乎所有海员都站在甲板上交叉挺立，眼睛目视正前方给人以沉闷的压迫感。
斯哈的忍不住转头去看那高高的炮塔，就一座炮塔的重量都比他们的护卫舰重。
等他终于站在一张红色的木桌前，张山也恰好在他对面，做出“请”的手势。
斯哈特不情不愿的坐下，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师后径直翻到协议的最后才说道：
“年轻人，这份协议的主体只有双方，没有第三方见证者。”
张山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回想起山本高野的交代：
不懂就冷着脸，用蔑视的眼神叼他！
他此时乖乖照做，而一旁充当副手的木村进（唐文）才开口：
“斯哈特先生，第三方见证是用来确保协议能够更顺畅的履行下去，而盖金有能力确保协议不受干扰正常执行。”
斯哈特见周围没有第三方媒体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们比我更清楚纳土纳的意义。”
木村进：“是我们拥有了足够发挥出它意义的实力，在你们手中廖内省只是个被遗忘的贫瘠海岛。”
斯哈特低下了头：
“希望你们不会后悔。”
他伸手抓去才发现桌子上摆了足足四支钢笔，随手拿起一支。
张山见状也强压住激动拿起笔，双方先是在各自语言的协议上签字，然后交换协议再次签署。
斯哈特没有去翻协议内容是否正确，他知道木村进说的很对，协议只是一张纸，到底能拿多少还得靠盖金自己。
签署完毕后双方起身，他正欲握手时却发现张山纹丝未动，愣了一下之后似乎才想到什么，咬咬牙双手贴在裤子上，低头鞠躬：
“在此，我为比通县遇害的职员和盖金受到的损失致以诚挚的歉意，并为受害者家庭予以衷心的问候，并希望得到有关方原谅。”
“我们接受。”
张山这才伸出手，和对方瘦小干枯的手臂握在一起。
咔咔
一旁的快门声几乎就没有停过，忠实的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幕幕。
此时太阳已经开始沉入天际线，赛吉诺发现斯哈特是如此佝偻：
属于盖金的一环结束了……吗？
恐怕没有，对于双方来说，更大的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