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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宴将启

    五溪龙泽。

    灵节岛。

    五溪清平大宴已经开始,天边有鼍怪擂战鼓,蛟精吹唢呐,万顷龙泽之中,挂朱旗,升彩灯,蚌女在宫阁中奏乐,水娥于碧波间起舞,俨然是一副四海升平之景!

    黎卿立于院廊栏杆一侧,耳闻着响彻龙泽的振奋之音,手中掐起尺许箭矢,腕部稍稍发力,金箭抛出,划过半圈之后稳稳地落入了那庭院石篓之中。

    入道之后,元炁滋养,叫他等性命飞升,再与常人不同。

    莫说投壶掷花,便是不动法力,随意掣取一物投出,开山裂石都不在话下。

    此时的黎卿再玩这投壶游戏,再无丝毫的乐趣,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自龙泽道府归来已近一旬,那龙宫中除了遣一位龙女例行拜访外,再未搭理过黎卿!

    只怕是果真被那素公主拿捏住了了!

    殿中紫气氤氲,两柱黄芽灵香燃起,在那正堂中央,却是有连串的五彩厌胜花钱被高高奉起,其色五彩,外圆内方,周以符篆,铸作六星勺斗,以厌胜众兵!

    这五十四枚南斗厌胜花钱,以火沼铜盆高置,有六名无面纸猖于其中七拜七叩首,嘶哑的赞诵吟唱着《延生卷》,再不断地往火盆火沼中添表文黄纸……

    七日方着色,有繁符道纹生,于那花钱正面,上形斗杓符图,下坠妖星十藏;花钱反面,则是以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六篆刻染五彩。

    压胜花钱,星曜为镇,乃是《南斗延命经》中的一道上法。

    黎卿令六丁猖神祭祀南斗高天,取陨铁灵金,私铸斗杓花钱五十四枚,合南斗星宫之位,取火盆火沼浇炼,以《延生咒》所奉……至如今,已是功成!

    厌胜法钱者,禳祈鬼神,厌服邪魅,警世祝言。这每一枚五彩花钱都是以九华灵金熔炼而铸,远比寻常道铢更加厚重、精良,乃是立坛驱法,践行道义的佐镇之器。

    旁侧的玲珑猖主早已经将那幽天鬼神的残骸剥皮作纸,取来两卷中古遗落级的鬼皮纸,如今方才回归,便看到自家老爷在祭拜高天,私铸法钱。

    这女子半倚在窗沿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其中变化。

    噗嗤!

    而随着那三尺高的红焰骤然熄灭,火盆中法钱已成,六丁猖神亦是停下赞颂南斗之音,抬眸望向那仍旧烧得通红的火盆。

    五十四枚彩杓花钱成就,每一枚法钱之上,皆有五方道韵流淌,合南斗高天秘力缠绕,若开灵目注视,则能见到六星虚形呈斗杓之状,外显于这法钱之上。

    “南斗延命灯初成,乃是高天法器,若升坛斗法,还须有镇器辅佐。可惜星辰符图实在难得,只得退而求其次,铸法钱压镇。”

    黎卿回过头来,注视着堂内变化,唇齿间呓呓道。

    且伸出指尖一点,便见元气聚刃,化作银丝一缕,往那火盆中冲下,霎时间便横穿各方花钱方孔,首尾环结,炼作了铜钱法剑一柄。再得黎卿心念一动,玄元银丝变幻,将那法钱排列,又作龙吉符福之状。

    谓之正可禳灾解厄作吉符,逆能厌镇主杀形器剑。

    几经操控,变幻诸态之间,已经显露出不凡的本质,叫那玲珑猖主更多了几分兴趣。

    “老爷私铸法钱,引动南斗高天之权柄,已犯二诫,恐天都各处的观星台中皆有所察啊。”

    作为黎卿的猖主,如今玲珑在一定意义上也算是半个幕僚了,考虑的东西不免也更多了些。

    天都大地不允私祭高天,以防界外天魔与不知名的古神降下念头,肆虐为祸。

    连远古谶纬经学都被剥离出了士道,更何况是私以高天斗杓作为权重的“厌镇花钱”呢?

    这可不比私设邪祀的影响要小啊!

    “我取斗宿权柄,参河图洛书之道,又非是参拜普天星相神灵,即便生了差池,《南斗延命》中自有诸般措施,何必拘泥于条条框框……”

    “何况,这五彩斗杓花钱并不会流通于诸市,无妨的。”

    黎卿摇了摇头,右手一摄,便将那五彩斗杓之光再挂做灵荧点点,一气收入袖中。

    还未待细言,天边金霞之下忽有遁光来,其中气机正直指着这方府邸。

    那两宗真传、鬼姬,来了!

    见得正宴将起,自家老爷又自有把握,玲珑附和的点头,幽光一闪,顷刻便将那六丁猖神摄入法坛之中,把那香案上的黄香掐灭,再才捧起那巴掌大小的混元王辇跟了上去。

    庭院外,黎卿已然出得正门,迎那四方真传于外。

    “黎兄,宴开已近三刻,可启程否?”

    云台之上,却是那靳真传为首的三名真传道人,拱手向黎卿相邀。

    这几日,他等可是听到了些许桃色流言,有说这位黎二郎入了那龙宫之侧的华素道府的……有说黎二郎在那华素道府之下彻夜未归的……也有说那素娘娘包揽黎卿,而与龙君生隙的……

    总之,在大宴将开之日,这道流言着实对龙宫的影响不小。

    几人此刻再望向黎卿,七星束顶,莲花为冠,云衣挑染青叶纹,体态欣长,剑眉星目,灵秀五官,倒也确实是符合那高门女君的审美。

    只是,还有传言,这黎卿尤喜鬼姬,不知是真是假?

    云上三人不由自主的又将目光移到了那何姓鬼姬身上,鬼姬,他等身侧便不是有一位呢么?

    几人越看黎卿,似乎就越算不得清白了。

    “有劳诸君久待。”紧接着云下便有清朗之声响起,打散了众人的思量。

    黎卿朝着云台一稽首,右手于身侧虚抬,【笃笃笃】的脚步声响起,那庭院中竟有一玲珑女子摇曳着身姿走出。

    只见这女子芙蓉娇面,灵皓俊颜,左指一挑,把庭院的篱门带上,云袖轻掩素玉颜,抬手将那混元王辇交到黎卿手中。

    “这是……”

    不待云台上诸道疑惑,便见那玲珑猖主罗袜勾履,步摇生花,每踏出一步,她那身侧的空气便无形的扭动了起来,及至玲珑三步落下,并行于黎卿身侧之时,无边云雾参差而起,瞬间就遮蔽了诸道视线。

    再圜首,黎卿的声音已然在众人身侧响起。

    “诸位,同去否?”

    那云台旁侧,朦胧的水雾汇聚,唯见黎卿与那女子身形绰绰,半隐半现在那水云之中,竟是在那瞬间横跨了三百余丈,与诸道并肩了。

    而其中的鬼姬方才被那水雾掠过鼻尖,当即便遇上了天敌一般,汗毛都似倒竖了起来。

    这是,鬼蜮!

    此水非水,而是晦涩的极阴气,此雾非雾,那是剥皮抽骨的厉鬼怨诅。

    鬼姬-何芜猛然抬起头来,与那玲珑猖主四目相对,瞳孔瞬间巨震,满是忌惮与不可思议。

    又是一尊日游鬼神,不,是猖鬼!还是拥有着法域、诅咒与完整灵识的主神……

    前有无面人,后有玲珑君,这已经是黎二郎麾下登场的第二尊大猖了!

    四名仙门真传心头齐惊震,但惟有同样豢养了一营道兵,对劾唤之术、驱神之法有了一定造诣的靳南参,才能大致感受到玲珑猖主的不同。

    这是坛中主将、主神,如此主猖已是道主绝对的左膀右臂。

    观这猖道主君的云雨之域,已然入了“法域”门,这般能掌控“域”的灵猖,来头恐怕不小呐。

    “黎兄,请!”

    靳真传与黎卿互道一礼,当即便升云台,提起遁光同往龙宫大屿中去。

    五溪龙泽上接五溪之源流,往下横穿岭南,通百川入东海,虽是后天造就,但绝对是南国最顶尖的福地泽泊之一,波光潋滟之中,鱼虾群集,灵韵萦绕之下,宝瑚离奇。

    一座座岛屿之间,有水珊瑚、赤榕柳、水莲、泥藕种种大料,三里得见一宝芙蓉,五里锦鳞划波漾而去,皆是寻常水域中难得的灵物……

    龙泽无边,波光滢滢接连天际,那水云天中,大小龙子显露真形,百丈水龙翻云覆雨,引起雷鸣阵阵,老鼍兵将擂鼓壮威,碧眼马郎掣吹唢呐,来往遁光无计,漫天法器凌空,遮云蔽日,缭乱了眼睛。

    而在那露出水面的一截龙宫大屿前,一座又一座的龙牙楼船停靠在岸边,有如一座小山般,时不时还有道人乘一叶法器当空而过,再落入楼船之中。

    黎卿几人寻了一方尚有余座的龙牙大船便停靠了下去。

    “今日起宴,九山八岛不禁足,美酒珍馐享不尽,蚌女斟酒,水灵作乐,固然是极好的,但贫道还是有些忍耐不住,真想看看清平斗法中,我西南一辈到底出了什么人物?”

    “青丘山的祖师与六灵山麒麟君今日辰时到的龙泽,听说是为观宴而来!”

    “还有四府一十七州的世望与宗族……”

    楼船之巨,阖分三层,一层好比一座坊市大小,上至紫府,下至州县散修皆是往来于其中,三五成群,或对诗赋,或道传言,嘈杂杂如油烹,热烈非常。

    天南、清平、岭南、金平四府人物,哪怕是能与各方法脉牵扯上一丁点关系的,都齐齐联袂而至,只为一睹这大宴风采。

    阴神龙君组盘,以一门大神通作注,广邀半座南国的修士开宴,这是百载难得一见的盛况。

    众人方下云台,便占了那上层栏杆侧的一座长条蓬桌,六人围坐,倒还多出了两个空位来。

    “此宴波及甚广,龙牙大舟五座,广载宾朋五万余,纵凡人不少,但泽中水精无数,等闲也不会出意外。”

    “我等暂莫出头,宴开之后,诸真人开场,待那几名紫府上基先择了战场,再绕开他等,避芒击惰……”

    靳真传度量许久,胸有章程,向黎卿询问道。

    他等几宗真传,既选择了捧黎二郎,自当尽心谋划。

    何况,以鬼郎黎卿目前展露的两尊大猖,再加之些许法器以及身后的日游鬼神,比之自家确实强上不少……众人携力,助他夺下初决的十方龙旗之一,圆一份人情往来,应当不是问题!

    “靳兄腹有锦绣,当真老成,那几位上道之威,我亦有所耳闻。”

    黎卿抬眸望向那四位真传,稽首拜谢道:

    “接下来,就得仰仗几位了!”

    如今的他,还未在各仙门先前显露过手段,最好便是先留下自身底牌,混元王辇、撒豆成兵、妖星咒法暂且都先存上一手。

    终战之时,十方追逐只取其一,届时再以雷霆手段骤起发难,方才有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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