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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老太爷有钱

    教授大人被歹人行凶的事跟插了翅膀似的很快传遍整个府学,引起全体教职员工的震惊和高度关怀。

    考虑到不能影响学生学习,赵教授因而严令封锁此事。

    马学正、童训导等学官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一个赶紧让人将受伤的知县大人同教谕大人送医,一个则是把府学的保安队长叫来痛骂。

    骂的人保安队长也是委屈,在那解释说歹徒是来找校办的王校吏,也是王校吏把人领进去的,所以不关他们保安的事,要追究也应该追究王校吏的责任。

    “王校吏?”

    童训导朝不远处正在同王校吏说话的教授大人看了眼,把脸一板训道:“现在不是追究谁谁责任的事,总之大人遇刺这件事你们责任很大,告诉你,大人真要出了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是,是。”

    保安队长也是后怕的很,教授大人真要被歹人给害了,他这看大门的再如何委屈也难辞其咎啊。

    也是,刚刚被皇上特赐同进士出身的教授大人光天化日在单位被歹人公然杀害,这要叫皇上知道还得了!

    龙颜大怒之下,他这个保安队长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问题。

    当真是越想越是后怕,明明教授大人安然无恙,行凶的歹人直挺挺躺在地上,保安队长却硬是吓的浑身直哆嗦。

    赵安这边正在做表哥的思想工作,事到如今只能劝表哥跟舅子们划清界限,不然这事就永远有后遗症。

    王万全当然晓得表弟也是没办法才要对钱家那哥俩下毒手,但已经死了个大舅哥,这要把另外两个也给弄死,他这个当妹夫的怎么也是于心不忍的。

    再说三个哥哥都死了,自家那正在坐月子的媳妇不得哭出个什么毛病来。

    “.让嫂子难过总比我被杀头,表哥全家流放三千里好吧?”

    赵安这话是故意吓唬表哥的,他交了议罪银又刚被老太爷特赐同进士出身,哪怕钱修文真把这事捅到府里省里,也未必能扳倒他这个同进士教授。

    官场上有个成语叫“官官相护”,别人不保他,负责一省刑名的臬台大人也得往死了保他。

    因为赵安由吏变成官这件事,臬台大人起了一个积极的推动作用。

    可以说就是臬台大人给赵安提供的上升通道以及个人表演舞台。

    赵安要出了事,臬台大人一个用人不察、识人不明的连带责任肯定跑不掉。

    为保自己不因赵安丢了顶戴,臬台大人说什么也要将这件事在省内解决,而不是任由这件事捅到朝廷。

    虽说臬台大人只是省里的三把手,前面有抚台和藩台,但臬台大人有个特殊身份,那就是旗员。

    除了这个旗员身份,臬台大人还有当江宁将军的女婿,两江地面上谁敢不卖他面子?

    再往上,和中堂也得保他。

    要不然叫天下人知道老太爷又是破格提拔又是特赐进士功名的“榜样”赵有禄是个冒充的假货,让老太爷脸往哪搁?

    就老太爷现在的糊涂劲,就算知道了,搞不好不是摘了赵安的顶戴,而是能直接给钱家来个满门消消乐。

    解决不了问题就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了。

    老太爷常干这个的。

    所以东窗事发其实对赵安影响是有限的。

    他之所以直接动手解决钱老大,无非是不想这事闹的太大,因为这事虽要不了他命,却会成为他仕途上的污点。

    老太爷不杀他不代表后面还会继续提拔他,哪天老太爷要是清醒过来觉得赵安这事有点堵心,估计京里就要来人请赵安悬梁当阿飘了。

    相比预知后果及不可控后果,把人做掉无疑是最稳妥,也是最明智的办法。

    之所以吓唬表哥,无非是想让表哥别有什么亲情羁绊,良心不安,配合他把钱家隐患彻底抹除。

    果然,表哥被吓到了,在那呆了许久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就是默认表弟的做法。

    赵安给表哥放了半个月假,让他回去“避一避”,这边钱家的事都由他这个表弟解决。

    半个时辰后,甘泉县的捕快带着仵作就赶到了案发现场。

    这是一队,另一队则拿着知县大人在担架上手写的捕票前往钱家捉拿同案犯钱二、钱三。

    府学这队是由刑名师爷蒋先生带的队,蒋先生跟季先生都是知县大人的私人顾问,虽不知具体内情,却一折不扣执行了知县大人的吩咐。

    因此捕快们办事效率很快,效率快到赵教授准备好的“供词”都无须本人亲口说出,就被整理成文字稿了。

    现场勘察工作一气呵成,仵作也是老师傅,把个钱老大的尸体翻了翻,结合现场勘察工作就给出赵教授正当防卫,同县尊、教谕联手击毙歹人的专家论点。

    完全符合事实。

    没看现场桌椅因为打斗翻了一地么。

    不过现场勘察和案卷上却多了把匕首。

    一把事实上并不存在的匕首。

    坐实钱老大带刀蓄意行凶事实!

    赵安也不知道是县尊大人授意的,还是捕快们为了把案子办成铁案给写上去的,反正他在“口供”上签了字。

    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惊动知府衙门,当天下午知府大人就带着府里分管刑名的汪通判赶到府学,听取甘泉县衙对此案的报告后二人即代表府里对赵教授进行了深度慰问。

    分管刑名的汪通判非常认同甘泉县的调查报告,事实是确凿无疑的,就是那奸生钱修文因被府学革去功名心生怨恨带刀前来报复,结果被正在谈公事的赵教授、丁知县、宋教谕联手反杀。

    知府大人对这个调查报告也是认可的,因为江都县那边传来的消息表明奸生钱修文可谓劣迹斑斑,实乃地方一害。

    所以,赵教授这就是为民除害。

    人死了也不用审,直接让汪通判结案,不过知府大人没有将此事上报省里,原因是府学教授在单位被歹人行凶这事被省里知道了,多少也会对扬州治安环境产生些许疑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事情一如赵安所料往他预定的方向走,那钱老大真就死了也白死。

    钱家老二钱修武是在赌场被甘泉县的“便衣队”带走的,老三钱修德则是在家里被抓。

    二人被抓时,老三钱修德明显不知发生什么事,老二钱修武被抓时则一边反抗一边朝一众赌友喊道:“都给我听着,我要出了事,”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嘴就被一个捕快用刀把狠狠砸了下,不仅疼的让钱修武说不出话来,连带着两颗门牙都被生生砸断。

    力道极大,也极阴狠。

    显然这是事先被吩咐过的。

    甘泉县拿的人自是关的甘泉县大牢,兄弟俩分开关押,当天晚上头上裹着纱布的知县大人就亲自提审了。

    没在大堂,就在牢里审的。

    老三钱修德真不知发生什么事,用了刑也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老二钱修武起先嘴还硬,等丁知县让人用了大刑后彻底软了,当着县尊和知晓内情的季师爷面老老实实把事情给交待了。

    原来钱老大被革去功名后越想越不对劲,总觉那府学教授不会无缘无故帮自家妹夫,于是找到妹妹询问妹夫和教授有什么关系。

    因王德发嘱咐过儿子此事不能被外人知晓,老实巴交的王万全便连妻子也没敢告诉,但之前跟妻子说过兴化有个叫赵安的表亲前来投奔父亲,被父亲安排进了税课司,后面的事只字没敢跟妻子提。

    钱老大从妹妹这问不出什么,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未想过两天竟得知妹夫竟然到府学当了吏员,不由疑心又起,笃定府学姓赵的跟妹夫家肯定有关系,否则不可能把妹夫安排到府学当差的。

    其实到这步钱老大若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转变心态改善同妹夫关系,继而攀上赵安这个府学教授,钱家三兄弟将来或许也能混个官当当。

    可钱老大偏偏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咽不下功名被革挨一顿打的气,结果就一头黑的自寻死路。

    妹夫这边查不出来,就只能查那姓赵的教授底细。

    通过“社会关系”钱老大打听到府学那位年轻教授姓赵名有禄,且就是甘泉县人后,费了好大劲终是查出赵有禄曾在甘泉县学读书,且是通过捐监当的官,便顺着这条线找到了赵有禄老家。

    赵有禄父母对找上门打听儿子事情的钱老大有戒备,倒是什么也没说,但架不住邻居有人多嘴告诉钱老大赵有禄早死了。

    这让钱老大欣喜若狂,花钱请几位邻居在赵有禄已经死了的“材料”上签字按手印后,便兴冲冲的回到扬州找妹妹问知不知道赵有禄这个人。

    钱小妹哪知道什么赵有禄,被大哥问的烦了,想了想说半年前丈夫提过有个叫赵安的表亲前来投奔她公公。

    这个赵安跟赵有禄又是什么关系?

    钱老大“律师”的专业技能发挥了作用,一通脑补联想后,竟是猜到莫非是赵安冒认赵有禄身份当的官。

    只又无法验证此事,索性便到府学来个单刀直入,去之前为防万一将这事跟老二说了,意思赵安真是赵有禄的话,那以后就拿冒认当官的把柄敲赵安的钱。

    要不是,就算了。

    未想验证是对了,命却跟着丢了。

    而钱老二甚至都不知道大哥已经死了。

    弄清楚缘由后,丁知县派人把赵安和宋教谕请到县衙,将钱修武交待之事说了。

    “这人留不得!”

    宋教谕听后立即建议夜里就给钱修武来个暴毙而亡。

    很轻松的操作,牢里这方面的专家不要太多。

    暴毙而亡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毕竟牢里疫气太重。

    县尊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当下点了点头道:“钱家老三虽不知此事,不过其两个兄长接连出事,难保不生怀疑,为防节外生枝,先在牢中关个把月再叫他家中来收尸。”

    意思不能两个同时死,得错开。

    钱家的背景他也调查过了,别说这哥仨,就是把钱家满门弄死也不会有人替他家喊冤出头。

    赵安没吭声,怎么把人弄死是老丁的事,他无须知道详情。

    封建时代的牢房可不是一般的黑。

    “钱家两兄弟不足为虑,倒是那赵有禄老家的乡邻确是麻烦,若后面再有人查赵大人底细,难保这些人不会乱说唉,就是人太多,不好处理。”

    宋教谕对此有点头疼,说话间将白天钱老大拿的几份“材料”随手在油灯上点了。

    乡邻这块是个大问题,赵有禄老家是三阳河的,街坊邻居少说也有几十户上百人,总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吧。

    不能把人全杀了,又要担心以后还有第二个上门调查的钱修文,真就棘手。

    扬州是大清首富之地,纵是有些贩私盐的亡命徒,整体治安环境却是很好,没有什么土匪活动,没法搞土匪洗村的把戏。

    再说,为了这事要杀害那么多无辜之人,也着实于心不忍。

    看着两位犯难的老领导,赵安想了想问道:“县里这两年有没有大的水利工程?”

    “水利工程?”

    丁县尊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县里要有水利工程的话,我看就把这工程放在三阳河,借着修水利之名把当地人全部迁走再分散在各地安置,时间一长,自是无虞再有人去查赵有禄底细。”

    赵安的意思一锅端,不是把人全杀了,而是把人彻底端走,让三阳河成为历史上的一个地名,现实中却是无人居住。

    这时代交通极不发达,同一个村的人要安置在不同地方,只要相隔几十上百里,别说几年了,一两年彼此之间的联系就会消失。

    如此,到哪查赵有禄。

    宋教谕眼前一亮:“妙啊,赵大人说的这个办法好的很,下官觉得可行!”

    “好是好,可搞工程得有银子,县里如今穷的叮当响,哪有钱搞?”

    县尊大人说完突的心中一动,再看赵安和宋教谕,三人想的竟是出奇一致——咱们没钱,老太爷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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