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中香雾缭绕,若朝霞轻清,氤氲不散。
玉榻上,陈珩闭息内视,见腹下金丹此刻在将那玄气吸纳了个干净后,陡迸发出一圈毫光,色泽鲜亮,如张五色宝盖,荧煌炫转,似非人间所有。
此光一出,便须臾透出身外,能照暗室生辉。
而在毫光中更内蕴一股玄奥精微之意,一如纱幕般罩于陈珩之身,使他看起来更是气度缥缈出尘,使常人莫可揣度!
“金丹二重——渐法九还。”
陈珩收回目光,静下心来调息了数个回合,将一身汹汹暴涨的法力稳住,使外显的神元落入躯壳,消弭了异象。
待得能那法力收发如意、运转自然后,他便也暗叩住袖中金蝉,神意稍一恍惚,便进入到了一真法界中去。
……
【摩诃胜密光定】
【名姓】:陈珩。
【功法】:太素玉身(元境五层)、阴蚀红水(大成)、五老天官大手印(中成)、紫清神雷(中成)、罗闇黑水(中成)、南明离火(小成)……
【法宝】:阿鼻剑(——)、遁界梭(上品法器)、大演日仪金车(上品法器)、玄御万殊法衣(上品法器)、月轮镜(上品法器)、五炁乾坤圈(上品法器)、广寿云床(秘宝)、渊虚伏魔剑箓(秘宝)、真诰天盘(秘宝)、混金雷珠(秘宝)……
【剑道】:第六境——剑心通明。(北斗注死)
【道行】:金丹二重——渐法九还(玄中太无自然开元经箓)。
……
法界之中,在将召出的一页金书从头至尾扫过一番后,陈珩手一扬,金书便溃散成无数莹莹光粒,重新融入法界内。
他驻足空中,眼望着脚下这片空空茫茫,似囊括了宇宙六合、叫人永也寻不到边界的偌大法界,眸光微微闪动,不觉开始沉吟起来。
道行、法宝、神通……
此三类,是决定世间修道人斗法成败的关键,也大抵是修道人问道立足的根基所在!
论起道行来,他方才已是丹力增长圆满,水到渠成,顺利晋入了金丹二重之境。
一品金丹可谓玄妙无穷,暗合了大道真意。
而这其中的一桩,便是可以叫人放开手脚的去吸纳真砂,用以充实丹力、增长道行!
同为正道仙道的上品金丹,无论三品丹亦或二品丹都难做到这般程度,这也是丹成一品者又被戏称为“不知饥者”的由来。
正因此桩玄妙,陈珩虽成丹未久,但在有足够的正阳真砂襄助下,亦破开了壁障,道行更上一层!
至于法宝,陈珩如今倒并不缺什么外物。
无论是先前所获的遁界梭、五炁乾坤圈,亦或是成道之后所得的玄御万殊法衣、大演日仪金车等等。
这些皆是法器中一等一的上乘,品质不俗。
而以陈珩眼下修为,在短期间一气操持三件甚至四件上品法器,便已是临近极限了。
若再添上个些,不仅是徒耗法力、功效甚微,且难以运使如意,若被敌手窥得了破绽,寻隙而入,更是有败亡之危。
既法器一项上面已并不缺什么。
那接下来,便也唯是神通了……
“五老天官大手印和剑法已难有什么突破,仅以这具金丹之躯,还难以琢磨出它们的更多神妙来。
南明离火稍欠了些火候,两门子水因还缺了合炼法和剩下的往亡白水,先天便不足,至于雷法……”
陈珩暗自思忖,心中念头电转。
他在鹤鸣山所得的那《紫清神雷》只是上卷,先前纵将其练到了大成,也终不过处于道术之流,而在蒙通烜赐下全本后,上下相合,这才方是紫清神雷这门神通的真正面貌。
“在将紫清神雷练到中成后,对于《太乙神雷》该当如何修行,我亦有了一二体悟,但若想真正运使而出,却还是隔了不少距离。”
陈珩心念一动,将掌轻轻一摊,一颗浑圆好似鸡子,色泽暗金的雷珠便浮现而出,在掌心咕噜噜转了几个圈。
这混金雷珠是陈珩向通烜辞行时,他那位师尊特意赐下的一方秘宝。
其非仅能用来护命存身种种,更可蒙蔽高人巨擘的天机推演,还要更胜过地渊所得的那枚法玉。
据通烜所言此物威能极烈无比,用时需提先在心中存个小心。
倘使将雷珠全力催发,便是将整方羲平地和这地陆中的百亿生灵都打成飞灰,亦不过等闲小事!
不过此刻随陈珩定目看去,见雷珠珠身除了一片浑然暗金之外,似是感应到他视线落去,一只云纹沙漏忽也浮现而出。
那上下沙斗当中的并非细沙,而是密密麻麻的云箓小字,个个微小,近乎肉眼难辨。
“丹元大会……再过约莫一甲子,便是这场胥都斗法盛会的开启之时。”
在这云纹沙漏出现同时,陈珩心中亦生出一股模糊感应。
再过一甲子,待得这云纹沙漏终停了动作,丹元大会便也终将迎来召开之期。
“修为、法器、神通……着实时不我待。”
陈珩凝望着掌中雷珠:
“前两者倒不必太过挂心,一甲子功夫,足够我将二重境界修到圆满,若有灵感机缘,说不得还可一窥金丹三重的内景玄妙。
法器更无需多提,唯有神通……”
他忽伸手握紧掌中之物,眼望前方,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大地无垠:
“幽冥真水,太乙神雷!
丹元大会的魁首之席我势在必争,既如此,那去虚皇天求取合炼法与往亡白水之事,便更应竭尽全力,绝不可有失了!”
……
……
夫天地人本同一元气,分为三体。
天地之气不升,则日月无光,人身之气不行,则毛发无根。
气运一说古而有之,而所谓天道有循环,阴阳有勃蚀,气运有否泰。
气运隆盛则天清地宁,阴阳配合,五行贯通,人能无往而不利。
气运衰微则天地气反,万灾并兴,水火结隙,人处小劫大劫当中而永无休止!
早在泰始帝统天治世之初,这位大天帝便已在数次开坛演教中,向最初的那批宇宙万灵阐述了先天大道当中的“气运”与“命运”两道,并教导他们应当如何去着手修行。
而在此之后,便是上极帝铸“上寰运书”,正弥帝修“弥罗命薄”,使得这两类学说法理更全,又一统名目、义用,被后世道廷的一些仙神誉为是执简驭繁的大善之举,功德庄严!
而“命运”和它所主辖的“命格”一说姑且不论。
自道廷崩灭后到得今时,不单是“弥罗命薄”这桩道廷重宝已与废纸无异,连命运一道,亦无了前古时代的声势。
如陈珩前身似为“阴天子”的命格。
在“弥罗命薄”之上此命格名次并不算低,便不算至贵,亦位列上乘了。
“阴天子”同幽冥九狱先天便似存有些干联,是能够方便役使鬼神、拘制魔怪的一类厉害命格。
不过自道廷崩灭后,不知到底为何,这“阴天子”命格便似失了神妙般。
如今这命格之主只是形貌生得俊美些罢,但也仅此而已,于修道之上更无别的好处。
但“命运”虽是这境况,“气运”一道则不然。
此道在前古崩灭后虽有过些颓势,但须臾又重振了声势。
到得眼下,更是呈有隆隆日上之态,堪称百花齐放,万家争鸣!
“十六大天之所以有大天之称,被众生誉为是证果极地,除了地域、物产、灵机等等之外,剩下更多的,便因气运了。
寻常小天的气运同大天相较,着实是如池沼之比汪洋,个中差距,已是大到了不可思议……”
陈珩眸中闪过一抹思量之色:
“而在胥都的丹元大会上,若能力挫群雄,摘魁者就可得一枚胥都大丹赐下,这也是丹元大会的丹元之意。
此丹是堂堂胥都天的气运大势所凝,珍贵非常,莫说是对元神境界有裨益,便连纯阳境界渡三灾时,有天运青睐,亦可多少消弭上一些灾数!
如此一想,倒所幸是生于前古崩灭之后。
否则尚处道廷治世之时。
胥都天纵为大天,八派六宗再是强盛,我也难有遇此等大机缘……”
自上极帝铸成了“上寰运书”这件重宝后。
不独阳世天宇,连幽冥世界的运数亦是归于了一统,为道廷的“上寰运书”所牢牢把控。
收摄多少,取用多少,在“上寰运书”中都是有条例所在。
倘使无诏而擅自妄为,那便是重罪一条,窃运者要被贬入阴世大狱,万世不得超生。
而连各大势力自家的气数,大抵也难以自主。
他们若想选出自家的合运者,还需由道廷的天官地祇们奏报上天,让那些道廷真正的执权者来下旨决定。
不过自道廷崩灭后,宇宙失常,这等景况便再也不复。
十六大天内的大势力更如脱去了一层厚重铁衣般,各行其道,将自家大天的气运利用到了一个极致。
如无量光天的尽智圣者,元载天的日中金纲种种。
天地不再大一统,气运自难例外。
尤其是在十六大天据运为己用的境况下,那曾总摄众天宇宙气运的“上寰运书”自然是也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声势大减!
可即便放眼大天当中,胥都的丹元大会亦算是颇出奇的那一类。
丹元大会并非是要将整整一天之运用来孕化圣灵或铸造重宝,而是要培育后辈弟子、光耀道统。
且与真武山的那武运葫芦不同,武运葫芦是要福泽整整一域,三千年一换。
丹元大会的那枚胥都大丹,却只是用于一人之身,仅助他一人攀登大道天梯!
而丹元大会的召开之期因受胥都天的气运大势影响,或隔千载,或隔数百年,其实并无个定数。
如胥都天中有大德成道、天地奇物出世、灵气勃发或八派六宗实力又增及宇外征战顺利,将新占之土纳入了势力范畴等等。
以上皆会使胥都天那段时期的气运昌隆,加快胥都大丹的诞生,从而导致丹元大会的提先召开。
但若反之,也同样会拖延丹元大会的召开之期。
而混金雷珠中的那只云纹沙漏是通烜特意所炼,同胥都的气运大势密切相干。
其目的便是为了提醒陈珩,使他切莫误了归期,以免错过丹元大会这桩难得的福缘!
“一天气运,胥都大丹……”
陈珩最后看了混金雷珠一眼,便也将其收回袖中:
“还剩一甲子。”
此刻在将思绪从头至尾理过了一番后,陈珩也未急着离去,而是将陆审、崔钜两人的心相一一召出,在法界中搏杀几回,熟悉了一番暴涨的法力后这才一召金蝉,又回转了现世中。
之后几日,陈珩除了在收拾葛陆事务剩下的尾巴外,便也是在同许稚、袁扬圣几位谈玄切磋、饮宴观景。
这两人本就是为葛陆事情特意而来,如今崔钜已是认负,在将葛陆拱手让出同时还赔上了一大笔财货,形同割肉放血。
既是如此,许稚与袁扬圣也是有了去意。
在这两位当中,许稚自然是要回返三世天。
因那位妙隐真君如今正在道行修持的紧要关头,虽说是大婚在即了,但到底还是要等她出关,且许稚也不甘修为太过落后自家道侣,正欲闭关苦修一番。
至于袁扬圣,听他打算,则是欲往元载天游历一番。
夔御府同元载天的褚氏一族素来交好,在前古末时为方便应对大劫,甚至还一度在暗中结成攻守友盟。
如今的褚氏虽已家业败落不少,但过去那些情谊,夔御府却未将其抛之脑后。
袁扬圣欲前往元载天一行,也是听闻褚氏如今处境不大好,被周围几家势力侵夺了不少福地、灵矿过去。
依宗门吩咐,他正是要亲去褚氏做客,借着这夔御真传的身份,给褚氏帮一帮场子……
而这一日,正在陈珩设宴与许稚、袁扬圣作别,杨克贞、薛敬等都来作陪时,忽有侍者上得殿来通禀。
过不多时,便有几个金衣童子被领了进去。
童子们手中各持玉匣,在恭恭敬敬行过礼后也不多耽搁,依照吩咐,忙将玉匣小心奉上。
“山泽铁,倒是好宝贝……”
袁扬圣揭了匣盖,待看清里内事物后,略是一讶。
同时许稚视线一扫匣底的那枚西方白帝庚金,眼底同样有些微讶色。
至于薛敬、杨克贞两位玉宸长老,看着匣中宝货,掂量一下,倒也分量不轻。
而待得陈珩启了匣封后,却须臾有一道隐约龙影裹挟着皑皑烟气冲出,在殿中盘旋数圈,发出声声长吟。
这长吟声音震得远远殿外无数灵兽飞禽俱心惊胆战,脑海空白一片,好似真有天龙横空而过,使得百兽震惶!
不过随陈珩伸手一捉,这动静忽戛然而止。
龙影一个闪烁之后便破灭无形,只剩那皑皑烟气非仅不消,反而还愈加浓郁,从中透出这股沁人心脾的馨香。
这时众修再抬眼看去,只见陈珩掌中的唯是一株青绿可爱的灵药,根株好似黄精,躯壳却似龙形,还生有五爪,极是难得。
“大药自天降,根株似黄精……这是天降草?”
陈珩只稍一把玩便收回目光,对阶下的几个金衣童子道:
“贵主之礼,过于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