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有才和艾大春俩人蹲在路边。
黄有才拿着手机叫车,艾大春伸长了脖子看着屏幕。
从后面看他俩的背影既凄凉又搞笑。
终于。
当黄有才又一次点击“叫车”,手机屏幕上跳出的车牌号赫然是——江A*****!
“卧槽!是特哥!是特哥的车!”黄有才激动得直接跳了起来,声音都劈了叉。
艾大春一把抢过手机确认,眼睛瞬间瞪圆:“真的是!快!快接单!”
黄有才手指颤抖着赶紧确认了订单。
系统显示,车辆正在几百米外,预计两分钟后到达。
两人伸长脖子,死死盯着车流来的方向,心脏砰砰直跳,感觉比刚才签合同还紧张。
一辆白色的普通网约车缓缓靠边停下,车牌号完全吻合。
黄有才和艾大春俩人二话不说,拉开车门一股脑的钻进车里,动作之快,只留下了两道残影。
听到关门声,沈特确定乘客上车了。
俩人动作太快,他也没看清脸。
但干他们这行的,也不需要看清别人的脸,看得清路就够了。
“手机尾号是?”沈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职业性的询问,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后视镜中的乘客。
然后,他的视线凝固了。
他看到两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艾大春和黄有才同样通过后视镜看到了那张熟悉却又带着明显倦意胡子拉碴的脸。
艾大春咧着嘴,激动得脸都红了。
黄有才拼命挥手,标志性的笑容几乎要裂到耳根。
沈特一怔。
半年来,沈特第一次看到艾大春和黄有才。
但是跟自己颓废的样子不同。
他们虽然也穿着普通的衣服,不修边幅的打扮,但在俩人的眼睛里,沈特看到了光。
那道久违了的光。
午后的阳光照进车窗,他们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沈特许久未曾见过充满希望的光彩。
“特哥!”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喊,声音洪亮得穿透了车窗外的喧嚣。
沈特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
那一瞬间,错愕、惊讶、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和深埋心底的想念,在他疲惫的眼底飞快闪过。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竟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时间仿佛静止了。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属于奔波劳碌的气息。
后视镜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略显陈旧的平安符,那是当初欢乐麻团第一次小剧场满座时,大家一起买的,本来说好每人求一个发财的,最后却鬼使神差的全都求了平安。
“特哥!可找到你了!”艾大春把屁股往前挪了挪,声音激动得发颤。
“特哥!想死我们了!”黄有才也把半个身子挤到了中控,用力拍了下驾驶座的椅背。
沈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大春?有才?你俩......这是要去哪儿?怎么在这叫车?”
他的目光扫过后视镜里两人兴奋异常的脸,心里充满了疑惑,隐隐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哪儿也不去!”黄有才大手一挥,声音洪亮,“特哥,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有天大的好消息!丽姐、大聪明、我们签公司了!橙宝文化!陈墨老师签了我们!公司可大了,有好多员工呢,今天我们去办了入职,陈墨老师给我们安排了一间特别大的办公室,全是给我们的,说是以后可以排练也可以在里面写剧本。还有!特哥!我们要拍电影了!”黄有才太兴奋了,仿佛是一个机关枪,突突突的把所有话都说了出来。
“陈墨老师还说电影里还有其他角色!”艾大春激动地补充,身体前倾,几乎要扒住驾驶座的靠背,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里沈特骤然僵硬的侧脸。
“丽姐说了,说不定有适合你的角色!特哥!陈墨老师答应明天见你了!就在公司!他让你去试试!”
半年没见了,黄有才和艾大春很激动。
在他们心里,特哥还是特哥。
无论是在欢乐麻团小剧场里写段子抖包袱,还是在狭小的车厢内开网约车,特哥都是原来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特哥。
他们把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完后,就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沈特。
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沈特的选项里,除了同意还有其他的选项。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近乎真空的寂静。
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和车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沈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更加突出。
演戏吗?
拍电影?
小剧场卖了?
大春,有才,大聪明,小丽他们都签约了?
太多问题一下子钻进沈特的大脑里,砸的他脑袋生疼。
他喜欢演戏,喜欢演喜剧。
欢乐麻团小剧场是他的兄弟们的心血。
但是靠在小剧场里赚钱养家太难了。
看着每天愁容满面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女儿,沈特放弃了梦想,放弃了热爱的小剧场。
他有遗憾,有不舍,也有对兄弟们的愧疚。
唯独没有后悔。
他不后悔。
为了老婆孩子,他没得选。
虽然现在苦点累点,但是能养家。
沈特很安心。
但是......
今天黄有才和艾大春突然带来的消息,给他砸蒙了。
以前只存在在他们梦里的场景,竟然突然就这么实现了?
沈特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又或者只是艾大春和黄有才屏息等待时感受到的漫长。
终于,沈特缓缓抬起头。
后视镜里,他疲惫的眼底,那抹被生活磨砺得几乎熄灭的光,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猛地跳跃了一下,随即,被一层汹涌而起的水汽迅速覆盖模糊。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像是要把所有的疲惫、酸涩和那猝不及防涌上心头的巨大冲击都抹去。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艾大春和黄有才久违的,仿佛是从胸腔深处迸发出来的力量,那力量穿透了长久以来的压抑和沉默。
“好!明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