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播室。
总导演关佩眉头紧锁,刚才那点因为陈墨带来的成功喜悦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得烟消云散。
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歌手突然推出节目。
他一把抓起对讲机,声音带着严肃和怒气:“现场执行导演!立刻过去搞清楚什么情况,尽量安抚银蛇,控制场面。主持人准备控场词。灯光组,主光给银蛇和马俊豪,摇臂机位锁定他们俩的表情。快!”
不管接下来银蛇是不是真的要退出,现在都必须捕捉到这段插曲。
这是一个宣传点。
可以剪辑到预告片里。
突然有选手退出,一定是有原因的。
观众最喜欢看矛盾和冲突了。
现场的执行导演反应极快,几乎是关佩指令下达的同时,一个身影就小跑着冲了过去,径直朝着马俊豪战队区域走去。
主持人也立刻收到了耳返里的指示,迅速调整状态,脸上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镇定,但眼神里的惊愕一时还难以完全掩盖。
马俊豪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震惊、愤怒、被当众打脸的羞耻感,还有一丝丝计划被打乱的恐慌,在他脸上交织变幻。
他死死盯着银蛇。
在一系列复杂的情绪中,他其实更为不解。
明明银蛇一直都对他唯命是从,而且很捧着他,本身也有实力,马俊豪也很欣赏银蛇,他觉得他们关系不错,所以马俊豪才会让银蛇第一个上场。
他不理解为什么,银蛇突然要退出。
而且看发哥和条子的表情,似乎他们也不知情。
马俊豪心中满是怒意。
他刚刚才在导师战里颜面尽失,正需要一场漂亮的队内战来挽回一点尊严,结果自己寄予厚望、特意安排第一个出场的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要退出!
是因为在导师之战的时候,他输了?所以银蛇心里不满才突然退出的?
一想到这里,马俊豪后槽牙几乎要咬碎了。
“银蛇!”马俊豪的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有些变调,他顾不上镜头了,几步冲到银蛇面前,“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退出?什么叫没意思了?这是比赛!不是儿戏!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马俊豪和银蛇已经被各个方位的镜头锁定。
但马俊豪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太生气了。
他的咆哮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意味,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银蛇脸上。
周围的选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
条子和发哥只是愕然和不解的站在一言不发的银蛇身旁,小声的劝他,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执行导演及时赶到,试图隔开两人,语气急促地劝解:“马老师,马老师您先冷静!银蛇,银蛇你跟我来一下,我们到旁边沟通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困难?节目组可以帮你协调解决......”
马俊豪没有阻拦。
他也想知道银蛇的想法,如果是因为怕被淘汰,或者心态崩了,他作为导师还可以安抚一下,在镜头前也能表现出导师的威严,还会收获一波好感。
马俊豪的脸色稍缓,看向银蛇。
“......没有误会,也没有困难。”
银蛇打断了执行导演的话,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暴怒的马俊豪,看向舞台上方冰冷的灯光,又仿佛穿透了那些灯光,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就是突然觉得,站在这里,唱那些歌,争那些输赢......很没劲。”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疲惫和厌倦。
他想起了陈墨的歌。
那些歌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那些被刻意遗忘用愤怒和虚张声势掩盖的童年伤痛,此刻清晰地涌上心头。
他曾经以为用最硬的歌词最狠的腔调,就能证明自己够强,就能掩盖内心的脆弱。
他渴望在这个舞台上证明自己,渴望得到认可,渴望用成功去狠狠打那些抛弃他看不起他的人的脸。
他在用嘶吼去证明自己,用愤怒的歌词去宣泄情绪。
甚至他原本准备今天唱的那首新歌,也是如此。
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可当陈墨用最朴实的语言,唱出那些他心底最深处的孤寂和被迫的成长时,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硬”和“狠”,在那种直抵人心的共鸣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和空洞。
马俊豪那种浮于表面的攻击性、对“对手”的蔑视,对名次的狂热,在陈墨那如山般沉稳,如海般包容的力量面前,更是显得可笑又可怜。
银蛇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他宁愿退出比赛,也不想把那首歌唱出来了。
银蛇在这一刻突然发现,他似乎,可以换一种形式去说唱。
把说唱换成另一种颜色。
不是灰暗的,而是鲜亮的,温暖的颜色。
他跟着马俊豪,看到的是怎么用flow去攻击,用歌词去diss,去争夺所谓的胜利而变得面目全非。
可陈墨告诉他,说唱也可以有另一种力量——抚慰、理解、鼓励,甚至救赎。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冲击,让他在马俊豪战队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格格不入。
刚才马俊豪那场惨不忍睹的表演,更是彻底浇灭了他最后一点斗志。
他不想再为了迎合导师,为了争夺名次,去唱那些连自己都觉得“没劲”的东西了。
“银蛇!你想清楚后果!”马俊豪被银蛇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你和节目组签了合同的!擅自退出是要赔偿的!违约金你赔得起吗?你以后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他试图用合同和前途来威胁。
虽然他们的麦都被切断了,观众不会听到,但周围的人还都能听到。
跟银蛇关系不错的歌手,在听到这些话后微微蹙眉。
虽然是签了合同,但跟导师没什么关系,签合同也是跟节目组签的,所以马俊豪的话就显得很刺耳,还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银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笑意,这笑意在陈墨的“平淡”表演后,在他心里就扎下了根。
他看向马俊豪,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敬畏,只剩下一种近乎怜悯的平静:“马老师,合同的事,该赔多少,我认。至于以后......”
他顿了顿,“再说吧。”那语气,仿佛已经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