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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8 仪制郎中

    裴元看着近在咫尺的京城,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裴元这趟南下奔波了月余,最大的收获,就是干掉张永和张容这两大隐患。

    这两人一死,一来可以避免了他们死灰复燃之后的报复。

    二来,继刘瑾身死、高凤养老之后,张永的死,将会让剩下的谷大用等人,分享更多的政治红利。

    等到正德皇帝意识到那些弘治旧人,和自己不是那么一条心之后,就会重新想起那些在东宫时代就陪伴他的宦官们。

    按照原本的历史来看,仅仅一年多之后,张永他们就会有重新崛起的机会了。

    现在张永没了,谷大用和丘聚这两个最有实力的,必然能够攫取更多的权力。

    裴元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而且,他现在需要争取的利益核心并不在朝中,而是要趁着这难得的空当,抓紧补足自己的短板。

    至于裴元的短板,也十分明确。

    他出身低微,在朝中任职也不过才一年多。

    没有自己的基本盘,也没有多少可以使用的人才,更没有一支足够强大,能够一直支撑他自保的强大武装。

    偏偏为了鲸吞博取利益,裴元又时常步步行险,弄潮浪尖。

    这些虽然带给了裴元巨大的利益,让他的势力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

    但是这些被他撬动的利益十分的虚浮,而且容错的空间极小。

    这就像是小儿舞弄大刀,随时有伤到自己的风险。

    裴元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在这被吹涨的气球炸裂之前,尽可能的多攒出一点真正的家底。

    无论任何的政治博弈,拼到最后,还是要亮一亮枪杆子的。

    裴元的根基浅薄,导致他得不到足够多的高品文官作为附庸。

    如果他继续把精力放在朝堂,那么因为他没有足够班底可以替换,很可能会搞掉一个麻烦,又再来一个麻烦。

    到最后很可能辛辛苦苦落得一场空,彻底浪费这个朱厚照与文官集团决裂前的时间窗口。

    与其如此,就不如实实在在的抓点东西在手里。

    裴元接下来的精力,还是会继续放在攻略山东上,进而放任朱厚照推行他的“先军大明”政策,以及推高他和朝廷文官之间的矛盾。

    所以,这次能够以张永的人头换到山东镇守太监毕真的全力支持,无疑是另一个收获了。

    何况毕真的投靠,代表的并不只是他自己。

    他本身也是有小团体的,他所属的复仇者三人众,另外两个,一个是河南的镇守太监,一个是南京的镇守太监。

    河南是农业大省,和山东的模式重合性很高。

    有刘璟的支持,等到山东的基础稳固之后,可以很容易的把山东模式复制过去。

    南京镇守太监的地位就更重要了。

    只不过裴元对刘琅另有些想法,并不准备仓促动用这枚棋子。

    裴元带着一众手下风尘仆仆的进了城。

    他见日头还早,对唐皋三人说道,“现在离恩科也没多少时间了,估计好点的客栈也没有能住的地方了。城中有一智化寺,本千户素来在那里办公,环境还算不错,你们这几天就先住那里吧。”

    唐皋等三人听了,心中有些惊喜,又迟疑道,“这怎么好意思?”

    裴元笑道,“这等要紧的时候,何必还要迂腐?再说,本千户也是在智化寺借住的住客,你们又不是住在本千户的地方。”

    裴元这么一说,三人都有些心动。

    他们之前都来考过多次,当然知道临考的时候,城中的客栈有多紧张。

    从裴元这一路将他们护送来的事情来看,此人确实是个急公好义的热心之人。

    他们心中早就没有多少抗拒。

    唐皋一心科考,对别的都不在乎,见裴元说的真诚,便毫不犹豫道,“千户的恩情,唐某来日必有以报。”

    裴元听了哈哈笑道,“不必如此。”

    唐皋认真道,“唐某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黄初和蔡昂也很感激裴元的相助,都诚心诚意的给出许诺。

    裴元只是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陈心坚瞥了三人一眼,心中却暗道,若非你们三个被千户看顺了眼,有同船的缘分,只怕想要踏上智化寺的门槛,都要在仕途上熬个二三十年。

    等入了城后,裴元索性人情做足,先送他们去礼部将应考的手续办妥。

    等三人被小吏领进去核验考生身份,陈心坚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向裴元询问道,“卑职实在想不明白,千户为何如此看重这三人?”

    裴元有些疲累,又嫌天热,先是招招手带着亲兵们去附近阴凉里坐了。

    然后也不避着周围亲兵,懒洋洋对陈心坚道,“一甲状元、一甲榜眼、一甲探花,今年恩科就这么三个好宝贝,凑巧都跑到了我碗里,你说我稀罕不稀罕。”

    陈心坚听了咋舌,却忍不住笑道,“千户可真会开玩笑。”

    裴元也不多说什么,无精打采的擦着汗道,“等金榜出来的时候,你提前去守着,若是这三人的名字,老子就扣你一个月的俸禄。”

    陈心坚听了,虽然觉得不太可能。

    但也感觉有些不妙,似乎有白花花的大把银子就要离自己而去。

    他赶紧摇着头,“不赌不赌。”

    裴元瞥了他一眼,说道,“要你同意了吗?算你自己倒霉。”

    陈心坚一时无语,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等了许久,才见三人从里面出来。

    等看到在阴凉里等着的裴元,三人都是一脸的庆幸。

    蔡昂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有裴千户相助,才能及时赶过来。核验就截止到今天下午,若是再迟来片刻,只怕我等三人这趟进京就白跑一趟了。”

    唐皋和黄初也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他们这一路先是毫不停歇的乘船北上,在德州换马之后也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如果没有眼前这锦衣卫千户的权势,他们怎么可能让所到之处的船闸立刻放行,又如何能在朝廷的官驿任意借用马匹呢?

    可以说,但凡是这中间的任何环节出了问题,他们就和本届恩科无缘了。

    裴元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惊险,不由也暗暗后怕。

    若是之前路上稍微耽搁,他的那些辛苦,岂不是就白忙了?

    只不过这会儿裴元当然不能说这么现实的话,只道,“能帮到三位,裴某也是开心的很。”

    大群锦衣卫在礼部门前和举子闲话,确实有些惹人注目,许多路过办事的官员,都不由多瞧了两眼。

    一个外出公干的礼部郎中,刚回来下了轿子,就看到了这一幕。

    再一瞧,认出人来,当下也不急着回礼部,而是笑眯眯的过来说道,“这不是裴千户吗,怎么有空来礼部,是来求见毛侍郎的吗?”

    裴元想了下,认出了这人。

    这不就是当初来智化寺传送礼部公文,并且把变更各地神明祭祀以及修改四渎祭祀礼制那些大雷,扔给自己的那个礼部官员吗?

    卧槽,是这个坏东西!

    裴元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他当初也忘了细问,这会儿索性很不给面子的当着那人,向陈心坚问道,“这是何人?”

    那礼部官员脸色略有些不好看,目光微错,看向远方,等着陈心坚介绍自己。

    陈心坚低声对裴元道,“这乃是礼部仪制郎中刘滂,咱们和礼部的不少事务,都是和刘郎中交接的。”

    裴元心道原来是个区区五品郎中。

    虽然大家都是五品,但裴元觉得自己这个五品明显更有含金量。

    接着裴元意识过来。

    礼部仪制郞中?

    咦,这不是宁王闯三关需要面对的第一重难关吗?

    按照原本的历史,宁王可是卡在这个精英怪面前很久不得寸进的。

    在这个时空,原本李士实有机会阴错阳差的担任一下礼部尚书的。

    就算担任的时间不长,最后被迫离职,但是这段时间也足以为宁王闯三关搬开刘滂这块石头的。

    可是裴元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强力干预了七卿的人选,最终李士实错失了进入礼部的机会,仍旧担任左都御史。

    这就一下子拖住了宁王闯三关的进度。

    也就是最近李士实忙于京察的事情,一时不敢落下什么把柄,不然早就跑来找自己要求继续推动进度了。

    想清楚对方的身份,裴元对是此人出头和自己对接,也就不太奇怪了。

    那些事务确实关联到仪制,正是刘滂的职权范围。

    裴元捋清楚了这些,当即将脸一沉,冷笑道,“原来是刘郎中啊,正巧我有事过来训你们,那毛侍郎何在,让他出来见我!”

    刘滂刚才就对裴元的倨傲有些不满,听到裴元的狂言,更是不由怒道,“你是何人,也敢大呼小叫,胆敢让堂堂少宗伯出来见你?”

    裴元皮笑肉不笑道,“你若不服只管去找毛纪,本千户帮他背了那么多黑锅,让他出来见见老子怎么了?”

    刘滂时常听到毛纪对这锦衣卫千户赞誉不已,是以私下认为自家上官和这锦衣卫可能有些交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会儿见到了裴元,刘滂才主动上前套近乎。

    却没想到这个小小千户,竟然像个疯狗一样。

    毛纪乃是堂堂少宗伯,眼看就是要成为大七卿的人,这家伙竟然还敢狺狺狂吠,让少宗伯出来见他。

    刘滂觉得有些晦气,早知道就不过来打这个招呼了。

    他转身便要拂袖而走。

    却不料,被裴元伸手扯住衣服。

    刘滂回头,不悦的说道,“裴千户好歹也是五品朝廷命官,不必这般有失体面吧。”

    说着,目光还扫向了周围的其他人。

    见到唐皋等三人一副读书人打扮的样子,有些疑惑的多看了几眼。

    唐皋他们被刘滂看的心惊胆战,却都不敢吭声。

    礼部管理天下文教,科举正在他们的管理范围内。

    就连京中那些喜欢键政的举子们,别看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遇到礼部就立刻夹着尾巴做人了。

    他们三个又是担心会因为裴元连累自己,又觉得自己有这般想法实在可耻,想要站出来帮着劝解几句,又想到自己的前程,终究仍旧是不敢说话。

    裴元只扯了刘滂一下,便冷笑着对陈心坚说道,“东西拿来。”

    陈心坚不用多吩咐,就从一个亲兵的包袱里取出了几份公文,递到了裴元手上。

    裴元将公文接了过来,神色淡淡,似笑非笑的在刘滂面前展开。

    随后说道,“毛纪要是现在不出来见我,那我就去见礼部尚书王华,我倒要看看这位王尚书知不知道北渎大济之神的含金量,明不明白这份奏疏送上去的后果。”

    说完,目光淡淡一扫,开口道,“另外这几份,就不需要我一一点名了吧。”

    刘滂的脸色微变,看着裴元道,“你这家伙,这是胡言乱语什么?!”

    裴元“呵”了一声,冷笑道,“刘郎中想必是学问不够精深,那就不知道王尚书,明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了。”

    刘滂立刻脸色阴晴不定的顿在那里。

    裴元点醒了一句,“你想必是毛纪的人吧?”

    “你想想本千户拿着这些东西,为何是要见毛侍郎,而不是直接去见王尚书?”

    “你该明白要做什么了吧?”

    刘滂见裴元这般说了,只得放软了话语,“少宗伯确实不在礼部。”

    见裴元一副“我要发飙”的架势,连忙又补充了一句,“王尚书也不在。”

    裴元没说话,身后陈心坚不阴不阳道,“哦?那要不要我找礼部坐班的锦衣卫弟兄问问?”

    刘滂看都没看陈心坚,而是对裴元解释道,“恩科开考在即。大宗伯和少宗伯都已经封进贡院了,裴千户就算有什么不满,也该等到恩科完毕,少宗伯出来再说吧。”

    裴元闻言一愣,倒是意识到自己疏忽了。

    这一科的主考官是大学士梁储,副主考是翰林学士毛澄,除此之外还需要有一些同考官。

    这种事是猛猛刷资历,并且狂揽一批门生晚辈的好机会,大家自然要抢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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