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严自己又补了一句:“就是太远了,不方便,我以前只有寒暑假才回来,绿皮车得坐一天一夜。”
周奕赶紧说:“我肯定得找近点的,要不然没法兼顾。”
“我明白,可惜咱们宏城本地的警校只有专科。这样吧,我回头找同学问问,看有没有哪位学长在我们省里的大学任职的,然后再咨询一下。”
“好,谢谢严哥。”
“举手之劳,别这么客气。”
单从这点来看,周奕就发现了学历差距带来的人脉区别。
自己省警高的同学,除了个别家里有点路子的能进个分局之外,其他基本都在基层混着。
记忆中,大多数人到中年能混成个所长,就已经很厉害了。
而公安大学毕业的,在地级市就是抢着要的好苗子,周奕估计陈严的同学们都有很好的发展。
回到局里,蒋彪和乔家丽还没回来。
陈严把了解到的情况先告诉了吴永成,吴永成当即就免提拨打了安远市那边留的电话。
“喂,哪位?”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接电话的人声音有点急促。
“你好,我是宏城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吴永成,我找一下夏警官,是关于失踪人口李有强的调查信息的。”
对方一听,激动地说:“吴副支队,您好您好,我是夏宇的领导潘宏杰,您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是我们市局二队的队长,这起案子刚好是我负责的。”
“那太好了,潘队长,今天接到你们的协查需求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对李有强的家人进行了走访,了解到了一些信息。首先李有强的身高是一米七二,体重应该在五十八公斤左右。”
潘宏杰点点头,继续听。
“他本人身上没有什么纹身或胎记等显著特征,不过他的家人向我们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就是七年前,李有强摔断过左侧小腿,并进行过手术。我们拿到了他当时的病历,以及片子,可以传真给你们,不过片子恐怕有点不好传真。”
吴永成刚说完,电话那头潘宏杰惊呼一声:“哎呀妈呀,这可太巧了啊。”
电话这头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吴永成问:“什么情况?”
潘宏杰说:“吴副支队,您不知道,就在我接电话之前,刚拿到我们法医给的正式尸检报告,其中就提到了死者的左侧小腿有过骨折后手术治疗愈合的痕迹。”
三人脸上都很惊讶,这么巧?死的真的是李有强?
潘宏杰又说:“我们正打算去市里几个大医院筛查病历呢,没想到你们的电话就来了,太感谢了,真是帮了大忙啊。”
“那这样,潘队长,我们先把李有强的病历以及详细的个人资料传真给你们,那个X光片,我们先用相机拍下来,再传真给你们。你们确认一下,死者究竟是不是李有强,如果是的话,咱们可能就需要联合办案了。”
潘宏杰连连点头,感谢了吴永成。
挂断电话,周奕说:“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地点吻合,身高也吻合,现在骨折这个点又对上了,肯定就是李有强了。”
吴永成说:“陈严,你先把李有强的资料传真给那边,虽然可能性很高,但还是要等他们确认完再说。”
“好的师父,我这就去。”
吴永成又说:“不过看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恐怕得早做准备了。”
周奕其实第一次在医院里听牛大姐说起李有强的情况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九七年还没有电诈,要不然的话李有强这种情况特别符合电诈特征。
不过即便是电诈猖狂的年代,也基本都在边境线之外的园区,毕竟在国内的话,早就成了一等功被一锅端了。
“周奕,这案子你有什么想法,又是你揽的活儿。”
周奕还能怎么办,只能是无奈苦笑呗。
“吴队,我觉得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要搞清楚李有强为什么要去安远,从他母亲和妻子那里我们知道,李有强在安远没有亲戚和朋友,之前也从没去过安远市。”
“我之前怀疑他可能是贩毒后被灭口了,不过现在看来可能性比较低。”
吴永成问:“为什么?”
“如果安远市那边发现的尸体就是李有强的话,说明李有强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二十天到一个月之前。但李有强实际离开宏城去安远,是二月十二号,当时还是年初五,没出春节假期。”
“之前牛凤仙说两个月,其实是她按二月和三月来算的,当时我得知李有强失踪的时候,李有强其实只走了一个月出头。”
“那时候他可能还活着,如果那具尸体就是李有强的话。”
“贩毒的基本逻辑,是把毒品从生产地运到其他地方进行销售,以赚取利益。但我们宏城,我印象中应该没出过什么大毒枭,或者是比较大的涉毒案件吧?”
吴永成点点头,吸毒份子不少,以贩养吸的也挺常见。但大规模制毒和批发的,他记忆中宏城还真没有过,毕竟那可不是一般罪犯能干的事。
周奕印象里也没有,包括后来也没出过这种事,毕竟塔寨这种地方,全国又能冒出几个?
大量的毒品都是从境外流入的,不管是宏城也好,还是安远,都属于销售地区。
“而且如果李有强干的是骡子的活,要么是运输途中出意外死了,但这种情况当地公安机关肯定能查到并联系我们。”
所谓骡子,就是负责运毒的人,一般要么是吸毒人员,要么是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
而且运送方式也有很多种,藏在身上属于是最基础的操作,很多都是把货装在安全套里绑死后吞下去,到了目的地再拉出来。
这种方式叫人体藏毒,运送的骡子全程不能喝水进食。
但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如果中途安全套破裂,那骡子就直接死翘翘了。
因为大量毒品被胃粘膜或者肠道粘膜瞬间吸收的话,人就会变成急性中毒,大罗神仙看了都得摇头。
周奕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新闻,棒子国的某个骡子体内的几十颗摇摇头丸破裂,他瞬间疯狂抽搐而死,最后检测下来他体内的毒品含量是正常吸毒人员的两百倍。
周奕继续说:“要么送到之后被灭口。但宏城到安远,就算坐大巴车,也用不了一天。怎么可能时隔一个多月之后才被灭口呢。”
吴永成说:“有没有可能,是这个李有强半路上见财起意,黑吃黑跑了?他老婆说他狐朋狗友多,这种人接触到毒品还是比较合理的。”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李有强对他母亲和老婆说的是去安远市赚钱,去一个月就能有一万块钱。这说明去之前李有强已经知道自己要赚多少钱了。虽然我不清楚当骡子能捞多少钱啊,就算他当骡子确实能赚这么多,但他能把金额提前透露给家里人,就说明他对金额是相当满意的,为什么还要半路改主意黑吃黑呢。”
“目前我们了解到的信息里,没有关于李有强有吸毒史这一项。连瘾君子都不是的话,他就算黑了运送的货,也无法变现。”周奕笑着说,“总不可能跑大街上去吆喝吧。”
吴永成点了点头:“有道理,想想也对,如果他真黑吃黑了,毒贩找不到他,必然会报复他家人。”
毒贩不同于其他任何罪犯,他们是时时刻刻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的人,真被一只骡子黑吃黑了,绝对会把李有强的家人碎尸万段来泄愤的。
吴永成虽然不是干缉毒的,但缉毒警察的惨烈,他也是耳濡目染。
“那你觉得可能是什么情况?”吴永成问。
周奕说:“我目前想到的情况,可能是传销。”
“传销吗?宏城好像还没出现过传销。”
吴永成对传销不够了解也很正常,因为彼时的传销还处于刚萌芽不久,起步的阶段,正是乱象丛生的时候。
九十年代初,传销才从海外传过来,然后就进入慢慢萌芽和没有管束的阶段。
一直到九八年,国家才正式出台文件,全面禁止传销活动。
不过认知低下、又一心想暴富的人实在太多,导致传销不光屡禁不止,甚至越来越猖獗。
周奕记得最猖獗的时候应该在零五年前后那几年,当时公安内部专门做了普法讲座,很多信息都是当时讲座里听来的。
一开始的传销还只是跟传染病一样,人传人,拉人头忽悠人投钱,然后用沉没成本把人骗进来继续发展下线不断拉人头进来。
后面这行也卷起来了,自由式拉人头的变数太多,太不稳定。就发展成了拘禁式的传销,也就是把人以各种理由骗过去后关起来,睡地板吃白菜,天天喊口号洗脑,洗差不多了就让你给亲朋好友打电话拉投资骗钱。
想跑?门都没有,进去了一般情况下就出不来了,没收身份证等一切个人物品,没骗到钱之前毫无自由可言。
上一世周奕就曾经办过一起凶杀案,顺藤摸瓜最后挖出了一个传销组织。
警方进去把他们一锅端的时候,墙上还贴着硕大的醒目的标语。
“今天睡地板,明天当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