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点被擦去,只留下极淡的水痕。
林臻抬起头,刚想说什么。
慕容嫣却忽然弯下腰,伸出戴着墨丝绒指套的纤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她的动作很突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林臻身体微微一僵,呼吸窒住,深邃的眼眸中映出她绝美的容颜。
慕容嫣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目光从他英挺的眉宇,落到他微抿的薄唇,最后定格在他因受伤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上。
“疼吗?”她轻声问,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天生的冷清,却比方才柔和了无数倍。
林臻微微摇头,目光沉静地回望她:“不疼。”
慕容嫣静默了片刻,忽然,她手臂微微用力,竟引导着他,让他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缓缓将头靠向自己。
然后,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下,在血腥未散的刑场之侧——她低下头,温热的、带着一丝清冷梅香的唇,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印在了他微凉的额头上。
不是一个情欲的吻。
而是一个带着安抚、宣告占有、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依赖的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冲淡了!
林臻的身体彻底僵住,心跳如擂鼓!
他能感受到她唇瓣的柔软与微凉,能闻到她身上那独特的冷梅异香,更能感受到那华睡裙的墨金苏锦面料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许久,慕容嫣才缓缓抬起头。她的脸颊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但眼神却恢复了那种慵懒而掌控一切的冷漠。
她用指套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声音带着一丝命令式的娇纵:“起来。”
林臻依言站起身,依旧有些怔忡。
慕容嫣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优雅地提起了那沉重的五丈拖尾,避免沾染更多污秽,准备登上凤辇。踏上辕木前,她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声音清冷地传来:
“今晚来朕寝宫。”
“给朕换药。”
说完,她步入凤辇,华丽的拖尾最后迤逦滑入辇中。
林臻站在原地,望着凤辇远去,抬手轻轻抚过额头上那残留着微凉与馨香的地方,眼神深邃如夜,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与无尽的复杂。
他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刑场上的血腥仍在继续,但那墨金色的凤影与那惊世一吻,却深深烙印在了所有见证者的心中,比任何残酷的刑罚更具威慑力——那不仅是对叛逆的碾碎,更是对忠诚的绝对占有与宣告。
腊月二十八,除夕前夜。持续数日的血腥清洗与肃杀氛围,似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极尽奢华的宫廷夜宴所取代。
皇城内张灯结彩,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仿佛要将前些时日的血腥与恐惧彻底冲刷干净。
然而,所有接到赴宴旨意的王公大臣、宗亲贵胄,无不战战兢兢,面色惨白。谁都知道,这绝非一场简单的庆功宴,而是另一场…鸿门宴。
女帝陛下刚刚以铁血手段碾碎了两位亲王的叛乱,其手段之酷烈,令人胆寒。今夜,不知又有多少人头将要落地。
华灯初上,太极殿内早已布置妥当。
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珍馐美馔琳琅满目,舞姬乐师屏息以待。
官员们依序入席,个个正襟危坐,低眉顺眼,不敢有丝毫喧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奢华与恐惧交织的氛围。
戌时正,钟鼓齐鸣,内侍监高唱:“陛下驾到——!”
所有人心头一凛,慌忙离席跪伏在地,头深深低下,不敢仰视。
只见慕容嫣身穿着那件华美绝伦、轻盈如梦、却在今夜这灯火辉煌下更显璀璨夺目、威仪天成的黑金苏锦棉质百鸟朝凤睡裙,缓步自殿后走出,迤逦行至御座之前。
极致玄黑的苏锦底料在无数宫灯与烛火的照耀下,吸吮着光芒,呈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墨色,然而织入的金色棉绒与细若游丝的真金线却在光线下疯狂地折射出流动的暗金波光,神秘、高贵,令人不敢逼视。
睡裙之上,那只铺天盖地的擎天巨凤,仅以赤金线绣成,此刻在辉煌灯火下仿佛彻底活了过来!
凤羽层叠,灼灼如熔化的烈日金辉,深邃如沉淀的暗夜宝藏,尊贵威严,气势磅礴到了极致,仿佛随时要振翅高飞,焚尽世间一切不臣!
凤眸上的黑钻冰冷洞彻,俯视着跪伏的众生。宽大轻盈的喇叭袖垂落身侧,袖口金线流苏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而那长达五丈的苏锦拖尾,更是毫无顾忌地、迤逦地直接拖曳在御座之下,铺满了九级玉阶,甚至延伸到了殿内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之上!
华贵到极致的拖尾如同一条流淌的墨金色星河,其上镶嵌的无数黑钻、墨玉、乌金疯狂地折射着璀璨的光芒,奢华、威严,且带着碾压一切的威仪!
她容颜绝世,神情却带着一种慵懒的漠然,仿佛台下跪伏的众人与这极致的奢华,皆不能引起她丝毫兴趣。她并未立刻坐下,而是身姿挺拔地立于御座之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平身。”她的声音清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谢陛下!”众人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起身归座,依旧不敢抬头。
慕容嫣这才慵懒地坐入宽大的御座之中,五丈长的拖尾在她身侧迤逦铺开,占据了极大的空间,华光夺目。
林臻一身玄色暗绣蟠龙常服,立于御座之侧,面色沉静,目光低垂,只是偶尔抬眼扫视全场时,眼底深处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宴席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然而气氛却始终凝重,无人敢真正畅饮欢歌,每个人都如同提线木偶,机械地举杯,食不知味。
慕容嫣似乎对眼前的歌舞毫无兴趣,只是用戴着墨丝绒指套的纤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御座的扶手,目光偶尔掠过台下某些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的官员,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慕容嫣忽然轻轻抬了抬手。
乐舞骤停!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缓缓站起身,五丈拖尾随之滑动。她踱步到御阶边缘,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今日盛宴,怎的如此沉闷?可是…歌舞不够精彩?还是…酒菜不合口味?”
无人敢应答。
慕容嫣轻笑一声,宽大喇叭袖轻轻一拂:“既然朕的乐师舞姬不入诸位的眼…那便…换点助兴的节目。”
她目光倏地变冷,如同冰锥般刺向席间某几位瑟瑟发抖的官员:“朕听闻礼部侍郎张大人尤善口技,能模仿百鸟朝凤?兵部司库李大人精通杂耍,尤擅顶缸?”
被点名的两人瞬间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来,”慕容嫣嘴角那抹残忍的弧度加深,“给朕和众卿演上一段。演得好朕有赏。演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