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
上杉澈站在原地，瞳孔虚散，没有聚焦。
总感觉，只是双眼的一闭一睁，就从那帷幕后的剑圣面前重新来到了这里……
是这样吗？
凑近来的宫本武藏细细打量着这恍惚不已的青年。
这位曾经战国末代的剑圣的眼神，从原本见到珍馐美食的贪婪，逐渐地，一点点变成了目睹满汉全席诞生过程的好奇与兴奋。
眼见上杉澈依旧双目无神，思绪散乱，宫本武藏便也收回了探出的脑袋，就这样围着上杉澈开始转圈走着。
就好像，是在圈地盘和护食一样。
上杉澈依旧在发愣。
他还在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经历了很多。
这种感觉，和体验万象分支的那一次有点类似……
不对。
二者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万象分支的那一次是在回过神后，没几秒就将一切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经历了许多”这个事实。
可这一次，那些如同泡影一般的记忆反倒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上杉澈眨了下眼，“目睹”记忆如海流般浩浩汤汤地自“眼前”奔腾而过。
于山中苦修。
又下山厮杀。
还漫步大地之上，跋山涉水，试剑天下，一个人一直行在了求道路之上……
不对。
这样简单的，浮于表面的记忆，瞬间又被上杉澈给否定了。
一切变得愈来愈清晰。
——他于平安时代的偏僻山村之中清修百年，见天下大乱，妖魔横行，便下山屠尽夜行百鬼，以妖魔之血祭剑。
——他于战国时代的蛮荒大地之上独自漫步，与各路流派的剑豪，道场主们相互试剑，交流毕生所学。
——他于江户时代扬言独自挑战天下高手，未尝一败。
——又在明治时代出世，再度归隐于偏僻山林荒村之中，苦修至今。
这漫长千年的旅程，浩荡千年的记忆，哪怕在上杉澈无比仔细的“观看”下也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
不如说，就是真的。
反倒是他刚刚和那位一直藏在帷幕后面，未曾露面的剑圣的交流不似真的，如同镜花水月。
这巨大而反差的割裂与错位感，和他之前能看见剑圣的存在却感知不到对方时一模一样。
“还好，让人感受不到时间实际的沉重与份量感……”
上杉澈在心中缓缓松了口气。
要不是这段千年记忆是极其突兀地以外来者的身份落了下来，他甚至有可能真的朝着“我分不清，真的分不清”的结局变身。
顶着心中这股恶心异常的割裂感，精神仍旧没有归回常态，也还未将这漫漫多的记忆尽数吸收的上杉澈开始一层一层地将把视野尽数糊满的提示扫去。
这第一堆提示，就是他从未见过的前缀。
【你梦历大千，于幻梦之中试剑天下，博采百家之长！对“剑技”有了全新的领悟！】
我……梦历大千？
上杉澈还没转过弯儿来，目光就被底下这散发着闪亮银光的“49%”给死死吸住了。
【你的特性·剑技（9%），现已变更为剑技（49%）！！！】
多，多少？
百分之，四十九？！
【因你的特性·剑技达到了49%，你对“剑技”的理解极大幅加深！】
【因你的特性·剑技达到了49%，你对与剑相关的一切理解极大幅加深！】
【因你的特性·剑技达到了49%，你所有剑技的伤害得到了大幅提升！】
他自从上次在战国时代中解锁了“剑技剑理”这个新特性，拼搏到如今也只靠运气把剑技干到了“9%”。
可这一下，怎么就变成了49%？
足足，翻了五倍还多！
“我梦历大千，于幻梦之中……”
上杉澈反复琢磨了下这行前缀，朝着另一边“看”去。
【你梦历大千，于幻梦之中坐忘山间，冥悟剑之奥妙！对“剑理”有了全新的领悟！】
【你的特性·剑理（19%），现已变更为剑理（49%）！！！】
还，还来？！
又是梦历大千！？
【因你的特性·剑理达到了49%，你对“剑理”的理解极大幅加深！】
【因你的特性·剑理达到了49%，你对与剑相关的一切理解极大幅加深！】
【因你的特性·剑理达到了49%，你所有剑技的伤害得到了大幅提升！】
【因你的特性·剑理达到了49%，你掌握了“剑域”的相关知识！】
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剑技与剑理在眨眼间拔升至两个银光璀璨的“49%”，上杉澈一时间还有点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对了，这个感觉……
上杉澈意识到了。
就和——那目睹漫长记忆长河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了。
就是如此！
上杉澈并不笨，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理解了自己眼前弹出的这些提示，都是因为自己在那千年之中的所作所为带来的。
而且，远不止于此。
【因你的特性·剑技，特性·剑理都达到49%，你对天然理心流奥义·无明剑产生了新的理解！】
【你领悟了新的天然理心流奥义·无明剑·虚！】
【你领悟了新的天然理心流奥义·五月雨！】
无明剑·虚，是他原本掌握的无明剑·隐之后更进一步的奥义，据说是能够将斩击化作虚无，掠过一切阻碍。
不过具体怎样，也只能等上杉澈之后自己去试了。
五月雨的话，则是天然理心流之中“牙突”的最上位替代招数。
若说三段突能一下朝三个不同的敌人进行突刺。
那“五月雨”便是能向着所有方向，所有角度在一瞬之间进行如五月骤降的暴雨那样无孔不入的突刺。
大概，算是群攻技能？
上杉澈不太清楚，记忆太长，这点时间完全不够融入。
说起“天然理心流”……
【你梦历大千，于幻梦之中抱剑千年，悟道一瞬！你的技能，天然理心流熟练度+5000！！！】
【天然理心流（专家3000/10000）→天然理心流（专家8000/10000）！】
【因你的技能“天然理心流”的熟练度极大幅提高，你对于所有天然理心流技艺的理解极大幅加深！
同时，所有天然理心流技艺的伤害极大幅提升！】
五千点。
眨眼之间，只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居然就越过了自己此前如此漫长的苦修。
宛若实质的剑道感悟正在如涓涓细流一样淌入上杉澈的心中，让他在每一秒里都在剑道之上迈出一大步。
只消不久，他距离“大师级”的天然理心流就已经不远了。
而且虽说以上大部分都是与剑道的进步相关联，但也不仅仅只限于剑道的提升。
【你梦历大千，于幻梦之中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运用技艺·八重垣踏碎落叶千百万片，八重垣的熟练等级已提升至“专家”！】
【八重垣（专家）】
【效果：意动即达。】
【——如梦亦似电。】
曾经柳生道场西园寺师范代教授给他的招数，如今便已算是能够正式出师。
哪怕要求再严苛，也能在这步法之中达到一个“免许皆传”的级别。
上杉澈模模糊糊地“记得”，他似乎在这梦历大千之中的赶路，大部分时间就是用的八重垣。
除此之外，这与精神梦境相关的经历，当然也对于心境与意志都有不小的提升。
【你梦历大千，于幻梦之中见帝王将相，生离死别，盖世伟业……你的心境得到了巨幅提升！】
【你的意志+20！】
【你的心境本质已抵达心境高段·归一巅峰，但因你未拥有“心之胚”，则心境等阶无法提升。】
【你的心境等阶暂时不变。】
【中段·人剑合一（如镜，百炼，归一）。】
【当前心境等阶：中段·如镜·归一】
【注：未寻得“心之胚”前，心境等阶将无法正式提升至“归一”。】
他的心境，如今本质已然臻于巅峰，抵达了人剑合一的顶点。
几乎都要能触摸到剑心通明的门槛了。
只可惜，心之胚依旧未成——上杉澈“记得”，他在梦历大千之中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以铸就一个合格，乃至优质异常的心之胚。
但他选择了放弃这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于他来说，这一份【见证】，必须要拥有十足的重量，沉重到足以作为他奠定此后心境走向的心之胚。
若是不得完美，那么宁愿不成。
直觉告诉上杉澈。
他想要的那个答案，依旧还在五百年前的战国时代。
【你梦历大千，于幻梦之中浮沉于浩荡历史之中！】
【你的妖魔化身·百目鬼天途试炼进度大幅提升！】
【百目鬼（当前试炼进度：5.41%）→百目鬼（当前试炼进度：18.88%）！】
上杉澈看到只提升了百分之十三多一点的天途试炼进度，反倒松了口气。
相较于与剑道强相关的那几项，这提升还算来的正常了。
——应该是因为这“梦历大千”并不能算作真正的现实，不然他在历史之中行走，沉浮千年，这晋升鬼神的天途试炼早应该完成了才对。
最后，是临字诀。
【你梦历大千，于幻梦之中品悟“临”字！大幅加深了对其的理解，临字诀掌握度+6.895%！】
【临字诀（13.104%）→临字诀（19.999%）】
【注：你的“临字诀”掌握度暂且无法提升……】
临字诀没什么新功能出现，而且卡在了“19.999%”这个一看起来就遇到了关隘瓶颈的地方。
【注】的后面似乎还有说些什么，但上杉澈现在来不及看了。
因为在他的身前，武藏的大脸又已经凑了过来，注意到他的瞳孔已经重新聚焦。
上杉澈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在乎转着圈打量他的武藏，而是从兜里取出手机，做好了已经过去了数日，甚至数周的准备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但答案，远远出乎上杉澈的预料。
因为，手机上的时间……
只过了五分钟。
没错，五分钟——甚至还包含了他与剑圣交流的那两三分钟。
这种异常的错位感让上杉澈忍不住调出化身晋升面板看了眼，发现的的确确只过了这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
烂柯人。
上杉澈的心头莫名的浮现出这三个字。
山上一局棋，山下已百年。
只不过，他的经历与之恰好相反。
云阁中千年，云阁外……才只过去了五分钟。
这位剑圣一言，足以令人大梦千年，好似金科玉律，天地规则。
当真可怖。
一种大恐怖蔓延在了上杉澈的心间，被他牢记后再清扫一空。
这的的确确，是现在的自己所无法理解的力量。
想到这，上杉澈不再多想，而是收敛思绪，以平常之心回归到了日常的状态。
宫本见到这一幕，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问道，
“你，姓甚名谁。”
上杉澈再次与这豹头环眼的壮汉对视，身体却没有再像第一次那样被震慑到。
因为，他已经在刚才见过了某种更加恐怖的存在，哪怕他与那真正的恐怖之间还隔着一层纱幕。
“上杉澈。”
宫本颔首，在原地站直了身子。
他用一种可惜，却又期待无比的眼神凝望着上杉澈，对他说道：“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尝尝你的味道。”
上杉澈还没来得及回答这古怪无比的问题，眼前便再度一闪。
已然是从剑圣居所之外，来到了九重天守和云阁之外。
抬头一看，不久前才走下的mpv正稳稳当当地停在前边。
恰好看向车窗之外的源静水一怔，按下车窗，不解地问道：“上杉君，怎么才这么一会儿你就回来了？”
mpv的后方，几分钟前感受到心弦之中钻入了大恐怖的二尺大人重重地松了口气，泪花差点都从眼角迸飞出来了。
还好……澈大人安全地回来了。
不然哪怕拼个鱼死网破，她也要上了这劳什子天守，去向那个没礼貌的剑圣啐一脸的唾沫星子。
“详细的待会再说吧。”
上杉澈上车，恍若隔世地坐在了柔软的座椅上，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片刻后，他开口，
“方便的话，去一趟伏见稻荷大社吧。”
……
与此同时，东京荒川区，上杉澈的别墅之中。
“喝！”
“哈！”
“喝！”
青涩稚嫩，而且连呼吸节奏都有些把握不准的娇喝声在一层的道场之中回荡。
身着道服，扎起了高马尾的千纱正以一个稍有些别扭的姿势正素振着，空挥手中那把上杉澈曾经用过的竹剑。
动作虽错漏百出，连基本的步伐和架势都控制不住，但女孩眼中的坚定足以弥补这些不足。
至于她为什么能从一箩筐竹剑里轻松地挑出上杉澈用过的……
【竹剑】【竹剑】【上杉澈使用过的竹剑】【竹剑】【竹剑】。
无需多言，千纱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上杉澈使用过的竹剑】
【——一柄耐用，结实，可靠的竹剑。你的师父“上杉澈”曾经拿着它在这座道场中挥舞练习，】
璃璃子盘腿坐在一旁，正无言地注视着千纱动作之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细致地观察，然后才能给予正确的纠正。
实际上，她已经从零开始，教过认真无比千纱不下三遍基础的素振该怎么挥舞。
只是女孩的天赋和理解能力实在不太行，连差强人意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璃璃子并未多说些什么。
因为她一开始，挥的比千纱还要更差。
那时候，三姐也没对她责难些什么。
“哈！”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千纱的喝哈声，让道场中的二人同时一怔。
浑身都汗涔涔的千纱暂时停下了全然不合格的素振，咬着干涩的嘴唇，带着些许期待望向门口。
璃璃子则微微皱起了眉头。
“千纱，先原地休息一下吧。”
“是！”
璃璃子起身，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大门。
千纱的余光之中，【冈部元信】的提示刷的一下弹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压抑着一缕难掩愤怒的漠然声音传出，
“我来找上杉澈。”
“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对他说。”
“而且，只能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