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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你不收,相爷怎么收?相爷不收,陛下怎么收?我们怎么进步?

    章武三年,凉州。

    自韩遂关中战败之后,徙至金城,进入了氐王杨千万的部落中。

    金城,氐王帐内。

    秋风卷着黄沙拍打在牛皮帐幕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帐内,炭火微弱,映照出韩遂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他已七十有三,须发皆白。

    但双目仍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案上的舆图。

    “马超虽然胜了一场,助刘备夺回了关中。”

    韩遂枯瘦的手指划过陇山,“但关中诸将,未必都愿臣服刘备。”

    氐王杨千万坐在下首,眉头紧锁:

    “韩公,目今刘备承天命,继大统。”

    “人心归附,势力庞大。”

    “关中既定,此时再起兵,恐怕容易惹出事端来。”

    “怕什么?”

    韩遂猛地抬头,眼中寒光迸射。

    “刘备虽胜,但其根基仍在中原,关中人心未附!”

    “只要羌、氐并起,西凉铁骑再出,未必不能复夺长安!”

    他猛地将酒爵砸向帐外,酒液泼洒在雪地上,如血般刺目。

    “这关中,早就该烧起来了!”

    长期以来,凉州问题都是东汉政府头疼的问题。

    此前说过,光是永和羌乱,就耗费了东汉政府八十亿钱的军费。

    凉州问题,算是历史遗留问题。

    所以凉州本土出生的将领大多怀有割据之志,想要在这里当土皇帝。

    尤其是中央政府对此地的掌控力逐年减弱。

    现在刘备三兴汉室,自然要为国家收复凉州的。

    而韩遂就是一个典型的军阀头子。

    他的世界观就是,

    如果不能功成名就,那就干脆为祸四方。

    子又有子,子又有孙。

    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所以像马腾马超父子,韩遂等关西诸将他们都是没有夺取天下的大志。

    只想割据一方做土皇帝、

    这与曹操刘备一统天下的志向是对立的。

    这是边陲武人的局限性。

    在韩遂的坚持下,杨千万最终接受了韩遂的提议。

    开始密谋煽动关中反叛的计划。

    很快陇西一众豪强都收到了韩遂的迷信。

    信中写道:

    “月晦之夜,开城举火”

    一时间,陇西诸军阀纷纷响应。

    ……

    陈仓,汉军大营。

    马超正在翻阅军报,忽听帐外喧哗。

    亲兵仓皇闯入:

    “将军!陇西、天水诸城一夜之间尽数叛乱,烽火连天!”

    “什么?!”

    马超猛地站起,案几翻倒。

    “韩遂老贼安敢——”

    虽然马超一战抚定关中,助国家收回了旧都长安。

    但正如上文所述,关中有着非常严重的历史遗留问题。

    此地羌胡混居,非常混乱。

    光是有名有姓的军阀,就多达十余个。

    所以刘备在封赏完马超之后,给他派到关中去,用的是“抚定”二字。

    言外之意,就是保证那边不要出事,不要使其妨碍到京畿地区的安危就足够。

    “报!羌人部落截断陈仓道,我军粮道已断!”

    又一匹快马急奔过来。

    众将闻言,无不忧虑,道:

    “我军粮道被断,恐不能在陈仓久持。”

    “请将军速速退回长安。”

    马超咬牙,恨恨道:

    “此仇,超记下了!”

    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陈仓汉军连夜退回到长安去。

    一直以来,都有人讨论董卓、马腾、韩遂谁才是真正的凉州老大?

    尤其这三人算是同一时期的,完全可以横向对比。

    其实董卓与马腾、韩遂走的完全不是同一条路线。

    韩遂与马腾就是混凉州的,只在凉州发展,根就在这里。

    而董卓则是混京圈的,是跟袁隗这种三公级别的人物打交道的。

    所以他是不能跟二人横向对比的。

    韩遂在凉州经营了近三十年,在当地威望极高。

    他的名字只要一出现,基本都跟“叛乱”有关。

    东汉政府自顾不暇,是管不了韩遂的。

    如今到了齐汉,则今时不同往昔了。

    当韩遂叛乱的消息传回京师洛阳以后,刘备立马做出反应。

    让身在长安的马超即刻整军,速速平叛。

    一面又命内阁催督粮草,支持马超讨伐凉州。

    显然,此次韩遂煽动叛乱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刘备。

    他不仅要平定关中叛乱,还要一鼓作气收复凉州!

    长安城的初雪刚落,骠骑将军府前的青石板上已覆了层薄霜。

    马超单膝跪在堂前,甲胄上的冰晶在炭火映照下闪着寒光。

    侍中展开黄绢诏书,声音在凛冽空气中格外清晰。

    “陛下有旨,韩遂老贼煽动羌乱,着骠骑将军马超即日讨逆。”

    “不得有误!”

    “臣,领旨!”

    马超重重抱拳,起身时瞥见府门外蜿蜒如龙的运粮车队。

    那些都是洛阳调拨的粟米,此刻正源源不断地倒入仓廪。

    “骠骑将军,陛下为了此次攻打凉州,特地下令从山东、河北运粮。”

    “将军可莫要辜负陛下的厚望啊。”

    侍中合上诏书,笑吟吟地对马超说道。

    马超连连顿首谢恩,即整军两万,兵出长安。

    时值腊月初八,汉军旌旗如云出散关。

    据斥候探报,韩遂在显亲囤粮十万石,于是马超当即决定直取显亲。

    或有人进言曰:

    “韩遂联合羌人,拥兵数万。”

    “冒险绕袭,恐难轻取。”

    马超拍案而起:

    “吾受陛下厚恩,今正思报效。”

    “公等何迟疑?”

    遂令三军饱食,即日祭旗出征。

    汉军一路长途奔袭,行至显亲城外三十里下寨。

    参军杨阜献计:

    “此城粮草充足,若得之可资军用。”

    “如何取?”马超问。

    杨阜遂俯身授予密计。

    马超从之,当夜命庞德率军佯攻东门,自引精兵暗渡渭水。

    时值三更,风雪大作,守军不觉。

    马超亲攀云梯,率先登城,手刃十余人。

    汉军一拥而入,显亲守军无有防备,被一股拿下。

    韩遂部将成公英闻讯,即率兵来援,见城头已易汉帜,急令放火烧仓。

    马超立于城楼,见火光冲天,冷笑道:

    “此正合吾意!”

    竟不救火,任其焚烧。

    众将不解,马超道:

    “破釜沉舟,方能死战!”

    “今我军中不过十日之粮,公等须奋力死战,才能回长安领赏!”

    于是只带轻骑,连夜奔袭长离羌屯。

    时羌人正酣饮作乐,忽闻喊杀震天。

    马超一马当先,银枪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老羌酋跌坐帐前,哀告曰:

    “将军饶命!皆为韩遂所迫耳。”

    马超收枪喝道:

    “若能招降各部,饶你不死!”

    羌酋叩首如捣蒜。

    时韩遂闻长离被袭,急率万余军来救。

    两军相遇于渭水之滨。

    韩遂立马阵前,白须飘洒,厉声喝道:

    “马儿!昔日你背父而走,今日反来送命耶?”

    马超大怒,命马岱出战。

    马岱挺枪跃马直取韩遂。

    二将交锋二十余合,韩遂气力不支。

    忽听四面鼓声大作,庞德伏兵尽出。

    羌骑大乱,自相践踏。

    韩遂见大势已去,拨马便走。

    马超追杀二十余里,眼见韩遂逃入西平,方收兵回营。

    韩遂兵败,逃回陇西的西平城。

    此次战败,极大损耗了韩遂的威望。

    毕竟当初是韩遂执意要反叛大汉,如今战败了,就得有你这个领导人承担责任。

    门外甲胄声响起,成公英疾步入内:

    “主公,田乐昨夜秘密接见汉使!”

    韩遂手中酒樽一顿,琥珀色的酒液溅在案几上:

    “田乐跟了我十二年……”

    话音未落,城外忽起喊杀之声。

    亲兵破门而入,额角带血:

    “田乐叛变!已攻东门!”

    韩遂大惊,拔剑而起。

    他行至院中,但见东面火光冲天,箭矢如蝗。

    田乐率数百部曲猛攻府衙,口中高呼:

    “诛杀国贼,迎马将军!”

    成公英急调亲卫死守。

    双方血战至天明,叛军终被击退。

    韩遂立于残破的城楼上,望着田乐带着十余骑投奔汉营的背影,手中剑柄竟被捏得咯吱作响。

    “大丈夫困厄,竟至众叛亲离!”

    成公英上前低声道:

    “田乐家小尚在府中……明公是否?”

    韩遂猛然转身,白发在晨风中乱舞:

    “不可妄动!派兵将之保护起来!”

    不同于传统意义上,没脑子的西凉蛮子。

    韩遂其实一个相当狡猾的老狐狸。

    历史上,曹操将韩遂的子孙在京师的人全部诛杀,并亲自写信给阎行。

    说明了阎行的父亲正被关押,并以此来威胁阎行。

    韩遂听说阎行的父亲还活着,便想要让他一同遇害,以此来坚定阎行的意志。

    于是强行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阎行,阎行不得已而娶韩遂女。

    曹操因此果然怀疑阎行。

    田乐家眷也是同理。

    在韩遂看来,如果自己因他叛变之事迁怒其家眷,将之杀害。

    那肯定更会坚定田乐对抗自己的决心。

    反之,将之保护起来。

    便能够使田乐掣肘,在对抗自己时心存顾虑了。

    “喏!”

    成公英领命,又接着问道:

    “目今人心不宁,凉州众人皆心怀鬼胎。”

    “韩公意欲何为?”

    韩遂有些颓然地说道:

    “今欲携家眷投西南入蜀,投奔曹操。”

    “公英看是如何?”

    成公英闻言变色,单膝跪地,劝道:

    “不可!明公兴兵三十载,威震陇右。”

    “岂能因小挫而委身事仇?”

    见韩遂沉默,又进言道:

    “马超孤军深入,粮草不继,必不能久持。”

    “且刘备又不能亲至,何惧之有?”

    “加上羌中尚有我等旧部,未尝不可行。”

    韩遂从其言,遂没有放弃陇西。

    继续联络当地的羌酋,组织力量反击汉军。

    话分两头,

    汉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马超正与诸将议事,忽闻亲兵来报——

    “西平叛将田乐率十余骑来投!”

    众将纷纷劝道:

    “此乃背主之贼,反复无常,未可轻信,不如斩首示众。”

    马超却道,“今彼穷来投,不可不用。”

    于是命人接见田乐。

    帐帘掀起,田乐蓬头跣足而入,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罪将愿为将军前驱,助将军收复汉阳三郡。”

    马超大喜,道:

    “将军在凉州用事二十年,有将军相助。”

    “超大事可成矣!”

    话落,即用田乐为先锋。

    夜深人静时,或有人执烛进言曰:

    “田乐家眷俱在西平,恐其心不诚。”

    马超闻言,果然心思疑虑。

    翌日晨鼓方歇,马超召田乐至校场。

    田乐披甲而来,却见向导旌旗已易主,于是惊问其故。

    马超负手而立:

    “思及将军骨肉在敌手,未敢轻用耳。”

    “骠骑将军!”

    “大丈夫行事,当分轻重。”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今乐能为国家效力,如何能够顾及私情?”

    “妻子父母,就当田某从来未有过罢!”

    唯恐马超仍然不信任自己,于是命人将自己的小妾带过来。

    “此妇所生逆子正在韩营!”

    话落,田乐拔剑出鞘,寒光闪过。

    那小妾惨叫一声,应声倒地,鲜血染红黄土。

    周围将领,无不惊愕。

    马超遂不疑田乐忠心,用他为先锋向导,驱兵大进。

    汉阳三郡将士,皆畏汉军兵锋。

    兼之又有田乐为向导,马超未费太大功夫,便接连收复了汉阳、扶风、安定三郡。

    算是为国家收复了小半个凉州。

    不过对于汉朝最重要的还是韩遂目前所在的陇西。

    因为陇西对关中地区形成了天然的俯攻态势。

    控制陇西,即可顺势威胁关中。

    这也是为什么诸葛亮北伐时,陇西响应,震动长安的原因。

    本着一鼓作气的原则,马超借着收复汉阳三郡的大胜之姿。

    乘胜追击,猛攻陇西。

    不想却遭到了韩遂与羌人的奋力抵抗。

    眼看隆冬将至,汉军军旅困苦。

    马超只得整军回营,退回长安。

    但不管怎么说,此役至少实打实地为国家收复了凉州三郡,于国有功。

    刘备颁诏表扬,然后重赏马超一军。

    不过,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凉州不难打,难得是怎么安定这里。

    特殊的地域环境,特殊的民族纽带。

    只要统治者稍微管理不当,又是一场大规模叛乱。

    到时候再出兵平叛,收复,再叛,便陷入了死循环。

    中间金钱、人力却白白浪费了。

    所以常说凉州问题,是东汉政府最为头疼的问题。

    关于委任谁来治理凉州,朝廷一时间不能决。

    能力强的,不愿意去。

    职位低愿意去的,能力有不太够。

    所以“凉州”一事,暂时在洛阳搁置了。

    ……

    这日,洛阳城,暮春时节。

    桃花已谢,柳絮纷飞,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候。

    李翊自朝中归来,他身着官袍,腰悬玉带。

    面容肃穆,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

    车轿刚至府前,便听得一阵争执之声。

    “相爷有令,概不收礼,您请回吧!”

    家仆老赵的声音传来,中气十足。

    “老丈,在下并非行贿,只是略表心意……”

    一个中年男子低声下气地解释。

    李翊掀开轿帘,只见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被拦在门外。

    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面色焦急。

    那人见轿中之人气度不凡,连忙躬身行礼。

    老赵回头见是李翊,慌忙跪倒:

    “相爷回来了!”

    “这人非要送礼,小的按您的规矩拦着,他却纠缠不休。”

    李翊缓步下轿,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片刻,继而笑道: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来者即是客,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请进府一叙。”

    那人与老赵俱是一愣。

    老赵迟疑道:“相爷,这……”

    “无妨。”李翊摆摆手,“备茶。”

    入得厅堂,分宾主落座。

    侍女奉上茶汤,李翊这才细细打量来人。

    只见其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瘦,手指关节粗大,显是常年劳碌之人。

    “在下张诚,洛阳城西木材行的东家,冒昧打扰相爷,实在惶恐。”

    那人起身再拜。

    李翊轻啜一口茶汤,温言道:

    “张东家不必多礼。”

    “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张诚面露难色,犹豫片刻方道:

    “实不相瞒,小人的木材行近日被官府征用,说是要为皇家修建离宫。”

    “这本是光耀门楣之事,奈何官府所给银钱不足成本之半。”

    “小人虽微有家财,可若长次下去,小人一家老小恐也要流落街头。”

    李翊眉头微蹙:

    “此事可曾向有司申诉?”

    “申诉数次,皆如石沉大海。”

    张诚苦笑,“听闻相爷清正廉明,爱民如子,故斗胆前来……”

    至此处,张诚将手中锦盒奉上。

    “此乃家传玉佩一枚,虽非‘贵重’之物,却是在下一片心意,还望相爷照拂一二。”

    张诚刻意将“贵重”二字说得很轻。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枚玉佩价值不菲,张诚知道李翊的名声,这才故意说它只是寻常玉佩。

    李翊目光落在锦盒上,沉吟片刻,忽然伸手接过:

    “此事本相已知晓,明日便命人查办。”

    “张东主且安心回去,三日内必有答复。”

    张诚大喜过望,连连叩首:

    “相爷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送走张诚后,李翊独坐厅中,手指轻叩锦盒,若有所思。

    忽闻环佩叮当,一阵幽香袭来,却是夫人麋贞自内室转出。

    “夫君今日怎生破例收了礼物?”

    麋贞蛾眉微蹙,语带疑惑。

    她身着淡绿罗裙,发髻高挽。

    虽已年过三旬,却仍不减当年风姿。

    李翊示意夫人坐下,亲手为她斟了杯茶:

    “夫人且坐,容我慢慢道来。”

    麋贞接过茶盏,却不饮用,只是凝视丈夫:

    “自徐州追随主公至今,夫君向来清廉自守,门庭如洗。”

    “今日之举,实在令妾身不解。”

    麋贞本就是富贵出身,寻常财物岂能动她心弦?

    所以李翊定下的拒不收礼的规矩,她是相当赞同的。

    本来他们家就不缺这些物什,收了反而落人口实。

    李翊微微一笑,目光投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夫人可记得当年在徐州时,我曾因拒收一豪强百两黄金而闻名?”

    “自然记得。”

    麋贞点头,“那时陛下初领徐州,根基未稳,夫君此举为主公赢得民心无数。”

    他站起身,负手踱步,沉声说道:

    “然今日之势已非昔比。”

    “主公继承大统,贵为天子。”

    “我为内阁首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仍如从前般不近人情,反倒不妥。”

    麋贞眼中疑惑更甚:

    “此话怎讲?”

    李翊转身,直视夫人:

    “夫人试想,寻常百姓求首相办事,若连些许心意都不能表,他们心中何安?”

    “朝中百官见我如此严苛,又怎敢稍有逾矩?”

    “长此以往,上下隔绝,政令难通。”

    他拿起锦盒,缓缓打开。

    只见一枚羊脂白玉佩静静躺在其中,温润如水。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为政者当明此理。”

    麋贞若有所思,“夫君是说……”

    “我非贪图财物。”

    李翊将玉佩放回盒中,“而是要给天下人一条活路。”

    “若首相府门庭冷落,百官不敢近前。”

    “百姓无处诉苦,那才是真正的不仁不义。”

    他走至夫人身旁,轻抚其肩:

    “再者,我今位居首相。”

    “若仍如从前般标榜清廉,岂非显得比陛下更为清高?”

    “此非人臣之道也。”

    李翊的意思,就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从前他在徐州,毫无根基,无权无势。

    是众人眼中靠老婆上位,“吃软饭”的货。

    那李翊只能是埋头苦干,努力证明自己。

    通过拒收任何礼物,以此来彰显自己高洁不屈的品格。

    说到底,还是为了更好的融入徐州的士人圈子里去。

    因为要营销“高洁之士”的形象嘛,士人圈子就吃这个。

    可如今,李翊早已名满天下。

    不需要在像以前那样“作秀”了。

    相反,若是再像以前那样不近人情,未免太不给手下人活路了。

    这样的领导,只会让人感到敬畏,手下人是不敢亲近的。

    时间一长,上下级的沟通越来越少,政令肯定会出问题。

    再者,便是李翊方才说的。

    天子是圣人,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我身为臣子,品德岂能比圣人还高?

    收下礼物,对大家都好。

    麋贞闻言,神色渐缓:

    “夫君深谋远虑,妾身愚钝,竟未想到这一层。”

    李翊笑道:

    “夫人不必自责。”

    “从今往后,府中可适当放宽限制。”

    “贵重之物可适当而收,寻常人情往来,也不必一概拒绝。”

    麋贞起身施礼:

    “妾身记下了。”

    其实,倒也不必把送礼就跟“腐败”直接绑定。

    人情来往,自古以来便是社会运转的必然一环。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假如你手中有两个名额,给了手下两个能力不错的小伙子。

    前者事后买了些水果送上门,感激你对他的照拂。

    后者屁都不放一个,仍然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之后再有一个名额,你会优先给谁?

    如果你说,谁能力强我就给谁。

    那只能说明,你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权力。

    正说话间,忽听得珠帘响动,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只见一位身着鹅黄纱裙的年轻女子莲步轻移,人未至而笑先闻。

    “哟,相爷今日怎的开了窍?早该如此了!”

    李翊回头,见是二夫人袁莹,不由摇头轻笑。

    别看袁莹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可依然是杏眼桃腮,顾盼生辉。

    性格也如往日般活泼。

    李翊猜测,大概率还是他没有太过用本朝的“礼法”来约束她。

    所以她现在的性格,皆是天性使然。

    袁莹行至近前,挽住李翊手臂娇声道:

    “妾身父亲在淮南时,府前车马终日不绝。”

    “自嫁入相府,门前冷落得连鸟儿都不愿落脚,可闷煞人也!”

    “如今相爷想通了,真是再好不过。”

    麋贞闻言蹙眉:

    “妹妹慎言。”

    “相爷方才还说,只是适当放宽,并非来者不拒。”

    李翊拍拍袁莹的手,温声道:

    “你呀,总是这般极端。”

    “我只说允许送礼,可没说见礼就收。”

    “何人可收,何礼能受,这其中分寸,还需细细斟酌。”

    收礼就意味着得办事儿,而政治资源是有限的。

    即便是贪官,也不能来者不拒,啥礼都收的。

    袁莹吐了吐舌头,俏皮道:

    “知道啦知道啦,相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眼波流转,瞥见案上锦盒。

    “这玉佩成色倒是不错,不过比起我娘家收藏的还差些火候哩。”

    李翊失笑:“你呀……”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老赵高声禀报:

    “相爷,内阁送来紧急公文!”

    接过公文一看,正是关于张诚木材行的批复。

    李翊略一沉吟,提笔批了几个字,吩咐道:

    “即刻送去户监,命他们照此办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你四处奔走托关系,几个月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有时候真的只是别人一句话便能解决的。

    李翊亲自操办此事,内阁自是不敢怠慢。

    话一传到,立马给出批复。

    三日后,张诚之事果然圆满解决。

    官府不仅补足了银钱,还额外给了三分利钱作为补偿。

    张诚喜出望外,连夜备了厚礼再访相府。

    这次老赵不敢阻拦,径直引他入内。

    张诚跪地叩首:

    “相爷大恩,小人无以为报!”

    说罢,命随从抬进两口樟木箱子。

    “些微土仪,不成敬意,还望相爷笑纳!”

    李翊本欲推辞,却见袁莹在屏风后探头探脑,眼中满是期待。

    再看那箱中不过是些绸缎山珍,便点头道:

    “张东家有心了。”

    张诚千恩万谢,方才退下。

    这一来二去,不出旬日,洛阳城中传言四起——

    首相府门路已开,李相爷肯收礼办事了!

    起初只是些商贾大族试探性地送礼,见果真未被拒绝,胆子便越来越大。

    不过月余,相府门前竟车马盈门,送礼者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麋贞、甄宓等姝见此眼前盛况,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她们不禁想起李翊那句“水至清则无鱼”,如今这“水”倒是活了。

    可其中游弋的,究竟是锦鲤还是鼍龙呢?

    “先上朝吧。”李翊整了整衣冠,沉声道,“回来再议。”

    放开收礼是李翊下令的,但一下子送礼的人变得这么多,也绝非是李翊本意。

    车驾行在长街上,两侧尽是等候送礼的车马。

    李翊掀开轿帘一角,只见有人怀抱锦盒,有人手捧画轴,更有人直接抬着沉甸甸的箱子。

    众人见相爷轿至,纷纷跪地叩首,眼中满是期盼。

    “相爷,人群将道路堵住,车马难行。”

    车夫回头冲李翊说道。

    “命武士前头开路,不必管他们。”

    对此,李翊选择的解决办法就是冷处理。

    你们不是要送礼吗?

    那排队罢!

    什么时候轮到你,什么时候替你办事。

    洛阳的夏日格外闷热,在一众送礼的人群中。

    有一位来自荆州的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着眼前蜿蜒如长蛇的车队。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从卯时等到午时,相府大门仍是遥不可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严。

    他因保卫江陵有功,受封为荆州别驾。

    这本当是一个美差。

    奈何由于陈元龙获得了江南的军政大权。

    陈登肯定优先照顾淮南人。

    荆州的地位渐渐降低。

    兼之诸葛亮受贬交州,荆州群龙无首。

    这让李严看不到进步的希望。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放弃荆州的官位,希望调到京城里来。

    京圈可不好混,多少人挤破头往这里面钻。

    为此,李严只能放弃原来的高官厚禄,连降三级。

    然后到处托关系,才勉强调入京城。

    最后,只混得了一个光禄寺丞的闲职。

    因为内阁的建立,分了九卿的权。

    光禄寺丞已大不如往日耀眼了。

    “这位兄台,莫不也是来求凉州刺史之位的?”

    前面马车上一位圆脸官员转过头来搭话。

    李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阁下如何得知?”

    圆脸官员哈哈一笑,指着前后车队:

    “这队伍里,十辆有八辆是为这事来的。”

    “听说凉州虽处偏远,却是油水丰厚的好地方啊!”

    “如今朝廷收复凉州三郡,尚未定下派往凉州的人选。”

    “资历厚者不愿往,资历浅者又不够格。”

    “陛下让李相爷推个人出来,这不,大家都来竞争此位。”

    李严心头一沉,他来京城半年了,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升迁机会。

    如今听说凉州刺史空缺,本以为是翻身的良机,哪知竞争者如过江之鲫。

    “看足下面生,怕是初到京城吧?”

    圆脸官员眯着眼打量李严,“在下鸿胪寺少卿王浑,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李严连忙拱手:

    “原来是王少卿,失敬失敬。”

    “下官光禄寺丞李严。”

    “光禄寺?”

    王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又堆起笑容。

    “李寺丞年轻有为啊,不过……”

    他压低声音,“这相府门前送礼,讲究个先来后到。”

    “像咱们这样排在后头的,怕是连礼都送不进去。”

    李严顺着王浑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见队伍最前方几辆华贵马车旁,站着几位身着紫袍的高官,正谈笑风生。

    “他们送的礼,听说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李严摸了摸袖中准备的礼单——

    一方端砚、两匹蜀锦,这在荆州已算厚礼。

    可在京城高官眼中,恐怕不值一提。

    正踌躇间,忽见相府侧门打开,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走到最前面那几位高官面前。

    恭敬行礼后,将他们一一引入府中。

    而后面排队的官员们,只是得到一句:

    “相爷今日事忙,改日再来”的打发。

    王浑叹了口气:

    “……唉,看来今日又白跑了。”

    “李寺丞,咱们这样的小官,还是别做这非分之想了。”

    回府路上,李严心绪难平。

    他想起荆州时的风光,那时身为诸葛亮的副手,谁不敬他三分?

    如今到了京城,却沦落到连相府大门都进不去的境地。

    难道,当初离开荆州,真的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吗?

    忽然,李严脑中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他在京圈无权无势,肯定是斗不赢其他高官的。

    既然自己连相爷的面都见不着,为何不转换思路,改为贿赂他府中的家仆呢?

    于是,次日清晨。

    李严换上最体面的官袍,来到相府侧门。

    看门的小厮正打着哈欠,见着李严,连眼皮都懒得抬:

    “相爷今日不见客。”

    李严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吊面值最高的景元钱:

    “小哥辛苦,这点茶钱不成敬意。”

    小厮眼睛一亮,迅速将景元钱纳入袖中,语气顿时和缓:

    “李大人客气了,只是相爷确实……”

    “非是求见相爷。”

    李严笑道,“只是路过,见诸位辛苦,略表心意。”

    一听李严不是要见李翊,只是单纯巴结我们。

    那就好办了,相府的仆役全都欣然接受了李严的好处。

    这般连着十余日,李严每日必至。

    不是给门房带些点心,就是给马夫捎壶好酒。

    相府上下仆役,从厨娘到花匠,竟无一不收过他的好处。

    时间一长,李严的家财也渐渐用光了。

    为了调到京城了,花了他不少钱。

    又只混得一个光禄寺丞的闲职,根本没多少俸禄。

    这段时间不惜成本地给相府仆役送礼,以至于竟倾家荡产了。

    李严回到小院,望着四壁萧然的景象,不禁苦笑。

    昔日荆州别驾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如今连给相府家奴的赏钱都快凑不齐了。

    “老爷,厨下只剩半斗米了……”

    老仆佝偻着腰回禀。

    “您这个月的俸禄,似乎还要等上十天,我怕……”

    “知道了……”

    李严摆摆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在的他,就是在抛下一切后,做最后的赌博!

    赢了,吃香喝辣,衣食不愁。

    输了,大不了肚子少二两肉。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开门一看,竟是相府七八个家奴站在门外,为首的正是管事赵安。

    “李寺丞。”

    赵安拱手道,“这些日子承蒙厚赐,府中兄弟们实在过意不去。”

    “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赵安他们听说李严为了给他们送礼,送到了倾家荡产,家徒四壁。

    他们也是过意不去,所以专程找上门来,问李严有没有什么需求。

    李严心中暗喜,面上却推辞道:

    “诸位言重了。”

    “李某不过是见诸位辛苦,略尽心意,岂敢有所求?”

    赵安与众人对视一眼,叹道:

    “李寺丞高义!只是兄弟们受之有愧。”

    “您若不提要求,这礼我们日后是万万不敢收了。”

    李严故作沉吟,半晌方道:

    “既如此……李某确有一小事相求。”

    “李寺丞请讲!”

    “来日我若去相府,诸位只需当着众人面,向我行礼跪安便可。”

    赵安一愣,“就这般简单?”

    李严含笑点头,“就这般简单。”

    赵安当即答应下来。

    不就是跪个人吗?

    他们本就是干这个的,这事儿太好办了!

    三日后,相府门前依旧车马喧嚣。

    李严穿着一身半旧的官袍,拎着个寒酸的礼盒出现在队伍末尾,引来一阵嗤笑。

    “哟,这不是李寺丞吗?”

    鸿胪寺少卿王浑讥讽道,“这次又准备送什么‘活礼’啊?”

    周围官员闻言,顿时哄笑起来。

    他们知道李严是外地来的,纷纷嘲笑他。

    你什么档次,跟我求一样的相爷,排一样的队?

    李严不以为意,只是静静排队。

    忽然,相府中门大开,赵安带着十余名家奴快步而出。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赵安高声道:

    “李寺丞到——”

    话音未落,十余名家奴齐刷刷跪倒在地,向李严行了大礼。

    赵安更是亲自上前,接过李严手中礼盒,恭声道:

    “李寺丞远来辛苦,请随小的入府歇息。”

    在场官员无不瞠目结舌。

    谁不知相府家奴向来眼高于顶,便是千石官员也不放在眼里?

    如今竟对这小小光禄寺丞行如此大礼!

    王浑手中的蒲扇“啪”地掉在地上,结结巴巴道:

    “李、李兄何时与相爷这般熟稔了?”

    李严笑而不语,在众家奴簇拥下昂首步入相府。

    在众家奴看来,他们拿得李严倾家荡产。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了,咱们必须给他服务到位啊。

    而就是李严这一走,身后顿时炸开了锅:

    “难怪李寺丞衣着简朴,原来是不屑与我们为伍!”

    “此人必是与相爷有旧交!”

    “快,备礼!我要去拜会李寺丞!”

    要知道,

    平日里相府那些奴仆,个个都是狗仗人势,鼻孔朝天的货啊。

    就算接见了某位官员,也不会行如此大礼,倍加礼遇。

    这个李严到底是什么人,后台竟如此之硬?

    不出半日,李严在相府受家奴跪迎的消息传遍洛阳。

    当夜,李严的小院门庭若市,各路官员争相拜访,带来的礼物堆满了半个院子。

    大家都想着,既然见不着李相爷。

    那便退而求其次,改为巴结李严吧!

    李严一一应酬,来者不拒,礼单全收。

    待众人散去,他看着满屋珍玩,对老仆笑道:

    “明日备车,将这些礼物全都送到相府去。”

    次日,当李严带着数十箱礼物再访相府时。

    赵安早早迎出大门,亲自引他入内。

    路过前院时,李严注意到那些曾经嘲笑他的官员,此刻眼中满是敬畏与嫉妒。

    书房内,李翊正在批阅公文。

    见李严进来,他放下笔,意味深长道:

    “李卿好手段啊。”

    “本相府上的奴仆,竟都被你收买了?”

    李严不慌不忙跪下:

    “下官不敢。”

    “只是见诸位仆役日夜操劳,略表心意罢了。”

    “……呵,你来之时,赵安那帮人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李翊轻声笑道:

    “还说你是此次送礼之人中,出手最为阔绰的。”

    “本相便想,你一个从荆州调过来的外官,如何能拿出如此厚礼。”

    “便想见你一见。”

    李严当一回黑中介,成功见到了李相爷。

    而相府上的家奴也因此赚得盆满锅满。

    可谓是双赢。

    只有门外那些人吃亏了,他们心甘情愿给黑中介送钱。

    到了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事宜,本相已经知晓。”

    “李卿确实好手段,当个光禄寺丞屈才了。”

    李翊澹澹说道。

    李严本就没想过要瞒住李翊,索性大方承认:

    “不敢当!严这点微末伎俩,在相爷面前便施展不出来了。”

    呵,真会说话。

    此言一出,相府周围人无不在那里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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