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队伍从沛郡启程的当天,武帝正躺在寝宫里,脸色苍白,接受太医诊治。
秦牧守在一旁,心急如焚。
他想不明白,武帝明明让他继续执掌京城羽林军,可偏偏以另一种形式软禁了他。
现在武帝却又意外病倒了。
“陛下龙体欠安,气血亏虚,需要静心调养。”
老太医脸色沉重,紧急为武帝写了方子,千叮万嘱。
武帝看了一眼,缓缓合上双眼。
“秦爱卿,朕若是走在你前面,身后之事便交给你了。”
秦牧吃了一惊,连忙道:“陛下还年轻,多加休息即可,不必如此悲观。”
武帝只是让秦牧和太医退下,派人召来大圣贤。
“岳丈似乎精通医术,可否为朕一观?”
武帝的请求,让大圣贤心下一沉。
他知道自己精通医术,但似乎意有所指?
不过眼见自己的女婿面无血色,大圣贤也不好拒绝,亲自为他望闻问切之后,脸色难看。
“不妨简而言之,朕绝不会怪你。”武帝语气诚恳。
大圣贤硬着头皮道:“天不假年,陛下的寿命恐怕最多仅剩三年,请静心调养……”
武帝微微颔首,不复多言。
琅琊故郡,梁萧亲自坐镇指挥,从容调度。
徐州铁骑并未频繁出击,而是配合天策军,固守琅琊故郡到琅琊这一带的军营。
这里有徐州好不容易收复的草原,重要牧场,同样不能允许匈奴人破坏。
很快,梁萧就在一天之内收到了梁德与沛郡、彭城三方的急报。
“主公,梁德将军急报!有一支朝廷千人车队,由大内总管玄奇带领,执意要见主公,意图不明!”
“主公,彭城急报……”
“主公,沛郡急报……”
三次急报的内容相差无几,让梁萧与麾下众将惊疑不定。
梁萧立即让常念侠、秦平固守战线,自己率众回到琅琊故郡,一路南下,同时安排边境部队严防死守,禁止朝廷车队离境。
他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
东海郡,兰陵县。
靖云生率众驻扎在兰陵军营。
玄奇的队伍也随军休整。
靖云生见玄奇的队伍每日都围成一圈,心中疑惑,带人过来探视。
“朝廷车队,闲人勿近!请靖大人莫要为难咱家!”
面对强硬的玄奇,靖云生眉头一皱,远远望见香车和大量女兵,似有所悟。
但他是天策府的长史,并不能管控持有武帝圣旨的朝廷车队,只能沿途监护。
随行的三千天策军,皆是天策府精锐之师,倒也不担心遭受这支队伍的袭击。
靖云生叫来一队亲兵,严肃叮嘱:“务必让主公多带兵马,不可孤身会见玄公公!”
亲兵迅速离去。
梁清霜被玄奇的禁卫军围在正中央,在陈荻和女兵的保护下,就在临时搭建的军帐之中沐浴更衣,双眼无神。
她实在不知道,与梁萧相会之后该如何是好。
回到香车内,梁清霜招来陈荻,交给她一张纸条。
【请转告将军,以大局为重……】
陈荻一看内容,更是绝望。
她的殿下似乎不敢与那位武君相认,生怕他因此意气用事?
南宫琉璃眼珠子一转,在心中寻思对策。
只有司马啸云及其左右狗腿子们看着靖云生的部队,哂笑不已。
莫说他有三千兵马,就算再有三万,又岂会是匈奴骑兵的对手?
而在沛郡的卓子房也终于收到了秦越送来的紧急密报。
“骠骑将军被软禁了??”
兹事体大,卓子房更不敢掉以轻心,又往靖云生队伍的方向调去两千精锐。
翌日清晨,和亲队伍与靖云生的队伍再度启程。
直到下午,两支队伍终于在半路上和梁萧的白袍兵部队碰头。
梁萧望着这支和亲队伍,眼神一凛,白龙影一马当先。
白袍兵紧随其后。
“武君有令,前方禁行!”
随着梁萧的命令传开,玄奇的队伍也被拦下。
在玄奇的命令下,梁清霜的香车被马夫赶到阵前。
车内,梁清霜抱紧南宫琉璃,美眸噙泪,心中百感交集,迟迟不肯下车。
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与他相认。
“玄公公,殿下不愿下车……”
亲兵赶来回报,玄奇却没有勉强,让众人全部下马,与梁萧相会。
“武君别来无恙!”
望着马背上的梁萧,玄奇语气恭敬,双手抱着圣旨,向梁萧行了一礼。
司马啸云下马之后,冷眼注视着梁萧,内心的愤恨无以复加。
就是这个人,险些给司马家带来灭顶之灾!
如今他要代表司马家乃至所有门阀士族,让他威严扫地!
“玄公公带队千人,却以绝密为由,一路北行,执意要见本将军,所为何事?”
言语间,梁萧还不忘向远处的靖云生投去询问的眼神,后者同样是一脸疑惑。
马车里的梁清霜听到梁萧的声音,抿着红唇,心中的恐惧减轻了不少,却依然是满心无奈。
“是这样的,武君,陛下他、他要您……”
向来威风凛凛的大内总管,此刻汗如雨下,说起话来支支吾吾。
司马啸云顿时不耐烦了,“有什么不能直说的么?不就是陛下打算安排公主与匈奴皇子和亲,让你梁萧亲自带队护送!”
话音刚落,靖云生吃了一惊,看向那辆装饰精致的红色香车,满脸不敢置信。
和亲?
梁萧眉头一皱,纵马走向玄奇和司马啸云
“玄公公,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和亲的圣旨在此,请武君自己过目。”玄奇硬着头皮说完,上前交付圣旨。
梁萧有受诏不拜的特权,因此无需下跪领旨,迅速接过圣旨,打开一看,陷入沉默。
司马啸云与同行的门阀官吏们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只是碍于礼法,暂时不敢出声。
只有玄奇望着梁萧,胆战心惊。
他已经看清了,梁萧的目光随着阅读圣旨而变得越来越凌厉,俨然成了一头即将暴走的猛兽。
就连司马啸云等人的内心也同样生出莫名的惊惧。
马背上的天策上将,明明一言不发,他们却只觉得眼前天地即将因为他的怒火而倾颓,山雨欲来。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梁萧满含怒意的质问响彻全场,声色俱厉。
“吾等正欲死战,朝廷何故先降?”
话音刚落,徐州将士们无不惊怒,看向这支和亲队伍。
玄奇早已汗流浃背,努力保持冷静,取来武帝的密信看了一眼,组织语言。
司马啸云壮起胆子,势要迎难而上,把握这难得的出头机会。
“梁萧!和亲之事,利国利民!更何况君命难违,陛下让你护送,你就乖乖奉命行事,休要多言……”
不等他说完,梁萧抬手便是一马鞭。
“啪!”
现场立即响起司马啸云凄厉的惨叫。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惊骇。
这一马鞭,竟在司马啸云的左脸留下了一条伤痕,从左脸颊蔓延到左边下颌,下颌处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鲜血直流!
“立即扣押这支和亲队伍,抗拒者斩!”
和亲?
梁萧话音刚落,现场徐州将士无一不是惊怒交加,就连靖云生也难掩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