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多半是疯了。
这是伊森的第一反应,从现场的人体残骸来看,至少有四位教派领袖死在了卡洛手上。
难道是老巴布置的鬼屋太过恐怖,直接把卡洛吓到精神崩溃了?
然而在向老巴确认了消息后,伊森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房间里蠕动的肉瘤并非“影视特效”,而是由血肉拼凑而成的畸变造物,这些都是卡洛的“杰作”,只是他对于血肉权能的熟练度极低,才没法将人体残骸改造成畸变生物。
这是属于卡洛的力量。
堂堂生命神教的现任教皇,竟然成为了巴扎托斯的信徒。
于是,几个倒霉鬼的死因就很显然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逃离了圣堂大厅,他们跟在了卡洛身后,意外发现了他的秘密。”
伊森开始了推理,“见秘密败露,卡洛不得不杀他们灭口。”
这一幕倒是超出了他们意料,他们的计划本来只是打算恐吓被困在礼赞圣堂里的人们,却没想到破碎的女神像竟牵扯出了这样的秘密。
卡洛一定以为是自己渴望巴扎托斯力量一事被圣堂的古代魔法识别了出来,才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事件,而尾随卡洛的几位教派领袖在目睹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红雾时,也一定产生了相同的想法。
“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伊森嘴角上扬。
在这永恒的黑暗与恐慌之中,每一个分散在圣堂各处的人都听见了同样的声音。
——“你们之中有人背弃了信仰,成为了邪神的爪牙,找到他,否则你们将被困在这里,直到永远。”
卡洛同样听见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低语,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攥紧拳头,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如同着了魔一般朝着门外走去。
在他实现伟大的目标之前决不能倒下,就算代价是踩过所有人的尸体也在所不惜!
“你真是坏的流脓。”
只用了一句话就使得人与人之间失去了信任,凛冬评价道,“你天生就是当反派的料,说不定作为幕后黑手最终被人打败才是你的宿命。”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维罗妮卡也听见了那来路不明的低语,但她此刻根本顾不上搜查混进他们之中的邪神信徒,她死死捂住屁股,躺在地上把身体弓成了虾米状,把嘴唇都咬出血了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哭出来。
就在刚才,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进了这个坑洞里,躺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儿,麻木的屁股和腰才恢复了些许知觉。
忍住,维罗妮卡!
你可是教廷的裁决官,哭鼻子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维罗妮卡吸溜了一下鼻子,抹去了眼角挤出来的两滴眼泪。
这都要怪之前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诡异黄发少女,当维罗妮卡第一眼在走廊里看见少女时,吓得小心脏险些从嗓子里给蹦出来——那黄发少女没有身体,只剩下一个圆滚滚的脑袋。
正当维罗妮卡以为凶手又一次用残忍的手段砍下了黄发少女的脑袋时,那圆滚滚的脑袋竟然当着她的面动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这压根不是杀人事件,而是这黄发少女在地上挖了个洞,把脖子以下的部分都藏进了土里,乍一看像个黄色小土豆。
不过考虑到圣堂大厅发生的可怕景象,维罗妮卡倒是能理解黄发少女把身体藏进地下的原因,这对她来说更有安全感。
维罗妮卡跟在了黄发少女身后,一直尾随到其中一个房间,她等在门口,一直等到屋里安静了下来,才敲了敲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可门里却并未传来回应,沟通无果后,维罗妮卡只能擅自推开了房门。
接着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况,就一脚踩空,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这一跤直接把她给摔懵了,最先着地的是屁股,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如果再让她再遇到了那位黄发少女,她一定要质问对方:“你**是不是毛病?谁允许你在教廷圣地挖洞了?”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缓过来的维罗妮卡检查完了身体,才发现身上没有伤口,那血腥味并不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她环顾左右,微弱的红光隐约照亮着前路,这地下空间要比她想象中庞大得多。
她脸色微变。
这是一条晨曦之冠大教堂从未记录过的密道,也绝对不是那个黄色小土豆挖出来的,密道空间宽阔,道路也像是被人精心修缮过。
问题来了,这条密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修建的?
按理说教堂的任何修缮工作都该归她管,执法队就是这么一个特殊的部门,在治安环境好的时候,他们就会承担绝大多数体力活。
血腥味就是从更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理智告诉维罗妮卡不该再前进了,从未被记录过的密道,还传来阵阵血腥味,用脚趾都能想到不是什么好地方。
正当维罗妮卡犹豫不决时,她忽然在那黯淡的红光深处又一次见到了黄色小土豆的后脑勺,她仿佛全然没意识到危险的存在,径直朝着更深处前进。
她又挖了个坑,把脖子以下的部分埋进了土里。
这到底是谁家的倒霉孩子?
万一前面有暗器呢?
又或者是囚禁了某些危险的禁忌魔物!
维罗妮卡平日闲暇时的爱好就是,她经常在寻宝题材的里见到类似的场景——一群自大的寻宝者们闯入古老的密道,最终一个个惨死在机关与魔物之手。
维罗妮卡当即朝着黄色小土豆消失的方向小跑过去。
等这黄色小土豆落到她的手里,维罗妮卡一定要把她的屁股给打肿,让她也感受一下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之后屁股着地的痛楚。
带着这样的信念,维罗妮卡沿着密道一路深入。
然而这一路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既没有预想中的毒箭,也没有突然扑出来的黑暗生物,这条密道甚至没设置岔路,让她得以在黑暗中稳步前行。
黄色小土豆又不见了,她就这么一头扎进了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维罗妮卡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又把哪给挖穿了,掉进了更深的夹缝中,但随着精神在密道中越来越深入,打算追踪对方时,她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发现。
那个黄色小土豆,竟然什么都没留下。
她明明挖了一个洞,把脖子以下的部分埋在下面,可却没有在地面上留下任何痕迹,维罗妮卡这才想起之前在礼赞圣堂时,对方也许并没有在地板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尾迹。
维罗妮卡绷直了身体,一股寒意向她席卷而来。
这让她想起了一些恐怖里描写过的场景——那个黄色小土豆,真的存在吗?又或者说,她真的是人类么?
她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又一次向前迈开脚步,眼下她只想从这诡异的地方走出去。
维罗妮卡又闷头走了五分钟,前方的道路忽然间宽阔了起来,光线也越来越亮,不过那看起来并不是清晨的阳光,而是暗红色的,让人能轻易联想到魔女小屋的光线,她还从不远处听见了“咕嘟咕嘟”的轻响,这对她来说相当陌生,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
在密道的尽头,也有一扇紧闭着的铁门,古怪的声音正是从门的另一端传出来的。
维罗妮卡陷入了抉择,她无从得知这是不是来自凶手的指引。
她觉得整件事早已脱离了控制,从杀人案件变成了一场邪神祭典。
最终,对于真相的渴求占据了上风。
正如她所说的,哪怕是死了,也得做个明白鬼。
她将手搭在门把上足足有十秒之久,紧接着心一横,鼓起勇气,一把将紧闭着的房门推开。
下一秒,维罗妮卡就干呕了起来。
无比强烈的血腥味,伴随着肉类腐败的臭味,强烈的气味熏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站定在原地干呕了许久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那血腥味与古怪声响的源头——两个不停蠕动着的肉瘤。
邪神信徒的秘密据点。
这是维罗妮卡脑海中涌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她还在这被血色笼罩的密室里找到了地上画好的召唤法阵,柜子上摆着不知名魔物的颅骨,瓶瓶罐罐里浸泡着人体器官,扭曲的能量在密室里无处不在,在法阵的中心处,是一个仍在颤动的大脑。
她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
位于晨曦之冠大教堂之下的邪神信徒密室?
她根本想象不到修建这里的人究竟是如何逃过了教廷的巡查。
紧接着,维罗妮卡发现了那两个肉瘤的异常。
位置实在太古怪了,紧挨着贴在一起,其中一个肉瘤有一半还脱离了地上仪式法阵的范围。
作为教廷的裁决官,维罗妮卡和真正的邪神信徒打过许多交道,因此她很清楚越是狂热的邪神信徒对于细节就越是有着近乎于变态的执着,他们绝对无法容忍这些肉瘤脱离仪式法阵的范围,按照那些人的习惯,它应当以完全对称的方式排列在法阵之中。
而现在看来,就像是两个人死在了大街上,还没有人给他们收尸……
维罗妮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
心中激荡起的情绪不是恐惧,而是强烈的悲伤。
她注意到了散落在肉瘤附近的人体残骸,她在为惨死者悲伤,但这似乎也并非出于她自己的感情。
这些情绪源源不断从肉瘤中散发出来了,将她笼罩于其中,她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低语。
它们在寻求解脱。
短暂的注视,维罗妮卡竟听懂了低语的请求。
她从不远处的桌子上找到了仪式匕首,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如此诡异的物体,但却知道该如何帮他们解脱。
它们请求维罗妮卡划开肉壁,将它们被囚禁于其中的灵魂释放出来。
理智却也在疯狂警告她这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天知道这肉瘤里面藏了些什么。
万一是强腐蚀性液体呢?
又或者在被割开后发生了尸爆……
维罗妮卡缓缓举起仪式匕首,将刀刃对准了其中一个肉壁,在下刀之前,她先给自己进行了多达十一次加护,以确保哪怕发生了尸爆,也无法击破她的临时防御。
她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被仪式匕首切开的部分。
血水与脓液从破洞中流淌而出,顷刻间淹没了维罗妮卡的脚踝,又黏又滑的触感让她的灵魂都快要吐出来了。
但……
至少不是腐蚀性液体,也没有尸爆。
维罗妮卡只能苦中作乐,不停在心中安慰自己,否则她恐怕会萌生出“被脓液浸泡过的脚究竟还能不能要”的念头。
随着肉瘤的逐渐干瘪,越来越多的东西被脓液冲刷了出来。
断肢、人体器官,以及——
在看见最后那颗圆滚滚的物体时,维罗妮卡瞳孔一缩,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经过了脓液长时间的浸泡,滚落到她脚边的头颅早已面目全非,皮肤开裂的孔洞连在了一起,露出了下方的骨骼,然而仅存皮肤的肤色,以及脖子上悬吊着的未被脓液溶解的挂坠都表明着死者的身份。
他是通灵教派的人。
维罗妮卡觉得自己快要没法呼吸了,她的视线开始出现重影,脚下也没了力气,仅存的意识支撑她,让她不至于摔倒。
这个发现,要比尸体、凶杀案、邪神信徒恐怖了无数倍。
因为她几乎立刻想到了不久前教堂里的流言蜚语,那是关于“灵母”雅尤玛和教皇卡洛的。
在站前会议开始前,有人看见气势汹汹的雅尤玛在晨曦之冠大教堂门口堵卡洛,那时的她身边带着两个侍从,在短暂的争论后,卡洛将雅尤玛带进了晨曦之冠大教堂。
自那之后,发生了两件怪事。
当他们再次见到雅尤玛时,她瞎了数十年的双眼被治好了,对于卡洛的态度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另一件怪事是,雅尤玛带来的侍从不见了。
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在教堂里见到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