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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秦王十七年

    “先生,韩国灭了!”

    冬天慢慢飘雪的时候,

    何博正蹲在地上,跟周围的一些小孩玩翻石头的游戏,刘交跟刘信这对叔侄便跑过来,一脸紧张的告诉他。

    “哦。”

    何博很平静的应了一声,然后伸出手,一把将石子全都抓入,高高兴兴的赢走了小孩哥的草蟋蟀。

    他拿着战利品,站起身对刘交他们说,“韩国灭亡了,你们慌张什么呢?”

    丰邑这个地方,

    现在是属于楚国的,连三晋之地都不是,跟秦国还有些距离。

    刘交说,“之前打仗,可没有过这样的事。”

    战国七雄已去其一,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吗?

    何博撇嘴说道,“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事?”

    “中山国、宋国,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赵并中山,

    而齐国吞宋,

    这纷纷扰扰的乱世中,宗庙被推倒的事情可不少见。

    韩国覆灭给世人带来的震惊,

    无非是其体量相较于中山和宋国,要更加庞大,而败亡的速度,却更加迅速罢了。

    虽然何博知道,

    亡韩,只是秦王政在兼并天下,容纳四海这条道路上,踏出的第一步。

    他在后面,还要奔跑起来,将这条道路一口气走到尽头。

    但对一些混战多年,对这些场景已然麻木的诸侯来说,却不免觉得:

    秦国吃掉了韩国,胃口应该会得到满足了。

    这么庞大的土地和人口,

    消化起来可不容易,

    齐宋数百年接壤相存,早就互相深入影响了,结果将之纳入怀抱的时候,还差点撑得齐国消化不良呢。

    秦国在之后几年,肯定没有再征战的精力!

    如此一想,

    诸侯在震惊之后,又随即放松起来。

    他们知道,秦国的脚步无法阻挡。

    但再拖一段时间,让社稷不倒在自己手里,就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了。

    只有阴间的死鬼们旁观者清,知道以前的旧例,是不适用于这个新时代的。

    当今的秦王政,是铁了心要奋六世之余烈,鞭笞天下的!

    他跟自己父亲难得的相似之处,便在于对一统天下的急切!

    而死鬼们对此唯一的担忧,只是不知道秦国统一以后,会采取怎样的措施,去治理一个与之前全然不同的国家。

    当然,

    刚死下来的韩非还是会替国家倾覆哀悼的。

    但他的悲伤并不能阻止其他人的讨论。

    ……

    “行啦,你们还没到那个担心天下的年纪,不如先回家吃饭!”

    阳世,何博一挥手,表示“韩国死不死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后,

    何博就赶着两个少年回了刘家。

    刘信的母亲,也就是刘老大的遗孀对何博很是热情,不停的招呼他留下吃饭。

    因为何博在揽下了替刘交启蒙的事后,又觉得刘信的年纪跟小叔叔相差不大,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便捎上了这个大侄子,并且没有收他的束脩。

    这让刘信母亲十分感激,甚至在家里粮食不够吃的时候,宁愿饿着自己,捧着饭罐去刮取那残余的、干巴巴的口粮,也要招待好何博这位老师。

    而何博知道这件事后,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时常带着两个小的去河边,一边钓鱼一边念书。

    刘信总能够钓上很多鱼,交给母亲补贴家用。

    今天,也是如此。

    刘信把垂钓的成果交给母亲,后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说,“你三叔要回来了!”

    “这个家伙,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挣个前途出来,回来估计也是个只会浪费粮食的!”

    刘信对自己这个叔叔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经常听母亲说他游手好闲,常年在外给人当门客,还经常向家里伸手,搞得家中积蓄一直多不起来。

    如今返回,家里的负担又要加重了。

    于是他说,“母亲不必担心!”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能够下地耕田,还会写很多字,可以替母亲分忧的!”

    刘信想:

    要是他三叔不着调,自己就多种点粮食,做些替人写信抄书的事,挣点外财,减轻母亲的重担!

    他的祖父虽然慈爱,但还有小儿子,还有其他孙子。

    他要照顾的太多了!

    很多时候,刘信母子只能自己想办法,去解决生活中的问题。

    母亲听了他的话,欣慰的笑了。

    然后,她又拿出来两块布匹。

    布匹的材料很是一般,但纺织得用心,摸上去没有什么毛糙的触感。

    母亲说,“这是我特意给你纺的!”

    “你现在读了书,有了知识,就不是一般人了,以后指不定还能去外地求学,成为天下有名的学士……哪里还能穿种田的破衣服呢?”

    “另外的,则是替你先生做的。”

    “他没有收你的束脩而教导了你,给予你跟刘交一样的待遇,我心里非常感激。”

    “我攒不下太多钱财,便只能靠着纺织一些布匹,感谢他的恩德了!”

    “等会,你就替我把它送过去吧!”

    刘信接过,乖乖点了点头。

    而当他返回的时候,

    刘煓也回来了。

    小老头放下锄头,正带着小儿子,跟何博坐在地上,分食自己采摘的野果。

    何博也不知道,

    这样的时节,刘煓是怎么摸到野果的。

    他只是伸手拿了一个,

    然后一口啃下去,立马把脸皱了起来。

    “快,有你的份呢!”

    刘煓被他的表情逗的哈哈大笑,而祸害了儿子跟朋友后,又去染指孙子。

    刘信是个老实孩子,哪怕亲眼目睹了何博的悲惨遭遇,还是接过来啃了。

    很快,

    他就跟刘交一块酸得搁角落里怀疑人生去了。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都冬天了,这果子还能没被摘干净了。”

    何博给自己灌了几口水,缓过来后感慨着说道。

    刘煓乐呵呵的说,“可我觉得还行啊!”

    “你牙都掉了,哪里知道酸呢?”

    何博毫不客气的说道。

    刘煓闻言,抿了下嘴,感受下嘴里那几处空荡荡的牙床,不说话了。

    他只是捏着一个青涩的果子,扔到嘴里,自得的吃了起来。

    ……

    “等会要回家过年喽,就不打扰你们了!”

    等李氏跟刘信母亲端着饭菜上来,刘煓照例给一大家子分餐的时候,何博突然说道。

    两个弟子有些舍不得,但也没有太过惊讶。

    毕竟过年是大事,就连刘老三都要回来了,何博哪能继续留在丰邑呢?

    刘煓也不挽留他,只是问,“那过了年,啥时候再过来啊?”

    何博摇了摇头说,“以后也不来啦,刘交和刘信的基础,已经打得很牢固了,之后只要出去游历一段时间,学以致用就行了。”

    智慧,

    是从生活中获得的。

    读死书可不能培养出人才来。

    “啊?”

    听到这话,

    刘煓放饭的手都停了下来,抱着饭罐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了一阵,最后才讲,“那有空联系啊!”

    “你住哪里?我虽然老了走不动,但老四跟刘信能走,我让他们看你去!”

    何博继续摇头,“我老家现在乱着呢,如今也是到处溜达,没个具体着落的。”

    漳水那边,

    物是人非已经很多年了,

    何博偶尔会回去邺县,感受一下那里的气息,但也不会停留太久。

    他更多时候,会窝在阴间打盹,或者隔高原上趴窝。

    现在,

    黄河的进度条总算过半,何博静极思动,就琢磨着南下,去染指长江的支流!

    总的来说,

    他闲的时候是真闲,

    忙起来也是真的忙。

    毕竟去长江那边讨打,也是需要勇气和毅力的。

    何博一想到这些年来,自己暗搓搓的想润到南边,结果遭到的痛殴,心里就是一阵酸涩。

    长江的“父爱”,

    那是真的狠啊!

    “以后有缘再见吧!”

    他吃了刘家的一顿饭,又捎上刘信母亲特意织的布,然后拍拍胸脯,在两个少年不舍的目光中,越走越远了。

    而没过几天,

    刘老三骂骂咧咧的踏入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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