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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白鸦夜鸮

    好所在?赵倜心中一跳,既是劫持自己,能有什么好所在,必然险恶地方。

    这时诸葛青青身法愈发快速,恍如一抹青烟,魅影横行,直往玉州城西北。

    玉州城大,哪怕她轻功了得,也足足跑了将近一刻钟时间,方才来至西北角一块地方。

    赵倜自小城中长大,自然认得此为何处,乃一座禅院,唤做飞来寺是也。

    这禅院后方有十三层高塔,名为飞来塔,算是玉州一处景观。

    此时诸葛青青提着他绕寺而走,片刻到了寺后,左右瞅瞅无人,直接跃上寺墙,接着脚尖轻轻一点墙顶,竟然往那座飞来塔纵掠而去。

    飞来寺后墙距离高塔还有五六丈距离,但诸葛青青身子却如同雨燕一般,哪怕带着赵倜,也丝毫未显费力,转眼就站在了二层塔檐之上。

    接着她抬头望了望,塔身一层比一层窄,可以瞧见最上方,简直耸进夜空,赵倜心中未免有些慌乱,小声道:“诸葛姑娘,你到底要带在下去哪里?”

    诸葛青青笑眯眯道:“公子莫急,已经到了。”

    随后就看她直向上处冲去,只是几息,便站在了第十三层旁边的青瓦细檐之间。

    塔高十三,这时几乎立于最顶,夜风呼啸,远胜下面,赵倜不由打了个冷噤,心中暗想,对方将自己带来这里做甚?

    就看诸葛青青这时拨开塔身上的一扇木窗,接着跳了进去,塔内漆黑一片,墨色交织,伸手不见五指。

    “啪”地一声清响,诸葛青青打开了火折子,接着点燃半根红蜡。

    只见光芒影影绰绰,照亮了塔中一切。

    这十三层塔内不算宽敞,甚至有些狭窄逼仄,毕竟已是最后一层,也就丈许方圆的模样,哪怕红烛光亮恍惚,但略微观看便也看清了一切。

    赵倜目光微微一怔,只见下塔通道竟然被青砖封死,灰尘密布。

    “这飞来塔每一层都封闭了,下面走不到上方,上方也走不下去。”诸葛青青道。

    赵倜没有理会她的话语,而是看向封死通道一旁的地上,那块有一蓬枯枝草叶,筑成个简易巢穴,正有一只体型大过寻常同类半数的乌鸦,趴在巢上呆呆地望着二人。

    “此塔层层封闭,无法打扫,有窗子敞开缝隙,便被鸟类钻入当做穴巢了。”诸葛青青瞅一眼那只大乌鸦,不以为意地说道。

    赵倜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比较常见,不过他虽然知道此塔,但却从没进来过,不知道为何内里封闭,想来是佛门的一些特殊规矩使然。

    “诸葛姑娘……这是怕我逃走?”赵倜道,对方将他带至这种地方,显然是担心他逃掉。

    “身上未带纸笔,还要出去寻觅,赵公子见谅。”诸葛青青笑吟吟道。

    果然如此,赵倜点了点头,对方想自己手书那首佳人诗,却没有笔墨纸砚,要外出寻觅,可把自己放在哪里都不放心,只有这高塔之上,自己想走也走不了,就算罗敷也不会想到此处,寻不来这里搭救自己。

    “公子放心,写完青青歌之后,我便送公子离开,不会伤害公子一丝一毫。”诸葛青青道:“小女还会送给公子一份礼物,以做感谢。”

    “礼物就不必了。”赵倜摇了摇头:“君子之交淡如水,一首诗而已,在下不会收诸葛姑娘任何东西,姑娘还请快去寻找笔纸吧。”

    诸葛青青看了看赵倜:“公子倒是沉得住气,被小女带至这等地方都不慌不乱。”

    赵倜瞅向她蒙着面纱的面庞,淡淡道:“姑娘怎知在下不慌,在下只是表面镇定,实则心中早就惊慌失措了,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回去家中睡觉。”

    诸葛青青闻言眼睛眨了眨,“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没想赵公子还很幽默,那小女现在就出去寻找东西,不好耽误公子回家休息。”

    说完,她身子直接跳出窗外,闪了几闪,便消失不见。

    赵倜听得外面没什么动静,起身去窗边观看,只见月光照下,夜色一片茫茫,远处许多事物都渺小无比,看去令人心中惊奇之余,未免有些头昏眼晕。

    他从未上过这么高处,以往也就是那次赴莫寻宴请在太白楼登高,却哪里有这十三层浮屠高耸,玉州城外也没有什么高山可以俯瞰,没看过这种光景。

    此刻他感觉头晕,不由伸手扶住一旁的窗棂,但又觉到难得如此登临机会,便奋力睁开双眼朝下方望去。

    若是有武功就好了,便不会这般不济事,赵倜忽然心中暗想,但随后又摇了摇头,怎么会念起武功之事呢,真有武功也不可能叫诸葛青青掳来此处了。

    他被夜风拂面,伸出一只手去感受,但觉春风凛冽,竟有些刺骨,是在地面之上所领略不到的特殊滋味。

    这时朝远望去,天大地大之念自脑海中升起,再看空中,似乎就连星月都无比接近,触手可及,不由得诗句浮现于胸。

    赵倜忍不住开口吟道:“浮屠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好诗!”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赞叹道。

    “啊?”赵倜不由吃了一惊,忙转头去看,可又哪里有人,塔室内空空如也,烛影摇光,恍恍惚惚,只有那一只乌鸦蹲在巢中昏昏欲睡。

    他急忙往外面寻找,上方塔顶光秃秃连只虫子都没有,下面各处塔檐也是没见任何人在。

    难道是鬼或妖魔?他不由沉吟,鬼就不说了,此塔每层封闭,倒是符合佛家镇魔之说,难道这飞来塔中镇了什么魔怪吗?

    世上是有妖魔鬼怪的,不过却没什么可怕的,尤其是鬼,君子秉正严明,念头纯正无邪,最不惧怕的便是阴鬼之流。

    前朝大儒符龄曾写聊斋笔记一书,上面说自己有一次夜行遇鬼挡路,鬼百般变化恐吓,他全不为所动,依旧正身前行。

    鬼问他:你怕不怕我?

    符龄说:不怕!

    鬼追问,符龄依旧如此回答,鬼说:你言声怕我便离开,不再纠缠。

    符龄淡淡地说:不怕就是不怕。

    鬼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悻悻离开。

    所以赵倜不怕鬼,只要气势不弱,不被对方压倒,就不会被迷惑加害。

    妖魔之类虽不同,但在塔中,极可能是这寺镇压锁住的,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吸了口气,大声道:“刚才是谁说话?”

    四周并没有声音回答他,他皱了皱眉:“既言在下诗好,为何不敢出来一见?”

    依旧没人回应,赵倜目光再度打量塔内,只看除了四周墙上的斑驳壁画,整个室内再无旁物……除了那只乌鸦。

    嗯?赵倜目光落在鸦身上,忽然泛起疑惑神色。

    虽说禽类夜不可视,大抵这时见到生人盖莫能动,老实无比,但当前室中已经点了红烛,可以见物,这只乌鸦为何还这般消停?

    要知乌鸦此禽最为精灵,有知祸福,辩是非,明运晦之称,与鸱鸮并称天下阴禽之首,鸱鸮则能认生死,洞机陨,悟阴冥,民间叫做夜猫子,百姓们有句俗语,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两者有白鸦夜鸮的称呼,说的是乌鸦白天活动鸣叫是非,鸱鸮则夜晚活动,预判吉凶。

    眼前这只乌鸦长相奇特,比寻常乌鸦大了一圈,又能觅得塔中居住,显然并不痴傻,但此刻与自己共处一室,不做逃跑,就是之前诸葛青青携他进来,点燃蜡烛,也没看有半点惊动。

    好像不太对劲,赵倜谨慎地将身子全部转了过来,仔细看向那只乌鸦。

    只见此鸦一身黑亮毛羽,在烛光的映照下竟隐隐泛出七色隐秘光辉,一双腿爪微微趴伏,露出了乌金颜色,两只翅膀并拢双侧,脑袋歪在翅膀上,昏沉欲睡。

    “适才……可是你在说话?”赵倜小心翼翼地道。

    乌鸦瞅都不瞅他,眼皮依旧半睁半闭,动也不动。

    赵倜想了想,缓慢向前移步:“如果是你说话还请示意,如果不是……那么得罪了。”

    他到了乌鸦近前,伸出一只手去,慢慢伸向乌鸦的毛羽。

    乌鸦虽然喙利,但他自忖小心一些,并不会被伤到,除非真有神异,对方成精,刚才便是其在说话。

    如是那样,想来对方必会再次开口,不可能叫自己触碰。

    他倒没有别的复杂特异心思,无论刚才说话之人是好意恶意,总得搞清楚在哪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怎么也要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隐藏,做个防范。

    赵倜的手探向乌鸦,就在距离鸦背尺远左右的时候,便看那乌鸦忽然将头抬起,口吐人言:“好书生,居然能够识出我来。”

    赵倜闻得不由急忙将手缩回,脚下也退后了两步。

    虽然并不如何惧怕,但头一次看见飞禽开口,总还是有些举止失措。

    他定了定心神,再看向乌鸦,只见乌鸦一双眼珠暗红,仿佛人一样正在注目瞅他。

    赵倜微微思索,实在看不出这妖物是好意恶意,秉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拱手道:“原来真是鸦兄,刚才多有得罪,还请鸦兄莫要见怪。”

    乌鸦道:“我不怪你试探,你这书生却是有些与众不同,诗作得好,居然还能认出我来,而且并不怕我,你为何不怕我?”

    赵倜表情平静地道:“在下为何要怕鸦兄呢?”

    乌鸦露出一副似乎哂笑的形状,道:“我口出人言,必然是为妖怪,人见皆畏,胆大者攻击,胆小者逃窜,似你这般却是绝无仅有。”

    “哦,原来如此。”赵倜点了点头:“鸦兄说的倒没什么错,若是平常时候见到鸦兄,在下也不会这般镇定,只是刚才鸦兄夸奖了在下所作之诗,所以即便是妖精鸦兄也是个雅妖,在下自然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雅妖?好好好!”乌鸦这时身子从巢中站立而起,腿爪全部露出,果然是金属一般发着幽沉光芒。

    “从来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你这书生有意思,我来问你,你因何被那小丫头擒捉至此?”

    “这个……”赵倜闻言不由一声苦笑,倒没什么不可说的,随即将自己在玉江诗会作诗,连出两首传世佳作,被对方听见想要改名一首,然后将自己带至此处的事情讲了一遍。

    “难怪,难怪……”乌鸦不住点头:“倾国倾城,倾国倾城,这般好诗,也难怪这些小辈要争夺,虽然十大名花排名不分前后,可一旦有此诗加持,名气将更高不说,自己也会跟随诗篇一起流传后世了。”

    赵倜笑笑不语,心中感叹,都怪自己锋芒太露了。

    “如果我是女子,也必然要争这首诗的。”乌鸦忽然发出笑声:“只是这诸葛家的小丫头有点太蛮横了点,怎么便好直接掳人呢,知道的是抢一首传世之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抢夫婿相公呢。”

    赵倜闻言不由尴尬一笑:“鸦兄说笑了。”

    乌鸦道:“你如今打算怎么办,真想把此诗给诸葛家的这个小丫头吗?”

    赵倜道:“不过一首诗而已,在下倒没想太多,无论算上谁的名字,总都是在下写的,这点无法改变,至于写谁倒没那么重要。”

    乌鸦笑道:“看你这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怎不想着逃跑?”

    赵倜挠了挠头:“我没有武功,这十三层高塔下不去,逃也无处可逃,何况此女似是有些难缠,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家中白身,她再找去惊扰父母便不好了。”

    乌鸦道:“本还想着帮你一帮,下这塔不算什么难事,但听你言之有理,也就算了。”

    赵倜道:“在下多谢鸦兄,左右诗都是在下写的,到哪里也改不了作者之名,叫什么名字其实并无所谓。”

    乌鸦歪了歪脑袋,忽然道:“可也不能白白赠予给她,这般大的名声,使钱都是买不来的,一会我帮你讨些报酬过来。”

    赵倜疑惑道:“那诸葛姑娘刚才说了报酬之事,鸦兄还能讨要些什么?”

    乌鸦道:“你莫管了,全我来做,你只管看着便是。”

    赵倜刚要说话,就听乌鸦又道:“不要说了,那小丫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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