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回来的时候,打架已经结束。
姐妹俩坐在门口地上,一点形象也没有。
茜茜的马尾辫散开,披头散发,白毛衣上到处是黑乎乎的手印。
舒唱衬衣扣子都开了,正捂着胸口。身上满是泥土,鞋子还掉了一只,脸上脏兮兮的。
一个像疯婆子,一个像小乞丐。
一个笑吟吟如沐春风,一个凄惨惨好不可怜。
两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一个兴趣盎然,一个态度勉强。
刘景从楼梯上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他只是惊愕一瞬,连忙掏出手机,对着两人拍了几张照片。
快门声惊动了两人,齐齐转头看来,纷纷起身。
“木头,你还好意思过来。”茜茜埋怨,姐姐我今天回家,你竟然不在。
她怨言所剩不多,最近积攒的怒火,刚才暴揍舒唱一顿,清空了很多。
“木头,你回来啦。”舒唱站在茜茜后面,一点也不咋咋呼呼。
刘景很意外,不由得多看了舒唱两眼,这是挨揍了啊。不过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症状见轻也见好。
舒唱瞪着刘景,看什么看,没见过挨打嘛。窝囊死了,大老婆欺负小老婆,一点都不知道帮忙。
刘景暗松一口气,看来没打正常,神经还是这么不靠谱。
“你们这是?”
两个人都没穿外套,门口虽然没有寒风,但也不是很暖和。
刘景刚来的时候,两人依偎在一起,这样能暖和一些。
“没带钥匙。”茜茜一脸颓然。
她本来想带舒唱去楼下,以练武的名义,暗戳戳教训傻妞一番,顺便出口邪气。
哪知道刚出门,便被舒唱的言语引爆。
本姑娘的玩具,你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抢着玩,还在我面前显摆。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不忍了。
打着打着,一阵风吹过,门直接关上。
俩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还打什么。连忙休战,爬起来开门,再也打不开了。
“给丽姐打电话啊。”刘景很无语,我要不回来,你俩准备冻死在门口啊。
“手机在屋里。”茜茜挺不好意思,这办的啥事儿吧。
刘景竖起大拇指,“了不起,你俩真是难姐难妹。”
“别废话,快开门,我都快冻死了。”茜茜不耐烦,你俩才是难姐难妹,本姑娘一点也不难。
“我也没拿钥匙。”刘景双手一摊。
“啊!那你赶快给干妈打电话。”舒唱傻眼了。
茜茜一点也不慌,上前扒掉刘景的外套,穿在自己身上,“不管,赶快开门,我快冻死了。舒唱个神经病,你也不管管。”
刘景的确没有钥匙,但他会开锁,茜茜是知道的。
出去转了一圈,找到合适的工具,很快把门打开。
“卧槽,可以啊,你还会这手,以后……”舒唱两眼放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茜茜一巴掌打她屁股上,呵斥,“赶快进屋。”
“哦。”舒唱老实了,低眉顺眼跟在茜茜屁股后面。
老房子虽然不常驻,但每年还是会回来几次的。
茜茜衣柜并不是空的,她找出来一套两三年前的衣服,拿给舒唱换上。
没办法,近两年的衣服对于舒唱来说,实在太大了。
茜茜如今一米七,而舒唱才一米六出头,她俩今年二十,身高已经定型。
哪怕是两三年前的茜茜,也要比现在的舒唱高不少。
不过舒唱胸比茜茜大不少,倒也能撑起来,没有盖住屁股一说。
趁着舒唱在卧室换衣服,茜茜攥着拳头,恶狠狠地说道,“你让我揍一顿,咱俩这事儿算完。”
“要不你揍我两顿?”刘景腆着脸,还真把脸凑了过去。
“我……”茜茜都傻了,还有这么贱的人。
她神色一变,眼神幽幽,“除了舒唱,你最近又背着我,把谁搞到手了?”
“瞎说什么,我只是预存一顿。”刘景目光灼灼,这一刻不能躲闪,否则肯定露馅。
通过舒唱这个事,他已经自我反省。
不是兔子,也不能狠吃窝边草。以后偷吃,肯定要找外面的,而且还要养在外面,不能放在春秋。
春秋影视四面透风,有个风吹草动,茜茜比他都知道的快。
“老实回答我,你都和谁有一腿?你的答案,决定我以后对你的态度。”茜茜神色幽幽,坐在沙发上。
刘景心中一紧,这是认真了。
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高媛媛、杨蜜、范兵兵、唐烟、舒唱、陈东,还有你知道的那位。”
卧室内,舒唱并没有老老实实换衣服。门留有缝隙,她耳朵贴在哪里,正在上演隔墙有耳。
刘景的话清晰传到耳中,她小声嘀咕,竟然和唐烟搞上了,话说那位是谁?
她头脑风暴,一个个人物在心头出现,眼中满是禁忌的光芒。
她越猜越离谱,离谱到不让播。打了个哆嗦,连忙掐断连续剧。
茜茜沉默片刻,“你倒是实在,还没组成一个加强连。”
刘景嘀咕,我能不实在嘛。这些人要么你知道,要么你很熟,你想知道还不简单。
“你不生气?”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也不是可着一个物种生的。我倒是想生气,实在气不过来。”茜茜伸了个懒腰,有些出乎意料,还有一些满意。
不是刘景老实回答,而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少。
在她看来,以变态的强悍体质,肯定跟脱缰的野马一般,到处撒野。
保底两位数,这是她之前的猜测。
“龙生九子?”刘景面色古怪,这是他没想到的,原来在茜茜心中,他就不是人呐。
“以后除了舒唱之外,其他人别往家里带,我不想看到她们在我面前晃荡。”茜茜哂笑,狗屁的龙,我不这样安慰自己,余生怎么过。
“唐烟呢。”刘景硬着头皮,没敢提杨蜜。
因为杨蜜的一些骚操作,这俩人闺蜜的名义,已经名存实亡了。
高媛媛和刘景在《投名状》剧组双宿双飞,杨蜜知道之后,在茜茜面前煽风点火。
除了这之外,杨蜜知道景恬和刘景有过婚约,更是没少帮景恬吹风。
茜茜的确对此不爽,但对挑拨离间者更加不爽,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联谊过。
“以后,我也就没有闺蜜了。”茜茜自嘲。
什么闺蜜?狗屁闺蜜,她的闺蜜成了刘景的猎艳根据地。
防火防盗防闺蜜,这话果然没错。
她为何如此恼火,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刘景干笑两声,张亮颖被他自动忽视了,否则茜茜更加抓狂。
张亮颖也是奇葩,这位才是演技最厉害的人。除了杨蜜亲眼目睹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没发现。
每次和刘景相遇,都是大大方方打招呼。向大家包括刘景展现一种状态,我俩认识,但我俩不是很熟。
茜茜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纠正某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头发遮挡了视线,她撩到耳后,顿在了那里。
刘景下意识拿起桌上的头绳,帮她扎起了头发,动作娴熟,非一日之功。
茜茜暗叹,人的习惯真是强大,强大到她也得屈服。
“舒唱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医生?”茜茜忽然问道。
隔墙六耳神色紧张、恐慌、无助,嘴唇咬破也不自知。
医生?难道要给我做手术?做什么手术?你们怎么这么狠?
她就要拉开门冲出去,却听刘景回应,“心病还须心药医,普通医生没有用,找个心理咨询师疏导一下。”
“你不是自诩老师?她很信你,你怎么不帮她疏导?”茜茜很奇怪。
“唉!这事儿也怪我,我神经大条,没有及时发现。还是前几天媛媛提醒,我才意识到不对。我这两天尝试着开解,不知道从何下手。”刘景叹气。
“我也是刚发现,最近一直在米国,我俩沟通也少。那天她和我说怀孕的时候,我觉得她精神状态很不对,好像精神分裂、偏执狂、被害妄想症那样。她以前是有些癫,不是疯癫。我前天回国,没有第一时间来这边,就是想了解这方面的信息。查了很多资料,咨询了医生,结合她的状态,她应该是真出问题了。”茜茜揉着眉心,舒唱是她第一个朋友,也是她的干妹妹,她还是很在乎的。
她现在这么多闺蜜,唯有舒唱不是冲着她的名气,冲着她的家世来的。
她俩认识的时候,舒唱不知道她的家世如何,名气比她大。
“什么状态?”刘景疑惑。
“高媛媛也联系我了,她一直在悄悄观察舒唱。舒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经常发呆。不是大脑空空的那种,而是在胡思乱想,有时候呆着呆着,忽然站起来,嘴里面还念念有词。走着走着,瘫坐在地上,继续发呆。唱唱在厨房帮忙,手中拿着酱油都能发呆。出去买东西,丢三落四,忘东忘西。睡觉的时候,梦话不断,噩梦不断……”茜茜躺在刘景腿上,也有些发呆了。
刘景纳闷,那一晚他没睡,舒唱一梦到天亮,都没翻身。看来应该是白天补觉,他那时候正在剧组拍戏。
“这种状态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她性格敏感,心里脆弱。三滴血事件的发生,对她来说是个打击。再加上家庭那边乱七八糟的问题,还有一些我和你的因素。她心里藏了很多事儿,前段时间疯狂接戏麻痹自己。”刘景分析,揉着茜茜的脑袋,“忙碌有时候的确可以转移注意力,但拍戏不行。每一部戏都是一种人生,她饰演一个个角色,导致问题更严重。如果那天我没有要了她,她休息一段时间,可能就慢慢调整过来了。”
茜茜轻哼一声,接着说道,“你俩成就好事儿,她心里压力更大,总觉得对不起我。当然了,这是事实。她还算有良心的,杨蜜、唐烟这俩家伙也是我闺蜜,她们绿了我,没有一丝自责。尤其是杨蜜,反而觉得我是多余。”
“唐烟比较特殊,不是你想的那样。”刘景支支吾吾,在茜茜冷冽地目光下,老实交代,“因为一些误会,我算是强行吧。”
刘景以为肯定要骂他一顿,哪知道这位噗嗤笑了,“被那位养成,被高媛媛偷吃,被杨蜜强上,被舒唱逆推。哈哈,你可算男人了一把。我还以为,你是被动型的。”
茜茜想到了自己,如果是其他人,早就把她吃干抹净了。结果这家伙倒好,相敬如宾是常态,提前过老夫老妻样的生活了。
她还真不怎么生气,这样也挺好。起码不会像野狗似的,到处乱播种。
“正说舒唱,你说我干嘛。”刘景恼羞成怒,一把抓着一只A,狠狠揉了几下。
茜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示意老弟按摩,“舒唱,这不明摆着的嘛。有良心的人做了坏事,自己这关最难过。她一边找借口糊弄自己,一边又以道德谴责自己。长此以往,精神能不分裂嘛。你看看人家杨蜜,心理素质多强,还有心思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舒唱这样的人,没有人护着,在娱乐圈吃不开的。当然了,我也这样,没有你和咱妈护着,我也吃不开。杨蜜那样的人,最适合混这个圈子。会来事,懂借势,拉关系是一把好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快速融入一个圈子。她要是背后有人撑腰,未来……”
茜茜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变了,“我警告你,她要是仗着你给她撑腰,敢回过头来搞我,我真翻脸。到时候你敢帮她,我连你一起翻。”
“不会,蜜蜜,额,杨蜜有分寸,她不敢针对你。”刘景干笑。
他顺着脊背捋,就像撸猫一般。有些炸毛的天仙,态度渐渐温顺。
“最好这样。”茜茜根本不信。
杨函数是什么人,通过最近几档子事儿,她算彻底看清了。
当年拍摄《神雕侠侣》的时候,姿态摆的很低,投她所好,很快和她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当时以为杨蜜是想结识她这个人脉,后来渐渐发现,结实人脉是其一,自家老弟也是其一。
再后来……
“唱唱这边怎么办?她手头还有两部戏,都给她推了吧。再拍下去……”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办。心病的确需要心药医,症结在我,我知道该怎么治。”
“辛苦你了。”
“有什么辛苦的,即使没有你的因素,我也不会对她袖手不管的。”
“今天她状态好了不少,看来丽姐说的对,回家散散心,的确对她的病有好处。”
“切!对个屁。只要你在我在,她就好不了。我刚才揍了她一顿,我心里舒服了,她心里也舒服了。”
“……”刘景无语,你可真有手段,从我身上学来的经验吧。
“放心吧!打不坏的,女儿家的事儿,你别管那么多。”茜茜笑道。
“家有仙妻,如有一宝啊。”刘景感慨。
“你才知道啊。”
“茜茜,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我觉得也是。”
舒唱瘫坐在地上,无声泪流,她不是没人要的小辣鸡。原来身边的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她。
“茜茜,你是我姐,一辈子的姐姐。未来谁敢伤害你,我第一个不答应。别说什么杨蜜,就是刘景也不行。”
舒唱擦干泪,神色坚毅,开始换衣服。
客厅,姐弟俩还在腻歪,但并没有忘了舒唱。
两人之间的默契,谁也比不了。换个衣服能用多长时间,舒唱久久不出门,肯定有问题,很可能在偷听。
既然偷听,那就趁机说一些事情。
“我听高媛媛说,你想整一个南京题材的本子?有思路没?”茜茜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话题转移,总是说那一宗事儿,有些太刻意。
“有!一共有四个想法,以华夏医生为视角,以普通家庭为视角,以一名幸存者为视角,还有就是以张纯如女士为视角。以他们为切入点,展现那段历史。我还没有想好,先把四个本子都整出来,到时候再看吧。毕竟需要综合考虑,能不能拍出来,还是一个问题。”
“你问问咱爸,他以前在外交部,肯定了解这些。”茜茜建议。
“先把本子整出来,有东西才好张嘴嘛。”刘景摇头。
“嗯!你和我说说,我想听。”
“本子,我准备分做三幕,第一幕名为秋蝉,山雨欲来。第二幕叫做冬雪,至暗时刻。第三幕称作春雷,传承与审判……”刘景娓娓道来,每一幕还有若干场景,尽在心中。
“秋蝉、冬雪、春雷,为何没有夏?”茜茜疑惑。
“留白,留给未来。”
“天呐!半个小时了,唱唱……”茜茜看了眼时间,神色大惊,她听了半个小时的剧本。
刘景也惊了,两人连忙往卧室跑,推门一看,真好,舒唱躺床上睡着了。
“这我的床……”茜茜恼怒,上前要叫醒舒唱,老娘床上岂容他人酣眠。
刘景捂着她的嘴,把她从屋里拉出去,轻轻带上门,“睡了也挺好,睡了消停,说明刚才咱俩手段有用。没人打搅,咱们干些有意义的事情。”
“你今天亲过舒唱没?”茜茜问道。
“没有。”
“骗鬼呢。”
“唉!傻妞说,回娘家不能同房睡,她连碰都不让我碰。”
“哈哈哈哈哈哈哈……”茜茜大笑,感情这话不是针对我一个人说的。
刘景看大白牙抢镜,直接堵上,笑声戛然而止。
情侣哪有隔夜事,相逢一炮泯恩仇。
刘景这一吻的威力,比什么都强悍,一切沟通都在此中,一切默契胜过万千言语。
“对了!你前天说,子印可以升级了,我是不是可以变厉害了?”神魂颠倒之际,茜茜猛然惊醒。
回娘家了,不能同房睡。
万一老妈老爹这会儿回来,那不尴尬死了。
【宿主:刘景】
【等级:三级(消耗千万点升级)】
【羁绊:9/9】
【文娱之气:108.6万】
【抽奖次数:0】
刘景看着面板,得意洋洋,今年成绩斐然。
年初消耗一百万升级,年末一百万又回来了。
他在年前收回几位羁绊身上的文娱之气,再次突破一百万点。
除了范小胖和曾漓之外,其他羁绊事业刚起步。随着这些人事业兴盛,刘景挣气速度会更快。
凑够一百万的第一时间,刘景便告诉茜茜,子印可以升级了。
茜茜那几年拍戏,身体不是很好,刘景就等着子印升级。
“看我施法……”刘景装腔作势,手中神秘动作花里胡哨,心中默默对系统下指令。
然后……他喜悦的神色渐渐凝固。
因为系统告诉他,羁绊安风不满足升级条件。
同时也告诉他,第一次升级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好感度超过90点。
第二,文娱之气一百万点。
第三,双方处于合体状态。
“狗系统,你是真让我建后宫啊。”刘景暗中怒骂。
他建立羁绊的时候,对方潜力放在第一位,并不是一定要把对方弄上床。
现在倒好,第三条出来了。
系统真有回应,羁绊每升级一次,收纳气泡的范围翻倍,羁绊技能也会得到加强。
“怎么了?”茜茜疑惑。
“我这妙法,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天时虽至,地利不太佳,人和尚未达到。”
“什么意思?”
“回娘家不能同房睡。”
“呸!你这是魔功吧。”
——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贵人。
丽姐已经几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刘景回来的时间更少。
十年前的老安家在江城还算不错,称不上顶尖。
十年后的今天,别说是江城,就是放眼全国也有这么一号。
丽姐手握两家上市公司,茜茜成了红星闪闪的大明星,刘景随便拍一部戏都是千万起步。
一家几口,还真就数安老师低调,但也数他最受人巴结。
每天都有客人拜访,而且还不是一波。
有熟人,也有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有旧友,也有当地各部门的一些人。
有邻居,也有全国各地远道而来的访客。
年前如此,年后更如此。
茜茜很有耐心,她挺喜欢热闹,过年还串了不少亲戚。
刘景早就没了耐心,躲进书房,一门心思写剧本。
新年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概念。
因为丽姐把手机厂落户江城,当地政府为表心意,搞了一批鄂省春晚门票。
原计划要去鄂省春晚当观众的,茜茜有一首歌,他得去捧场。
写剧本太过投入,把这事儿忘了。
家人也没催他,把他一人扔家里,集体当观众去了。
刘景丝毫没察觉,等到这些人回来,他才知道这么回事儿。
丽姐有丽姐的客人,安老师有安老师的同僚,茜茜也有她的伙伴。刘景也有自己的朋友,除夕还没来,各种拜年电话和短信已经来了。
刘景不胜其扰,干脆手机关机,专心创作。
啪啪啪……
“进。”刘景下意识回应。
茜茜推门而入,手捧一杯热茶,放在桌子上,“你又一夜没睡?”
她皱着眉头,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昨天半夜,她送过来的咖啡还在桌上,还剩下半杯。那时候刘景坐姿啥样,这时候还是啥样。
地上桌上,到处都是书本和资料。茜茜没敢收拾,害怕打乱顺序,刘景不好寻找。
“快好了,几点了?”刘景头也不抬。
“七点多,咱妈让我喊你吃早饭。”茜茜把咖啡收起来。
“哦哦,舒唱呢?她怎么样了?”刘景问道。
“大哥,舒唱回京三天了。”茜茜很无语。
“怎么回去了?不是要在这过年吗?”刘景茫然抬头,有些不解。
“今天初五,年都过去几天了。她回京走亲戚,什么大舅二舅大姨二姨的。你不用担心,她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等过几天,我带她去医院瞧瞧。她现在也意识问题了,准备把所有戏推了,正好也该忙毕业的事情。”茜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舒唱临走之前,还专门和刘景道别。
两人有回有应,看样子刘景完全是本能反应。你说你的,我回我的,至于你说了什么,我回了什么,一概不清楚。
说到舒唱的病情,刘景彻底从剧本中回神,揉着眉心,“茜茜,辛苦你了。”
“俗话说,好话说三遍,狗都不稀罕。你已经说了……”茜茜抿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刘景抬头,她才看到正脸。
胡子拉碴,脸色暗沉,眼睛满是红血丝,疲倦两字都是轻的,这是精神也出问题了。
她看着地上一张张废弃的剧本,看着凌乱的一张张图片。她的心猛然一揪,她只是瞥了两眼便受不了。刘景天天面对这些,心里如何承受?
不过她想的有些严重,更残酷的景象,刘景在二世祖的经历中亲眼见识过。
刘景揉了揉脸颊,端着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还烫,茜茜正要提醒,这家伙已经喝完了。
刘景精神一震,“我快完成了,再给我一天时间。”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二次见刘景这么认真。
第一次是编写《秦朝那些事儿》,废寝忘食,无我无他。
“陪我出趟差。”茜茜合上剧本,拉着刘景起身。
“大年初五出差?要不要这么拼嘛。”刘景哑然。
“我要去趟……去趟……,曾漓老家是哪来着?”茜茜哪是要出差,她是担心刘景这样下去出问题,带他出去散散心。
如果说要去亲戚家,刘景肯定不愿意。
她忽然想起昨天小姨说的一件事儿,《赤壁》四月份开机,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剧组把孙尚香的剧本发到曾漓邮箱中,这是年前发的,但到现在还没回应。
工作人员打了几通电话,曾漓要么是拒接,要么是无人接听。
剧组担心孙尚香这边有意外情况,罢演、趁机涨片酬、档期调整等等,连忙联系春秋这边。
小姨一个电话打过去,曾漓很快接听。原来大青衣开启了过年模式,一切陌生电话拒绝接听。
至于邮箱,她老家连电脑都没有,看哪门子邮箱。
小姨把这个事儿,当做一件奇葩事儿,讲给丽姐听。
茜茜把这个事儿,当做一个借口,忽悠刘景走出家门。
“荆州,她怎么了?”刘景神色有些紧张。
“放心,她没病,逍遥自在好着呢。”茜茜酸溜溜的,死家伙果然对大青衣不一般。
说什么喜欢听戏,分明是喜欢唱戏的美人。
死家伙喜欢听京剧,也没见去认识于魁智。
喜欢听豫剧,更没见喜欢海连池。
“那你去荆州出差做什么?有什么活动?哦,破五呢。”刘景自觉找到了答案。
“助理和司机都没上班,我一个人开车去荆州,你放心不?”茜茜不想废话,说的越多,这家伙越不想出门。
当然不放心,这句话比什么都顶用。
从书房出来,客厅坐了不少人,根本不像是大清早的样子。
爷爷奶奶,安叔和丽姐,还有小姨,几位长辈都在。
刘景并没有在老宅住,而是在大别野中。
茜茜回去怀旧了两天,也搬来了这里。然后老安和丽姐,再然后爷爷奶奶,全都来这边团聚。
“刘景,听说你要拍戏……”爷爷拄着拐杖,从沙发上站起来。
“爸,咱先吃饭,吃饭完再说。”丽姐连忙说道。
爷爷敲了敲拐杖,“先说完,我才有胃口吃饭。”
“爷爷,您说。”刘景搀扶老爷子坐下,自己也乖乖坐在一旁。
“你先说说,你要怎么拍。”老爷子坐的很直,目光炯炯有神,盯着刘景。
“我有四个思路……”刘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华夏医生这个思路,可以去掉,你有些想当然。”老爷子沉默半响,这才给出建议。
“张纯如那个,你也去掉吧。”安老师叹气。
“为什么?”刘景疑问。
“这个题材太敏感,官方持审慎态度,不容易通过审核。有些环节是西方视角的历史解读,会引发国际舆论争议。其他三个本子还有三分可能,这个本子一分可能也没有。”安老师解释。
“为什么?”这是茜茜在问。
“我们也有人很愤慨,时机未到,很多东西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安老师摇头。
“为什么她受到威胁的时候?咱们没人去保护她?”茜茜继续问。
“她是美籍华裔,而且一直在米国那边,咱们没有司法管辖权。”安老师悲愤。
“小丽,孩子想拍这样的戏,比拍什么都强,我觉得应该支持。你是专业的,能不能拍?”老爷子朝丽姐问道。
“难!不少导演都想拍这个题材,至今没有回应。”丽姐摇头,然后补充,“还有张纯如的家属,不想让孩子商业化,这样会扭曲她的形象。”
小姨也开口,“最好不要以她的角度拍,她是历史揭露者,也是悲剧个体,容易引发伦理争议,有消费苦难的嫌疑。”
“我有几名老战友老领导,好久没见了。过年了,过一年少一年。我想去见见他们,兴许这也是最后一面。有人比我更清楚那段历史,他们是亲历者。”老爷子眼含泪花,语带哽咽,“少康,刘景,正月初六,咱们上京,我带你们去拜年。”
“我也去吧。”老太太握着老爷子的手。
“你身体不好,就别折腾了。”老爷子不允许。
“有些话我比你方便说,你们男人还要讲理,我可以对他们不讲理。”老太太笑了。
“活这么大岁数了,我也可以不讲理。”老爷子敲着拐杖。
“爸,你啥时候讲过理。”丽姐打趣。
“哈哈,吃饭吃饭。”老爷子大笑。
“爷爷,我去不去?”茜茜搀扶着老爷子,跃跃欲试,很想去长长见识。
“你去什么去?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娃凑什么热闹。”老爷子拒绝。
“重男轻女,礼物还我。人家都说隔代亲,你是隔代打击。”茜茜伸着小手,想要回收礼物。
“你是孙媳妇,又不是孙女,隔代亲不起来。你啥时候生个娃娃,我们才是隔代。”
“再见!扶不起,自己去餐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