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当地时间5月31号,下午5点半。
一架涂装着“Liiiu”字样的白色庞巴迪环球6000私人飞机,如同掠过泰晤士河口的一只巨大候鸟,平稳地降落在伦敦范堡罗机场的跑道上。
伦敦作为欧洲中心之一,世界富豪云集,私人飞机来往无数,不过这架飞机的外型相对而言比较“家庭风”、“可爱风”,涂装简洁明了,流畅而富有艺术感。
见惯名流座驾的地勤人员在飞机滑行时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眼神里自然没有大惊小怪,只是一种职业性的审阅与好奇。
飞机稳稳停入指定位置,舷梯车缓缓对接。
舱门打开,先出来的是两位身着标准制服的机组人员,他们分立两侧,姿态恭敬,目光随之投向舱内。
一股清冷而湿润的空气涌入,带着伦敦五月清晨特有的味道,混合着草地的清香、远处雨水的微腥,与京城干燥、充满尘嚣的气候条件迥异。
“谢谢啦,回头见~”刘伊妃冲机组人员甜甜一笑,迈着轻快的步伐出舱。
这是她第一次来伦敦,眼前的景象并非她想象中的浓雾弥漫,那要算是狄更斯笔下的旧伦敦了,而是一片广阔的、被低垂的云层覆盖的天空。
云隙间,阳光努力地透出几缕柔和的光束,机场周围是修剪整齐的绿色草坪,更远处可以看到典型的英式红砖建筑和一片片茂密的树林。
环境的疏离和她今天的穿着倒算是相得益彰:
一条合身的经典蓝色直筒牛仔裤,搭配纯白T恤,头发随意地拢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只戴了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她看起来像是要出门散步或去街角咖啡馆般随意,全然没有长途飞行后的疲惫或隆重登场的意思。
这很刘伊妃。
远处几名地勤的目光自然也被美女吸引,不过现在的小刘除了内地也就在北美有些知名度,戴上墨镜这张亚洲脸就更不容易被认出了。
毕竟距离她只有六年前的《异域》和一部偏文艺的《历史的天空》在欧洲有过面世以来,时间也有些久了。
年轻的地勤杰克眯着眼看了看,觉得那张精致的东方面孔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名字。
他碰了碰旁边的老同事托尼,口吻戏谑:“瞧,出来了,好像是什么中国还是韩国明星,又是哪个东方富豪的好几手小情人吧?”
“不过这穿得也太随便了,就牛仔裤T恤?亚洲金主也太抠门了,都不给姘头置办身行头?”
后金融危机时代的伦敦人民也不大好过,无产阶级们充满了对社会贫富差距过大的小牢骚,本地的资产阶级大老爷也就罢了,怎么亚洲人、特别是中国人看起来越来越有钱的模样?
托尼是一位在范堡罗机场干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地勤,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风霜和见识。
他只是扫了眼飞机尾部那个优雅的“Liiiu”涂装,又看了看站在舷梯顶端的女人,以及她身后机组人员的神态,缓缓摇了摇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
“姘头?杰克,你小子在这范堡罗看了几年飞机,眼力见儿还是没长进。”托尼的老烟嗓带着一股子伦敦市井的笃定和讥诮。
“怎么讲?”杰克不服气地追问。
“来来来,老家伙给你上一课,免费的。”托尼把手里的咖啡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分析起来。
“头一桩,就看这身打扮。那些被‘买’过来的姑娘,哪个不是一下飞机就跟要走红毯似的?恨不能把哈罗德百货最新一季的橱窗整个穿在身上,隔着半英里都能闻到香水味和崭新的英镑味儿。”
他朝刘伊妃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再瞧这位,牛仔裤白T恤,干净得跟个刚结束期末考试的国王学院女学生似的,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显眼的logo。这种随性可不是装出来的。这只能说明一点,她压根儿不在乎我们这些人,或者任何其他人怎么看她。”
老托尼顿了顿,仿佛在搜寻一个最贴切的比喻,然后用手里的咖啡杯虚点了点远方,像是意指伦敦的中心。“这就好比,你想象一下,要是戴安娜王妃还在世,她会盛装打扮才敢走进肯辛顿宫自家后院去喝个下午茶吗?只有客人,才会在别人的地盘上战战兢兢、全副武装。”
杰克瞥了眼客气的机组人员,不得不承认老家伙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还是见不得这些中国人有这种凌驾于他们白人的财富和气场。
“自家后院?哼哼,伦敦还轮不到这些人说这种话。”
两人看着一辆劳斯莱斯驶近,知道这是那位来接人的富豪的座驾,杰克的语气越发酸涩:
“托尼,你说这世道,我们他妈的交着最高的税,守着这破NHS(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排几个月的队,连个牙都看不上。再看看他们?”
“奥观海去年在美国搞全民医保,听着挺美,可我们这全民医保都快成全民排队了。”
老托尼慢悠悠地拧上保温杯的盖子,对年轻人这种混合着嫉妒与迷茫的牢骚早已见怪不怪。
他见识过撒切尔时代的震荡,也熬过了金融危机,明白这种情绪就像伦敦的天气,一阵阴郁过后,日子还得照常过。
“小子,你这口气,跟当年那些看着日苯买家横扫伦敦房产的老家伙们一模一样。”他脸上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人家有钱是人家的本事,你酸得再牙疼,NHS也不会给你优先派个心理医生。”
“路!沃特发!这是路!”老托尼顿了顿,看着下车的那张东方面孔,突然惊呼出声!
“谁?”
杰克顺着托尼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色休闲夹克、身形高挑的亚裔男子从劳斯莱斯上下来,快步走向舷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迎向亚洲美女。
外人自然是看不出他的脚步有几分心虚的意味在的。
所谓送给老婆孩子的礼物,希望……希望他们能喜欢才好。
不喜欢的话,只能说“爱过”。
“噢,是他啊!”杰克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种发现“真相”后的释然,但讥讽意味更浓了,“路……对吧?那个中国导演。”
“我女朋友迷他的科幻片要命,家里还有他几部电影的蓝光碟,天天嚷嚷着要去电影院支持下个月的《Ball Lightning》。”
剧组的全球营销看样子做得不错,特别是有推特这个通行西方的舆论集散地。
“导演?他是个导演?”老托尼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还停留在“东方富豪”的固有印象里。
“嘿,老家伙,这方面你就不如我们年轻人信息灵通了吧?”杰克终于找到了优越感,带着几分戏谑解释道,“他不光是导演,还是个黑心资本家。你孙子去年圣诞节缠着你要的那个贵得离谱的限量版钢铁侠手办、就是那个花掉你差不多一周工资的玩意儿,记得吗?”
脸上还带着青春痘的杰克幸灾乐祸:“那就是他公司旗下的产品。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对我的心情稍微感同身受了点?”
杰克完美展现了英伦式的刻薄,表面是玩笑,内里却扎扎实实地点明了贫富的差距。
“不不不!你不明白!”托尼猛地一拍大腿,眼睛因为激动而睁得老大,刚才那副看透世事的淡定模样全不见了。
“杰克!重点不是手办!是水晶宫!塞尔赫斯特公园的水晶宫!”
他一把抓住杰克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透露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们几个老家伙,就是‘霍姆斯代尔看台’那边最大的球迷组织,昨天一起喝酒时还在说——”
“明天水晶宫的破产管理人会通过发布会形式公布球队归属和情况,据说有一位神秘的亚洲富豪会入股,现在有小道消息就是这位路!”
“据说因为出价大方、还承诺了未来的引援投入,加上他在世界的影响力有利于英国足球的推广,英足总和英超联盟最后点头了!”
老托尼的声音带着颤抖,思绪仿佛飞回了那个充满争议又令人瞠目结舌的年代:“想想上世纪80年代末,那些日苯人挥舞着钞票是什么样子?他们买下了洛克菲勒中心,买下了哥伦比亚影业,在苏格兰买下了高尔夫球场!”
在泡沫经济鼎盛时期,日资曾大举收购海外标志性资产,一度引发西方世界震动。
很显然,从路老板在北美的肆虐开始,不久之后就轮到中国人了。
这个三十年水晶宫老球迷望向正在拥抱的中国夫妻,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希望。
之前的种种分析判断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与自身热爱息息相关的消息覆盖了。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他的财力真如传言所说……杰克,你明白吗?我们明年,真的有可能杀回英超了!”
杰克听到托尼的话,不屑地撇了撇嘴。
作为阿森纳球迷,他对同城那个用卢布堆起来的俱乐部有着天然的鄙夷。
“那又如何?”杰克嗤笑一声,语气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你指望这个中国人是下一个阿布拉莫维奇?老托尼,你是不是看球看得脑子都不清楚了?”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那个被托尼视为希望的“榜样”:“让我来给你这个水晶宫老球迷好好回忆一下。罗曼·阿布拉莫维奇,那个俄罗斯寡头,2003年买下了切尔西。然后呢?他做了什么?”
杰克的语速快了起来,带着球迷如数家珍却也充满讥讽的熟稔:“他用钞票把斯坦福桥砸得叮当响!他买来了穆里尼奥,带来了德罗巴、切赫、罗本、埃辛……一个个名字贵得吓人。然后呢?他们确实拿到了英超冠军,打破了曼联和我们阿森纳的二人转。”
年轻的枪手特意强调了“我们阿森纳”,标榜着自己的出身。
“是,他成功了。但那是建立在无穷无尽的卢布之上的!多么可耻!而且!”杰克加重了语气,指向路宽的方向,“阿布是俄罗斯人!至少还能踢进欧洲杯和世界杯,偶尔还能制造点麻烦。可这位路,他来自哪个国家?中国?”
他夸张地笑了起来,语带嘲讽:“一个国家队连世界杯决赛圈都进不去的足球荒漠!这足以说明一切。”
被老同事刚刚教育了一顿的小年轻,毫不留情地企图击碎前者的希望。
伦敦拥有多支顶级联赛、或者曾经属于顶级联赛的一员但暂时式微的球队,譬如水晶宫。
作为不同球队的拥趸,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说很微妙,那跟仇人也差不了多少。
尤其是同一个地区的德比之间,普通球迷还好,资深的英国足球流氓能互相把狗脑子打出来。
杰克看着老托尼掏出手机,应该是给自己球迷团体的老家伙们传递消息,继续阴阳道:
“托尼,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即便是真的,他可能只是想买个新玩具,或者更糟,只是为了讨好他怀里那个漂亮女人。”
……
“嗨!美女,今天也太漂亮了吧!”洗衣机一见面就喜笑颜开地奉上马屁。
“愣着干嘛?继续说词儿啊?就这点词儿敷衍谁呢?”
小刘听着耳边呼啸的飞机起降声,一双藕臂挂在男子脖颈,笑语盈盈:“你这个嬉皮笑脸的死样子,让我对这个所谓的礼物有些感到担心了。”
“何出此言?”
“看你无事献殷勤啊?”小刘对他的生物习性了如指掌,“难道不是从现在开始就在给自己买赎罪券吗?一看就假话连篇。”
路宽搂着老婆的香肩,小两口笑谈着往车上走:“识破了你还来?又馋我的身子了?”
“呸!”刘伊妃啐了一口,俏脸绯红地附耳低声道:“嚣张什么嚣张?”
“最近我深蹲蹲到70KG了,你要非这么说,那我必须拿你这个臭男人的筋骨皮来习练习练了。”
洗衣机充满艺术审美的眼神扫过维纳斯挺翘的小臀,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出现某些旖旎画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愿效死力。”
“滚蛋吧你!”小刘讲黄段子也只能跟洗衣机一两个来回就浅尝辄止,有些羞怒地拧了拧老公的耳朵:“现在微博上都是看你要送我们娘仨什么礼物的啊?”
“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刘伊妃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不过你自己话都讲出来了,总不能让我丢人吧?这么多看热闹的网友呢!”
她美滋滋道:“还有啊,现在你们那个微信开机画面已经被传成那样了,你这次整段垮掉,新的爱妻人设又要崩了。”(572章)
“不可能!”洗衣机很自信,一脸神秘:“放心吧,这个礼物,嗯……未来你的名字会响彻欧洲!”
嗯,现在起码已经响彻伦敦了。
“什么玩意?你是不是又买了什么游艇之类的,跟私人飞机一个性质?”小刘感觉自己差不多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俗不可耐!”路老板批驳道,“那都是暴发户的行径,我不屑为之。”
“你看你,人家就是想买个院线而已,又被你阴阳了。”刘伊妃娇笑道:“好像买私人飞机享受的不是你一样。”
她这是拿最近给自己造势愈发夸张的“万哒拟收购北美院线”事件逗趣——
因此此前路老板堂而皇之地宣称不看好,现在网络上议论声一直不断。
近期传出小道消息,称这位地产大亨欲效仿首富买飞机、有意购买游艇以供消遣,在坊间又引起舆论纷纷。
老王上一世确实是国内最早购买游艇的大富豪之一,主要因为后来一路加杠杆实在是财富暴涨钱花不完,不过后世2024年左右大出血变卖还债了。
洗衣机自然不会恼怒老婆打趣自己,提到万哒只是面带无奈之色:“我说了所有的谎,他们全都相信。”
“简单的,别买院线,他们却老不信。”
“哈哈哈!你唱《淘汰》呢?”刘伊妃只觉得跟洗衣机在一起生活都是有趣的,听得捂嘴直笑。
路老板莞尔:“万哒要是期望走这条路来反制刚刚超越他们的问界,何其难也。我只能送他四个字,自求多福。”
“搞不好,等他们的地产红利和政策红利吃完,就真的要被淘汰了。”
“那就随他们去吧,其实我是想来渡假来着,又是小一年的时间没休息过了。”小刘扫了眼前排的英国司机,“前年去西西里岛,去年去乌斯怀亚,今年呢?”
洗衣机就地取材:“伦敦啊,你不是说没来过吗?这两天逛逛去。”
小刘娇媚地白了他一眼睛,有些自怨自艾地靠窗感伤:“哎,感情淡了,才结婚两年,就对我越来越敷衍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公,期待能从他嘴里再听到些温言软语,来否认自己这些无端的揣测。
“你发现这个事实竟然要两年时间吗?真好骗啊!”
“我咬死你!”
刘伊妃抓起男子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
私人飞机乘客不使用普通的商业航站楼和安检通道,一般都是使用固定基地运营商的设施,这是专门为通用航空和私人飞机服务的“航站楼”。
刘伊妃还在等待运营商协办入境手续,行李已经先安检过关被推了过来,她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看着老公:
“所以我的神秘礼物什么时候能揭晓?”
路老板想到翌日新闻发布会的准备情况,“放到明天六一儿童节宣布这个消息,很有纪念意义吧?以后呦呦和铁蛋回看视频一定会很开心!”
他很流氓地捏着老婆光洁的下巴,像是调戏良家妇女:“具体待会儿吃完晚饭你就知道了,晚上我们还得准备准备呢!”
“死色鬼!滚粗!”小刘一巴掌拍掉老公的安禄山之爪,显然被他刻意的引导误会了。
车辆驶出机场,汇入通往市区的M4高速公路,小刘已经开始期待这一次的“年度旅游”了。
她是《太平书》第一季刚刚杀青,等待后期制作完成在暑期档播放;
路宽是刚刚马不停蹄地解决欧洲英法德三国的《球状闪电》,剧组众人在戛纳亮相完就已经回国,下一波路演就是北美首映和全球首映了。
不过《太平书》后续篇幅较大,剧组现在只是暂时修整,小刘也随时要回国复工,于是这段时间算是迎来了久违的空档。
两口在车上闲聊,很老干部的路老板和在意大利一样,到哪里还是习惯看看纸质地图和当地的旅游指南。
他好整以暇地征求老婆意见:“这两天想吃什么,玩什么?”
“很多哦!”上一世就以“在家抠脚”闻名的刘伊妃向来对假期没有什么抗拒能力,何况是“抛儿弃女”跟老公过二人世界。
她是从来不会说随便的人,一件件、一桩桩在飞机上就规划好了。
“伦敦眼是要去的吧!”少女心的小少妇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听起来很游客,但你想啊,在那么高的摩天轮上,就我们两个人一个小舱,看整个泰晤士河和议会大厦,多浪漫!必须傍晚去,看日落和华灯初上!”
她的重点显然是情侣专属的私密空间和浪漫景致。
“考文特花园也要去。”她规划着,“不想购物,去看看街头表演就行,听说那里有特别棒的歌剧快闪和滑稽哑剧,我们就随便找个台阶坐下,喝着咖啡乐呵呵地看半天消磨时间。”
“至于诺丁山那个因电影出名的蓝色门,我也标记了。”她得意地挑挑眉,“虽然可能就只是一扇门,但也很有仪式感呐!”
已经听得一脸无奈的洗衣机,知道这说的是经典爱情影片《诺丁山》里休·格兰特住的那栋公寓的蓝色大门了。
它在影片里是好莱坞巨星茱莉亚·罗伯茨跨越现实与平凡世界,与威廉展开一段浪漫爱情的象征性通道,因为承载的浪漫叙事,这扇原本寻常的门户超越了其物理属性,成为全球影迷心中的爱情地标,吸引无数游客前来打卡,重温电影缔造的梦幻瞬间。
她滔滔不绝地又提到了想去海德公园像本地人一样散步,想去摄政街感受古典建筑下的现代潮流。
很显然,在未来几天的二人世界里又化身普通少女心的小刘,已经开始了美丽幻想。
洗衣机自然是甘之如饴,随便老婆折腾便是。
换句话说,这些都是她嘴里的赎罪券……只要待会儿别因为水晶宫俱乐部这个礼物“过于惊喜”就好。
“对了,临走前我们去一趟大英博物馆怎么样?”刘伊妃突然想起一件“公私两便”的正事。
“嗯?”路老板奇道:“你什么时候还对文物感兴趣啦?”
“因为《太平书》啊。”刘伊妃解释道,神色认真了些。
“顾楠这个角色不是要贯穿好几朝好几代,见证那么多历史风云嘛。光看剧本和资料,总觉得隔了一层。上次跟组里的历史顾问王教授聊,他说如果想找找感觉,特别是对汉代前后的那种‘气韵’,有机会真可以去看看大英博物馆里的《女史箴图》。”
第二季《太平书·大风》的主要剧情,将聚焦秦末楚汉相争到汉武帝中后期的历史风云,小刘这是提前做做功课。
而很遗憾的是,中国东晋画家顾恺之的这幅载有“汉代冯媛以身挡熊,保护汉元帝”、“班婕妤拒绝与汉成帝同辇,以防成帝贪恋女色”等故事的旷世珍宝,真迹现存于大英博物馆中。
这幅画在1900年被从颐和园抢走,大英博物馆在1903年仅花了25英镑购入,现在成了镇馆之宝。
要么怎么说,没有一个中国人能笑着走出这座强盗博物馆。
也罢,就当陪老婆去采风,顺便爱国主义教育一下吧。
“好啦,吃东西去!”小刘展望了一下这个短暂的“每年旅游季”,时间接近五点,这会儿已经有些饥肠辘辘了。
她得意地展示了下健康姣好的身材,小蛮腰盈盈一握:“好在这段时间威亚戏、动作戏多,根本用不着刻意锻炼,这几天能稍微放纵下了。”
洗衣机顺势搂上老婆柔软的腰肢:“想吃啥?”
“嗯……”刘伊妃思忖两秒,“博罗市场逛吃逛吃吧?总之那些米其林餐厅我是不去了,拘束死了”
她搂着男子的手臂:“我们要像普通情侣一样,手牵手挤在大街小巷里穿行,感受人间烟火气!”
路老板点头笑道:“那走着,吃饱喝足带你去个地方。”
博罗市场是伦敦最古老、也最负盛名的美食市集之一,坐落在地铁站旁的桥洞下,几个世纪以来都是饕客们寻觅新鲜地道食物的天堂。
伦敦的天空迟迟不肯暗下,泛着一种朦胧的灰蓝色,路宽和刘伊妃抵达时,市场里正值一天中最热闹的晚市时分。
空气里混杂着烤奶酪的浓香、海鲜的咸鲜、以及甜点铺子飘来的焦糖气息,各种语言的谈笑声、厨具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活生生的烟火气。
“哇!你看那个西班牙海鲜饭的大锅!”小刘一进门就看到个足以喂饱一个排的巨型平底锅,眼睛发亮。
路老板笑着由她拉过去,看着她用刻意凹出来的伦敦腔英语跟摊主交流,然后捧回一个堆满大虾和青口贝的纸质餐盒。
她自然地用勺子蒯起一口浸满汤汁和海鲜食材的米饭,吹了吹递到男子嘴边:“来,老公先吃!”
洗衣机还没来得及感慨她的妇德,小刘无情的下一句已经接上来了:“看着热量就高,你尝尝不好吃我就不吃了!”
“放心吧,它就是屎味巧克力我也会骗你说好吃的。”
“哈哈!恶心!”刘伊妃自己也吃了几口,味道中规中矩,很快又穿花蝴蝶般地流连一个摊点。
再是什么闻名世界的夜市,它也是夜市,对于他们两口子这样的中国胃来说,就是猎奇尝鲜罢了。
“一打,谢谢!”两人又逛到一家吉拉多生蚝摊前,干脆地靠在简易的木制档口边。
摊主利落地撬开蚝壳,将肥美的蚝肉连同汁水留在半壳内,递到他们面前。
“这个好,我加加油,你美美容。”
路老板拿起一个熟练地挤上柠檬汁,俯身凑近,“呲溜”一声便将冰凉鲜滑的蚝肉吸入口中,满足地眯着眼。
小刘娇媚地白了他一眼,吃相比老公也只能算稍微文雅一些,在异国他乡完全没有什么偶像包袱。
虽然在国内也不多,但总归还是有一些,只不过这番天然去雕饰的做派,不乏一些亚洲游客和留学生注意到,有一些路透社生图流出。
特别是因为近期电影宣传,摘了墨镜的路老板在带嘤还是有些名气的,已经和几位影迷交流过了。
欧美明星相对而言比较“接地气”一些,特别是在伦敦这样的国际中心城市之一,外国人平时见得也不少,因此也没有人大惊小怪。
伦敦的夜幕终于彻底落下,街灯与霓虹将这座古老都市点缀得宛如星河,时间已近晚上十点,博罗市场的喧嚣渐渐散去。
“走吧,吃饱喝足了,拆礼物去。”洗衣机带着老婆上车,这会儿还在脑子里疯狂构思怎么哄骗她才好。
不过今晚小刘吃得比较愉快,总算是先满足了她的胃,晚上再满足她的……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这是去哪里呀?”刘伊妃看着劳斯莱斯一直往城郊开,车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古典优雅变得更具市井气息。
旋即又发现老公掏出了个黑色内……不是,黑色眼罩。
“来,整点儿仪式感,把这个戴上,我自己飞机上睡觉戴的。”
“……?”小刘接过眼罩,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玩这么大吗?先说好,太奇怪的地方我可不去啊!”
小少妇嘴上嫌弃,但眼底却闪烁着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光,还是跟洗衣机一起刺激啊!
听说这狗东西以前经常跟哈维、昆汀那帮人去什么落日大道的脱衣舞俱乐部,其实她还想挺想见识下的……
把洗衣机锁住就好了,自己看看有什么不行?
“什么奇怪的地方?想什么呢!”路老板失笑,帮她把眼罩戴上,又细心地调整松紧确保完全遮光。
“好了,靠我身上休息会儿,很快就到。”
人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其他感官似乎会变得格外敏锐。
小刘能感觉到车辆又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然后缓缓停下。耳边传来电动门开启的轻微嗡鸣,车辆似乎驶入了一个室内空间,引擎声在封闭环境里产生回响。
路宽先下车,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吧,进入你的领地!”
“领地?”刘伊妃愈发懵逼了,她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老公在伦敦又习惯性置业了。
她感受着脚下平整坚硬的地面,像是水泥或环氧地坪。
空气里的味道很特别,混合着消毒水、国外公共场所的淡淡香氛气味,还有一种……
这是青草养护剂的味道?
小刘这一世本不应该有这种知识储备的,完全是家里那个大庄园需要维护的玩意儿太多,好多奇奇怪怪的富太太知识就钻脑仁儿里去了。
“这什么味儿啊?”刘伊妃下意识地捏了捏鼻子,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老公的胳膊,“哇你不会要卖了我吧?我可怜的娃还在家啊!呜呜呜!”
“卖了你多不合算啊?”路宽笑着搂住老婆香软的肩膀,“现在娶老婆彩礼这么高,丈母娘当初都没要钱!”
“狗东西!”
两人笑谈着穿过一道门,脚下的触感变成了铺着软胶的通道。
周围似乎有人,刘伊妃能听到压抑的呼吸声和轻微的脚步声,还有身边男子和他们的对话,只不过对话中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虽然不曾期待洗衣机能有什么极致浪漫给自己,这会儿她还真有些好奇起来了。
“抬脚,有个小门槛。”
“小心,这里要右转。”
“注意,下楼梯了,一共三级。”
她感觉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带有回音的通道,然后进入了一个无比开阔的空间,这是球场的球员通道。
随即空气骤然变得清新凉爽,甚至带着一丝夜晚露水的湿润感,之前那股消毒水味淡了很多。
“到了?什么地方这是?风嗖嗖的。”刘伊妃跺了跺脚,回馈给脚掌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像是踩在了最顶级的厚绒地毯上。
“到了,我给你解开!”男子的声音贴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
“嗯……”刘伊妃的心跳莫名加速,期待着某种极致的浪漫,比如一片为她点亮的星空,或者一个心形的花海……
路宽的手绕到她脑后,解开了眼罩的搭扣。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适应了突然的光线。刘伊妃眨了眨眼,愕然地看向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脚下——一片无比宽阔、修剪得极其整齐、在夜色下呈现出深绿色的……草坪?
她下意识地抬头,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她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如同罗马斗兽场般的椭圆体育场正中央!四周是层层迭迭、一眼望不到头的座椅,密密麻麻,在夜色中沉默地矗立着,形成一种庄严而压迫的环抱之势。
突然,整个球场所有的照明灯轰然全部亮起!如同白昼般的强烈光束从四周的高塔上倾泻而下,将两人以及这片巨大的绿色草坪完全笼罩其中,纤毫毕现。
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与巨大的空间感,让她瞬间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颗草芥。
灯光照亮了看台上悬挂的巨幅队徽,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老鹰,下面清晰地写着“CRYSTAL PALACE .”。
“足球场?”刘伊妃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了,还有那个和自己英文名同名的俱乐部。。
“不是足球场,是一整个足球俱乐部。”路老板开始卖拐,很快进入表演状态。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球场里带着深沉的回响,张开手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宏伟的塞尔赫斯特公园,“是一整个足球俱乐部!百年历史的英伦老牌球会!”
“这家俱乐部1905年成立,比很多国家的历史都长!经历过一战和二战,经历过升降级,沉沉浮浮一个多世纪,这本身就是一部活历史。”
他走到妻子身边:“你说我们在伦敦买个什么古堡别墅的,那也就是个死物。”
“可俱乐部是个根啊,从此以后就有成百上千的员工和十几万、几十万乃至全球上亿的球迷和我们息息相关,它就是个据点啊!”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洗衣机扶着老婆的肩膀,深情地看着“面色复杂”的小刘,“最终打动我的还是它的名字。”
他指向球场灯光下醒目的俱乐部标识和字母,语气更加神秘而得意,“水晶宫!Crystal Palace!你不觉得这简直是上天注定吗?”
“想一想吧!未来,这支球队将在我的带领……哦不,是在你的名号照耀下,征战英超,横扫欧罗巴!什么皇萨仁都将臣服在我们脚下!”
柏林影帝似乎想把眼前的女人溺死在自己深情又真诚的目光里:
“老婆!你的名字即将令整个欧洲胆寒!黄金家族当年也不过如此嘛!你这个花木兰可以做到同样的事!”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在空旷的球场里有些回声,一帮老外员工懵逼地看着这个明天才正式确权的中国老板一顿白话,简直堪比他们的首相竞选。
小刘的表情很值得玩味,愣了好几秒才悠悠叹了口气。
“你现在不会以为我已经被你忽悠瘸了吧?”她面色讥诮:“主要是你这段一镜到底太精彩了,我根本舍不得打断啊!”
“我在逐帧学习你的演技,但凡能学个三五成,怕是欧洲三大的影后能拿两个来回了!”
洗衣机脸皮奇厚:“这是哪里话,都是肺腑之言罢了。”
刘伊妃噗嗤笑出声来,使劲锤了一下把自己骗到伦敦来的狗男人,“你自己想玩,还赖在我们娘仨身上,真不要脸啊!”
光下如同翡翠般的巨大草场,心里那点被戏弄的小小气恼被一种巨大的、哭笑不得的温暖和新奇感所取代。
她忍住笑,故意板起脸,“所以,我现在是刘主席了?”
“必须是!光看头衔你现在比刘领导还高一个级别呢!”
洗衣机搂着老婆返回球员通道,“走,刘主席,带你参观一下水晶宫俱乐部主席办公室!你的员工们大部分可能还不知道他们换了位亚洲女神老板,但明天开完发布会就懂了!”
刘伊妃踮着脚搂住老公的脖子,颇有些球员间勾肩搭背的野性,低声恶狠狠道:“狗东西,骗我做了十个小时飞机……”
“今晚我要全程在上面!玩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