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来临得太早,但留给雷电武器研究所的时间又太少。
就在三人从野外靶场归来的这一天,才刚刚是世界上第一支球状闪电武器成立的日子,也就只有一个连的兵力。
镜头给到周讯饰演的林云面色进展的特写,她在路上给男友江星辰去了一个电话,但这位年轻的航母舰长显然暂时没有时间应答。
而作为一个被上级部门视为战略储备武器部门,和新概念武器研发成果的“球闪部队”,显然离一线作战还太远。
雷电武器研究所通宵开会,对战时状态下的研究和部队训练工作进行了安排。
从许大校和所长以及林云透露出的信息看,目前阵营双方仍旧在斡旋中,贼寇势大,但现代战争远不是动辄就能开打的,影响因素非常复杂。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部队已开赴至一个高度戒严的山谷靶场。
这里远离前线,却弥漫着比前线更令人窒息的紧张,镜头以无人机航拍远景开场,嶙峋的山体环抱下,几座临时搭建的观测所和一片空旷的场地显得格外孤寂。
“你怎么来了?”林云和陈博士站在观测点,好奇地看着丁仪的到访。
他现在是研究所和球闪部队的一份子不错,但基本每天只埋头在实验室进行理论研究,积极寻找宏粒子的其他突破,实战是从来不管的。
“昨晚……”丁仪正大光明地扫了眼陈光,“昨晚我回去以后,其实还是有些发现的,今天要来告诉你们,这对于射击精度的掌握至关重要。”
“并且,我要给你们展示一下我的哲学博士的一面,以及某个奇观。”
陈博士抿抿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事情讲给这位“智者”听,或者他很有可能已经猜出了什么。
“你说。”林云行事果决,当即叫来了身穿迷彩服的康明中校,由内地演员侯勇饰演。
即便大战在前,丁仪仍旧保持着他的随意和天马行空:“中校,还有陈博士、林少校,你们平时会进行哲学思考吗?”
几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位物理怪咖,无奈地四下环顾着阴云下的靶场,空地的另一端有几个作为靶体的临时建筑和废旧车辆,实在看不出这里将会与哲学发生什么关系。
“好吧,毕竟你们不是哲学博士。”丁仪摊手道:“中校,请战士们配合我的实验——”
“第一,关闭现场的一切监视、拍摄设备,第二,也是最重要的,请你们在瞄准后闭上眼睛再进行射击。”
他侧头看向陈光、林云:“包括你们和我在内,所有人都要闭上眼睛。”
康明疑惑道:“教授,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我会解释的,顺便问一下,你们平时射击精度如何?”
“几乎是100%,因为雷球是不受气流影响的,加速后到的轨道很稳定,如果按照您的说瞄准后再闭眼,恐怕也很难脱靶。”
丁仪笑道:“很自信,让我们拭目以待。”
众人闭上双眼,很快听到雷球在加速导轨上激发电弧发出的噼啪声,让人起鸡皮疙瘩。
紧接着,让观众和战士们都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几乎所有标靶完好无损。
“救火救火!”已经有几名士兵冲上前去扑灭标靶附近的被引燃的野草,被球状闪电爆炸时产生的臭氧呛得咳嗽起来。
“量子效应。”陈光感慨道,“看来宏观层面的电子和微观层面的电子,在量子效应上是一致的。”
“没错,又一个类似薛定谔的猫。”丁仪点头,“当有观察者的时候,宏电子的状态会坍缩成为一个确定值,这个值和我们在宏观世界的经验相符,所以它们击中了目标。”
“但当没有观察者的时候,它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位置只能用概率的描述。”
他指着场地中间唯一一块被擦边爆破的标靶:“在这种情况下,刚刚这些球状闪电只是一团电子云,也叫做概率云,击中目标的概率很小。”
丁仪说完便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光,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意会的眼神进行交流。
没错,陈光想起了父母以及郑敏的“灵魂”。
康明中校有些惊疑不定:“是不是有些太唯心了?雷球没打中就因为我没看它?”
“这是哲学,你们军人也应该看看哲学。”丁仪继续混不吝。
陈光苦思,康明疑惑,只有林云兴奋:“再试一次,我们研究一下概率电子云的物理形态吧,说不定会有大发现。”
丁仪摇头:“不可能。量子态只在无观察者的情况下呈现,观察者一出现它就坍缩为我们的经验现实,我们永远不可能见到概率云。”
“像之前发现宏电子一样,用超高速摄像机呢?”康明道。
“中校,你对观察者的理解不够。”丁仪不是很有耐心地跟这帮在他眼里物理能力只有中学到博士级别人解释:
“摄像机也是观察者,即便它们本身没有意识。”
陈光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破绽:“既然如此,那球状闪电周围的一切都可能成为观察者了?”
“就像在摄像机的感光系统上留下自己的影像一样,球闪在空气中留下电离痕迹,所以空气是观察者;它们发出的光对植被产生影响,让砂砾尘土位移、飞扬,所以它们也是观察者?”
“既然有这么多观察者,不应该依旧坍缩,从而百发百中吗?”
这也是电影宫前的观众,以及未来这部硬核科幻的影迷们的疑惑。
之所以硬核,就因为从丁仪出场开始,这位中国导演就一直试图在剧情中穿插着对前述异象的科学解密,形成逻辑闭环。
丁仪微笑:“观察者也有强弱的区别,摄下影像和人眼观察类似,是一种主动的信息刻录与确定,是强观察。但砂砾尘土之类仅仅是物理位移,是弱观察。”
陈光突然反应过来!
难怪之前在做宏原子的观察实验时,丁仪要求在实验室中加装四台无死角的监视器。
原来这位诺奖级别的物理学家仅仅在自己描述过前苏联3141的球闪杀人事故后,就推测出它可能具有某些量子理论的特性了。
无死角的监视器,就是为了作为观察者出现,避免球闪再发生穿墙杀人的意外和惨剧。
陈光感觉距离解开那些看不清的迷雾的日子愈发近了,有些感慨道:“玄妙地叫人难以相信,科学有时候听起来像是迷信。”
林云适时地讲了个冷笑话:“幸亏爱因斯坦已经死了。”
丁仪大笑,陈光摇头。
电影宫影厅中的西方人也有听得懂这个梗的,发出一阵哄笑。
丁仪这位量子力学物理博士所谓的“坍缩态”、“观察者”等理论,是波尔等人代表的哥本哈根学派的主要成果。
他们认为世界的本质是概率性的,并不存在一个独立、确定的现实。
但爱因斯坦不同意,他认为物理定律应该是确定的、而非概率的,据此说了一句流传很广的名言:
上帝不掷骰子。
从丁仪的定性和引入的“观察者”这个概念开始,人类历史上那些偶然遇到的飘忽不定、行踪神秘、穿墙而过的球状闪电都得到了解释。
这很可能是因为当时目击者处于一个宏电子的概率云中,他或她偶然的观察,使球状闪电的量子态突然坍缩。
天才物理学家丁仪提出了自己的判断,随后的三天实验时间里,球状闪电的宏观量子效应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只要去除观察者,雷球武器发射的球状闪电的弹着点就会严重发散,对目标的命中率只及存在观察者时的十分之一。
但就在大家对丁仪的理论和实验论证坚信不疑时,最后一次的对照组出现了意外……
在确定没有任何观察者的情况下,雷球机关枪发射的球状闪电无一例外地全部命中了目标,这是一类以金属作为能量释放目标的宏电子,激发能量很高,作为靶标的报废装甲车有三分之一被熔化。
林云惊讶道:“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不解,康明特地指挥战士们逐一检查了监控和所有观察设备,确保无误。
一段坂本龙一的作曲悄然响起,段毅宏饰演的丁仪的一段高光表演也到了。
镜头先给到他一个长时间的、缓慢推近的面部特写,伴随着被刻意放大的电影音效:
远处装甲车金属熔化的滋滋声、众人慌乱的脚步声和议论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他陷入沉思、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仿佛在推演某个复杂的公式,突然,一个极其惊人且可怕的结论似乎达成!
丁仪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种惯有的、属于顶尖物理学家的从容与超然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难以置信和深层恐惧的表情,那是他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的“大惊失色”。
林云敏锐地捕捉到了丁仪的变化,她的军事思维立刻转向最现实的威胁:“是不是……有敌人的侦察卫星正在我们头顶过顶?它也是观察者!”
“他妈的,KH-12锁眼!”康明猛得回头下令:“全体注意!紧急隐蔽!最大限度减少暴露!”
这说的是鹰国目前最先进的光学侦察卫星,分辨率极高。
研究人员和士兵们迅速行动,利用伪装网和地形隐蔽,试图将这支秘密部队及其超自然武器的关键数据从可能存在的“天眼”下隐藏起来。
只有陈光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可是丁仪啊?
一个大骂现在的基础物理学连同诺奖都是老婊子的科学怪咖,即便有敌人的侦查卫星在头顶,又怎么会给他带来这种颠覆性的震撼表情呢?
在混乱隐蔽行动中,陈博士跟着心神不宁的丁仪默默离开靶场中心,走了几步,丁仪仿佛梦呓般,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如果真是敌人的卫星……倒还好办了……”
这句话轻如耳语,却重若千钧。
陈光听得一头雾水,银幕前的观众也再次被蒙上一层迷雾。
一个谜题似乎刚解开,导演却又挖了一个更深的坑,一个在这部电影中都不可能填的上的坑。
镜头缓缓拉升,从忙碌隐蔽的人群,到整个山谷靶场,再到蔚蓝的地球大气层,最终定格在幽暗的宇宙深空背景。
这个升格空镜,寓意着问题的答案和威胁的源头,可能远非一颗卫星那么简单。
这是伍迪艾伦等导演可以看得懂的镜头语言,但此刻全世界只有刚写完《三体III:死神永生》的刘慈心知道,那个隐藏在太空的“观察者”,也许不是、或者不仅仅是敌人的卫星。
在场的观众们,将在未来某一天读到或看到《三体》故事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那一天的穹顶之上,有一个名为【智子】的更高维存在,正悄然展开它的全知视角,默默地观察并锁定着地球上一切可能威胁到三体文明基础的科技突破。
这是导演路宽给中国科幻系列埋下的伏笔,也为后续他或其导演一同参与的科幻宇宙奠定基础,期待着更多影迷来发掘。
……
在紧张的外围战备和动员态势下,世界上第一支球状闪电部队获得了全方位的提升,但从丁仪主持的物理学基础理论的研究,到林云担纲的实际军事应用,还是有一小段艰难的跨越。
现在除了在活体动物的球闪武器实验中收集的用于摧毁人类血液、骨骼之类的杀伤性武器,一个武器应用问题摆在面前——
如何利用球状闪电武器,对敌军进行武器装备的打击?
在电子战趋势愈发明显的今天,这甚至比有效杀伤人员的作战效率更高。
银幕展现着陈光、林云等人夜以继日的研究,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像之前的射击训练目标一样,用以摧毁钢铁军备。
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能量守恒的存在,假设球闪武器是一杯水,你不可能要求它去浇灭森林山火。
进入这个阶段的林云则充分展示了她的军事科学天才,迅速主持捕捉到了一种可以用以摧毁芯片的宏电子。
芯片的材质十分特殊,一般不会像导线那样,存在与它相近但无关紧要的物体来分散球状闪电的能量。
同时芯片体积又很小,手持武器的能量释放就可以破坏大量的芯片。电子芯片被烧毁,对现代高技术武器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还是假设球闪武器是一杯水,它的容量只有这么大,那芯片相对而言就成了一丝丝微不可见的小火星,摧毁起来自然容易得多。
终于,在一次军方主持的针对2000型主战坦克和废弃导弹的打击试验中,球闪武器第一次获得了顶级层面的认可。
在一阵浓烈的臭氧气味下,工兵先是打开一辆装甲车的后门,四台军用电脑整齐排列,但打开机箱后倒出来的是一堆白色粉末。
而2000型主战坦克的的通讯设备和雷达主机、以及空对地导弹的制导部也都成了芯片的骨灰盒,以至于两个负责拆卸弹头的导弹连士官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林云等人,又透过人群的缝隙看了看远处的雷球机枪,露出见了鬼似的神情。
一位中将的评价,为这种球状闪电武器的未来应用定下基调:
“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这里的上将,已经不单指传统冷兵器战争时代的敌军主帅,而是电子战下的敌军“大脑”。
但很可笑的是,连同在场距离装甲车比较近的陈博士的笔记本电脑都遭受波及。
因为芯片的体积实在太小,球状闪电摧毁了它们之后,因为能量守恒的存在客观上扩大了攻击范围,向外扩散,毁掉了它的CPU和两条内存条。
事实证明,在战争的高压下,一切便宜行事都推动着雷电武器研究所这样的军研一体机构,工作推进,只不过相对于全情投入的林云、丁仪而言,陈博士的心绪显然不是那么平静。
尤其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反恐实战,彻底将他心中的恐惧、和对武器屠戮的厌恶引燃了。
在一天的常规训练之前,球状闪电部队许大校及林云突然接到上峰命令,命令部队携带全部装备以战斗状态立刻出发,并说明这不是演习。
部队派出了一个排的兵力,携带了两套雷球机枪乘机紧急赶往某地,直到降落时陈博士、林云等人才发现一片在阳光下十分耀眼的白色建筑群,中部的高大圆柱形建筑十分引人注目。
没错,这是一座大型核反应堆,也是刚刚落成的世界上最大的核能发电厂。
发电厂招待所里,几名指挥官迅速介绍着目前的局势,听到动静抬头:“怎么把正规部队也弄来了?”
“哦,总参调来的,他们的新装备也许能起到重要作用。”推门而入的一位总指挥回答了他的问题,旋即和林云、陈光等人打了招呼。
“时间不多,我只能简要介绍下目前的情况——”
“你们应当知道国际恐怖组织伊甸园,他们趁着目前局势混乱,挟持了人质进入核电厂,现在他们手中有三十五名人质,除了随大客车入厂的人质外,剩下的八人是发电厂的工程师和运行人员。”
“哒哒哒”的字幕声响起,银幕上简要介绍起伊甸园组织的概况。
他们是由一群像妖魔化的“环保主义者”一样的技术逃避者,在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上建起了一个实验型的小社会,试图远离现代技术,回归田园生活。
因此憎恨技术、厌恶科学,他们以在全世界消灭现代科技、回复田园时代为使命,进行恐怖活动。
林云获得了和恐怖组织头目谈判的机会。
视频中出现了另外一张西方女人的面孔,她的身份是一位老师,但有着陈博士等围观人群完全无法想象的履历——
这个由斯嘉丽客串扮演的伊甸园的三号头目,去年三月,在北美一天内刺杀了两名诺贝尔奖获得者并成功逃脱。
“咦,女人哦,这里终于有一个女人了,您真的很有魅力!”她显然指的是林云,双手交握在胸前面露喜色。
这种汉尼拔式的优雅恐怖,也许陈博士这样心志不坚定的人应付不来,但林云一定可以。
她也许比伊甸园的这位老师还冷酷得多。
“看样子我们能聊一会儿呢。”“教师”像对一个密友那样微笑着,“我们女人从本质上是反技术的,不像那些机器般让人恶心的男人。”
“我不反技术,我是工程师。”林云很平静,“能不能让我进去,换一个人质出来?我是少校军衔,对你价值更大。”
“得了吧。”斯嘉丽微笑着摇头,“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的血和我一样冷,你进来后,会用零点五秒抢走枪,再把两颗子弹送进我的两个眼窝。”
“那我们谈谈条件,你为什么杀他?”
伊甸园的“教师”看着地上的一摊鲜血,笑容温婉:“他说以后想做科学家,小脑袋显然已经被污染了。”
她面对镜头看不到的瑟瑟发抖的人质:“乖,咱们不当科学家,也不当工程师或医生,咱们都是小牧童……”
女教师突然恶狠狠地转向林云,对着摄像头举起枪:“但你们毁灭了这一切!大地上到处都是丑陋的城市,青草枯死溪水发黑,牛都被关进农场的铁笼中成了造奶和造肉机器!”
镜头特写下的斯嘉丽·约翰逊突破了第四面墙,美艳而残忍:“所以,去死吧!”
“砰”得一声,摄像机被子弹击毁,画面一片空白。
显而易见的,这座世界最大的核电站成为了它们的目标,这在他们眼中就是一颗地球脓疮,他们唯一的诉求就是切开它,让放射性的脓血流得到处都是,叫世人看清技术的真相。
林云刚刚返回控制室,总指挥向各方面通报了最新讯息:
“根据侦查情况,他们根本没有谈判的意愿,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引爆,是因为正在用小型卫星天线试图向外界转播实况,情况紧急,随时会引爆。”
他没有等众人答话,直截了当地看向林云和许大校:“你们的武器,能不能区分人质和恐怖分子?”
“不行。”
“那能不能只瞄准击毙控制室里的恐怖分子?”
林云继续摇头:“也不行,我们的武器是将建筑作为整体攻击,墙体无法挡住它,根据这个建筑物的大小和里面的人群数量,无论从什么方向……”
她顿了顿:“里面的所有生物,绝无幸存之理。”
总指挥听得悚然:“这是什么武器?中子弹吗?”
“对不起,没有上峰命令,无可奉告。”林云简直要比里面的女头目斯嘉丽更冷静一些。
但同时,她也更冷酷。
“长官,现在的情况,其实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清楚了。”
“林云!”许大校听得目眦尽裂,和陈光一同上前把她扯走,和陷入沉思的总指挥示意后离开了会议室。
“你疯了!”
林云看着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她的陈光,默然摇头:“这座反应堆的容量是切尔诺贝利的十多倍,一旦被炸毁,方圆几百公里将变成无人区,可能有几十万人死于核辐射。”
“这就是战场,就是战争的一部分。”
被林峰嘱托看顾女儿的许大校有些黯然,“这我清楚,如果上级下令,我们坚决服从,问题是这不应该由你这个少校越权提出建议。”
陈光忍不住道:“林云,其实……你是渴望使用那件武器的吧?”
特写镜头猛地推近,牢牢锁住林云的脸。
她没有立刻回答,缓缓抬起下巴的动作让脖颈线条绷紧,显出一种近乎傲慢的倔强,眼神没有丝毫躲闪,直接迎向陈光质疑的目光,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构图刻意采用了略微仰拍的角度,凸显出她此刻不容置疑的气势,背景虚化成实验室冰冷的仪器和闪烁的数据屏幕,将她孤立在一个充满理性与决断的世界里。
周讯饰演的女军官,这一刻的银幕人格几经完满:“这是原因之一,我不能否认。”
在等待上峰命令的这两分钟里,谁都没有再说话。
盛夏的热风吹过楼顶,楼下不时响起急刹车声,紧接着是士兵下车时急骤的脚步声、武器和钢盔相互之间的碰撞。
直到对讲里总指挥的声音传来,陈光知道这群恐怖分子的死期到了,还有无辜的他们……
他并不是什么圣母,只是经年的阴影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
林云甚至亲自坐上了一挺雷球机枪的射击位置,康中校和许大校互相看了一眼,默许此事。
陈光等人在她的眼神和动作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兴奋,像孩子终于拿到了自己最热爱的玩具,让人浑身发冷。
雷球机枪加速导轨上的激发电弧点燃了,尖利的噼啪声使楼下的人们都抬头向上看。
当一群球状闪电飞入控制室时,“教师”已经停止了讲课,正伏在控制台上鼓捣着什么,由于射入建筑的球状闪电曾有短暂的时间失去观察者,进入概率云状态,当观察者重新出现而使概率云坍缩成确定态后,它们已失去了速度,只是沿随机路线低速飘行。
闪电幽灵们开始了杀戮,观众眼中饰演女恐怖分子的斯嘉丽,死于了自己最厌恶的科学技术,一个她甚至没有听过的宏电子。
陈光和林云进入控制室查看球状闪电第一次实战的现场,却在一小灰堆烬前停住了脚步,与别的灰烬不同,这位罹难者的一只小手逃过了毁灭。
它白润稚嫩,每个手指根部的小小肉窝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从来就没有脱离过生命的躯体。
林云蹲下身去,轻轻拿起了那只小手,双手握着它,陈博士就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地呆着,思绪错乱。
特写镜头看得人毛骨悚然,观影者不由得对陈博士有些感同身受。
没有任何意外地,精神压力极大的他一回基地就递交了辞呈,林云默然不语,丁仪亦保持着科学家的理性:
“老陈,即便没有球闪武器,他们一样会死,而且更痛苦,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他们会死于辐射病和血癌,他们的后代会出现畸形……”
“丁教授!”陈光打断了他,又看自己暗恋了许久的林云,“之前本就说好的,我负责建立模型,一直到发现球状闪电,后面就是你们的工作了。”
“我知道这件事怪不了任何人,但看着那些灰烬铺在地上,还能看出他们生前的稚嫩和细小。”
“看着整个核反应堆控制室的地板被我们发明出的武器做笔,画出了一张巨幅的抽象画,去描述生命和死亡……”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在林云一言不发的凝视下离开了。
镜头切转,从十四岁开始就孜孜不倦地追逐球状闪电的奥秘,经历了无数失败、颓唐,幸而和丁仪、林云一起发现它的本质后,陈博士还是决定暂时远离这个幽灵。
从动物活体试验到伊甸园事件的种种,都把他拉回了那个十四岁的梦魇。
战争似乎被谈判一直拖延了下去,从初春到立冬,人们渐渐适应了战时的生活,防空警报和食品配给,就像以前的音乐会和咖啡馆一样,成为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画面闪过陈博士突然赋闲后的生活,他回到了原本供职的大气研究所,因为此前在龙卷风研究上的成果,在高波的力挺下主持了几个课题,成为了研究所最年轻的气象学博导。
陈光时而在论坛上和草根军事网友辩论,驳斥恨国党们求和的谬论;
偶尔回到自家的老宅,站在门前思考往事,看着父亲那幅画作上冒出来的水塔沉默不语,思考和宏粒子的关联。
时间流逝,伍迪艾伦等人看了看表,知道这部和《阿凡达》总时长差不多的长片,即将进入最后的30分钟高潮。
一切谜底即将揭晓。
银幕淡出一行字幕,提示观众时间进入正月,龙国人一年中最重要节日的前一天。
镜头聚焦在学术报告厅的讲台上,陈光身着略显陈旧但整洁的西装,向台下微微鞠躬。
他刚刚完成了一场题为《东亚冬季风异常与强对流天气系统触发机制》的学术报告,内容严谨扎实,但唯有他自己和少数知情人明白,那些看似抽象的气象模型和数据背后,也来自他这十几年来对球闪的研究。
“以上,关于今冬异常天气模式的探讨就此结束。”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
陈光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诸多学者、学生以及一些面容刚毅、坐姿笔挺的特殊听众,提高了声调:
“旧岁将除,预祝各位新年快乐!”这句话带来些许节日的暖意,但紧接着,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一字一顿地宣告:“龙国!必胜!”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既有对学术内容的认可,更涌动着一种在特殊时期同仇敌忾、共克时艰的强烈情绪,许多年轻学生激动得满脸通红。
似乎已经从球闪的梦魇中走出来的陈博士,在被欢送出门时突然感到左胸一阵灼烧!
他伸手探入上衣口袋,发现手机异常发烫,取出时设备已冒出白烟,拆开后内部芯片化为细灰飘散。
陈光心里猛得一顿,一个无限趋近可能令他难以置信的猜测涌入脑海,连同电影宫下黑压压的观影者们一致意识到——
有人在使用可以摧毁芯片的球状闪电发动宏电子攻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全场停电,陷入黑暗与混乱。
特写镜头聚焦于陈光手中化为灰烬的芯片,慢镜头展现白烟缓缓升腾,他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如果遭到球状闪电袭击的直接袭击,应有爆炸声与能量衰减痕迹,但此刻周围一片死寂,破坏范围却极大。
高波站出来主持秩序,带队检查之后,发现相邻研究所和实验室均遭到了同等程度的破坏,镜头切换至几名调查员穿梭于寂静街道的跟拍画面,他们也带回了更惊人的消息:
方圆三至五公里内所有电子芯片均遭同步破坏,比例精确维持在三分之一。
“如果是敌人的武器,那可太致命了!”黑暗中,一个学生的绝望感慨叫人心情沉重。
陈光和导师高波对视了一眼,整个气象研究所只有他们知道球状闪电和球闪武器的存在,现在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被敌人窃取了技术,还施彼身!
陈博士朝着南海的方向看了眼,疯了一般地开车往北。
一直开到一个远郊的小县城,这里虽然也停电,但球状闪电带来的芯片毁损率不高,显然已经出了辐射范围。
他找到一家网吧联系上了丁仪和许大校,后者二话不说,立马要派军用飞机来接他。
但在和丁仪的对话中,一个比陈光预想中的局势还要恶劣得多的消息,让两人久久沉默。
一个广角的俯瞰镜头从陈光愕然的表情和泛红的眼眶特写开始,极速拉升,导演路宽在这里将陈博士离开的这一年多时间中,在林云身上发生的往事,通过丁仪的诉说具象在了银幕上。
也即,电影之前通过陈光这个“伪主角”来引入各种线索、体现人物性格的叙事方式被推翻,从这里开始,要把聚光灯完全投射在周讯扮演的林云一个人身上。
伍迪艾伦等国际导演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变种的情感引导式倒叙,将观众情绪顶点转化为回溯叙事的入口。
银幕上,陈光的最后一个表情淡化,时间戳来到半年前。
再次出现在镜头中的已经是海上对峙的场景了,敌人的袭击是以四十多枚导弹攻击的方式开始的。
但和意料不同的是,这批导弹在珠峰号防御圈外就被全部引爆,从空中霰发出大量白色粉末,并在这一海域发射大功率激光,看起来像是探测潜艇。
虽然观影时间较长,但电影宫中不乏注意力比较集中的影迷,还是想起了几年前前陈光在俄克拉荷马州气象研讨会上的讲座。
镜头闪回,那些白色粉末和昔日陈光在讲座上展示的气象模拟动画,一模一样。
那是高效制冷剂!
敌军在做什么?
他们在利用陈光研发出的用以给人类造福的“龙卷风预测和预报”技术,反其道而行之,在我军海域上掀起超强度的龙卷风,企图摧毁珠峰号!
会发展成为龙卷风的“风卵”的核心是一团下沉的冷空气,通过加热而阻止其下沉,就能消灭可能演变的天灾;
而反之投放高强度制冷剂,则可以人为制造出这样的天灾,陈光的研究成果,让这一“超级气象武器”的诞生,成为现实。
于是出现在画面中、利用顶级特效生成的超级龙卷风,以两百公里的直径,超越自然界最大的F5级别、达到F7级别的超级龙卷风,开始了无情的杀戮。
珠峰号紧急转向,但已经避之不及,主甲板被折断后旋即悲壮沉没!
在最后一瞬的画面中,舰长果断地命令对两座压水反应堆进行A级封闭,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可能的核泄漏,但也使珠峰号彻底失去了动力。
至此,江星辰,连同两千多名我军将士……壮烈殉国!
在场的观众都是西方人居多,对这样的场面还没有太过感同身受,只是好奇这个中国特效公司的水平什么时候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但国人和未来的内地观众们,一定会对这个即便是架空世界、却也叫人黯然神伤的的结果悲愤不已。
现实中,我们甚至还没能拥有这艘沉没的巨舰。
除了战士们、林云、林峰之外,最思之欲狂的莫过于此刻画面闪回的陈博士了。
即便他的演技成果当年也是经过国内审查才得以参加的海外交流,但总归这项本来用于造福世界的技术,成为了一个刽子手。
敌人把他的犁铸成了剑,刺穿了祖国的海防线。
这一刻,他才愈发能够理解林云的感受。
镜头再一切转,是面容憔悴、双眼通红的林云在海军基地和球状闪电部队动员、道别。
没错,他们要被派去进行一项十死九生的任务,用球闪武器破坏对方航母上的电子设备芯片,为我军的岸基反航导弹提供打击机会。
也即袭击对方航母,摧毁芯片。
但鉴于球闪武器目前的局限性,如不能进行超视域打击、不能在水下发射、又没有机载型号等,战士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乘坐渔船悄悄接近。
这意味着行动但凡稍有差错,他们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随着用于打击航母的飞鱼导弹的运载、布控完毕,晨雾中五十条渔船停靠在港口,当敌军的斯坦尼斯号战斗群深入伏击范围后,康明中校下达了射击指令!
电影镜头中,那些战前还在愉快调侃、互相鼓励,反侦察时候冷静泰然的可爱战士们,果断激发了球闪武器。
剧烈闪动的青色电光把周围的海面照得雪亮,一串串发着红光的雷球贴着海面飞出去,它们尾部的荧光形成了以各艘渔船为中心点的一个个扇形,随着球状闪电串的移动而扩大。
从整个战场看,那一串串球状闪电球和数量更多的荧光线,构成了一张网住舰队的巨网。
战争史上的辉煌时刻,似乎已经到来。
尽管因为电影放映时长和林云的人物剧情,判断出此时还处在“黎明前的黑暗”的影迷们知道第一次尝试可能不会成功,但还是对这些悍不畏死的战士们充满了期待!
但很遗憾的是,推翻了基础物理架构的球状闪电,在现代战争史上的第一次亮相,以失败告终了。
就在第一批球状闪电即将命中目标的刹那,它们的轨迹突然发生诡异的偏转。那些燃烧的光球或是冲天而起没入云霄,或是坠入波涛汹涌的大海,或是擦着舰队的首尾掠过,始终无法触及舰体分毫。
仿佛每艘战舰都被笼罩在一个无形的屏障之中,将所有的球状闪电牢牢隔绝在外。
“磁场屏蔽!”
康明脑海中闪过这个令人心悸的词汇,无数次出现在球状闪电武器研制者噩梦中的东西,现在终于变成了现实。
中校毫不犹豫地嘶声下令:“全体停止攻击,立即销毁武器!”
没有一刻犹豫,所有渔船上的射击骤然停止。
失去目标的球状闪电如无头苍蝇般在舰队上空飘荡,它们拖曳的光尾在夜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原本整齐的呼啸声化作一片混乱的蜂鸣。
这纷乱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夭折的进攻奏响一曲凄厉的挽歌。
敌人是如何得知球闪武器的存在,并做出针对性防御的,其实并不难猜,影片在前述剧情中已经给足了提示和伏笔。
那一天在靶场丁仪所说的观察者的存在,一年前震惊世界的伊甸园反恐战斗,即便掩藏得再好,都给了敌军零星的信息收集渠道。
珠峰号腰斩,江星辰殉国,伏击战折戟,面对敌势汹汹,神州似乎即将陆沉,也让林云更加绝望和脆弱。
她似乎又回到了五岁那一天,看着母亲的尸体面目全非的惨痛场景。
海上伏击失败后,球状闪电部队遭遇严重打击,研究和参战也暂时停止,国家不可能仅在这样的概念性武器上寄予反击的希望。
就在此时,此前身患绝症的张彬也去世了。
按照他的要求,丁仪决定替代已经淡出研究团队、不适合再接触军事机密的陈光,履行对他的承诺,用球状闪电火化他的遗体,和妻子郑敏合葬。
不知为何,火化这一天的天空反倒是晴空万里,憔悴消极到了极点的林云和丁仪一道来送这位球闪研究者最后一程。
如果没有他的防雷涂料,也许就没有现在的球闪研究成果。
镜头切转到八达岭附近的一处公墓墓园,两人无言地前行,脚底金黄色的落叶预示着秋天的来临。
一个离去的季节,一个死亡的季节,也是一个写诗的季节。
两人在张彬简朴的墓碑前静立着,稀疏的枝桠间漏下清冷的阳光,在山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城墙蜿蜒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墓碑上,仿佛季节最后的告别,偶尔传来一两声孤寂的鸟鸣,更添几分萧瑟。
在这片静默的秋光里,似乎连风都放轻了脚步。
“金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们不能同时去涉足,
但我们却选择了,
人迹罕至的那一条,
这从此决定了
我们的一生。”
林云喃喃地吟起了弗罗斯特的那首诗,声音像林间的清泉。
“想过走另一条路吗?”丁仪问。
“有吗?”
“战后离开军队,和我一起去研究宏粒子,我有理论能力,你是工程和应用天才,我们很可能取得现代物理学的重大突破。”
“我是离不开军队的。”林云淡然一笑,蹲下身子把张彬墓前的枯叶拂去,“从生,到死。”
“咦?这是什么?”女军官突然失声叫道!
丁仪凑近了看,只见原本只有张彬名字和生卒日期的墓碑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小字。
这些小字甚至覆盖了碑顶和碑的背面,那些小字全是方程和计算公式。仿佛是这块墓碑被放到由方程和公式组成的液体中浸过一样。
“它们在消失!”林云惊呼。
“少一个观察者,它的坍缩速度就慢一些。”丁仪当机立断地一把将她推开,整个人伏在墓碑上,眼神死死盯住“浮光跃金”的文字,一动不动。
“我去拿纸笔。”
“来不及了,别打扰我。”六分仪完全进入了状态,这些方程式对于陈光、林云等人可能还不大看得懂,但对于他这个潜心研究了两年多宏粒子的物理学天才而言,有如甘霖!
他越看越心惊,因为从陈光处借阅过张彬和郑敏的手稿笔记,他和林云都认得出这就是后者的笔迹,而文字所描述和推导的,正是宏原子的数学模型!
其中最后一句赫然写道:彬,引起f的速度只有426.831米/秒,我好怕。
西方的最后一线天光,给墓碑群涂上了一层诡异的蓝色,天很快完全黑了。
无论有没有读完全部碑文,面无表情的丁仪整个人如释重负地向后一倒,瘫在了草坪上。
“林云,我们能找到原子核了。”
女军官喜出望外:“什么!真的?”
在战略态势极为被动的情况下,丁仪发现了宏原子的原子核,有什么意义?
宏原子模型就如同第一张元素周期表,提供了理解整个宏物质世界组成与规律的根本框架。
从球状闪电以及它的本质宏电子作为武器应用的角度来说,如果说前者只能作为摧毁舰船和电子设备的“战术级”武器的话,那宏原子和原子核的发现,就能够提供每一个现代人都知晓的灭世级武器——
核聚变。
而且是宏原子核的核聚变。
林云见他躺在草坪上思考了一会起身,这才出声试探道:“有结果了吗?”
“有,碑文上的内容我之前也推导出一些,她直接给出了关键点,不然还真来不及看。”
丁仪感慨道:“自然之美,物理之美,你知道吗,宏原子的原子核,是一根弦。”
“弦?”
“对,它与宏电子基本处于一个尺度级别,长度大约在一到两米之间,依原子的种类不同而异,至于粗细,弦是无限细的,它上面的每一点都是没有大小的奇点。”
林云有些奇怪道:“难道你不需要实验,就能完全确定碑文上的那个……似乎是郑敏的笔迹,就一定正确吗?”
丁仪郑重地看向她:“有一些事情我也是刚刚豁然开朗,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郑敏已经成为了量子态。”
“你可以想一想,如果世界上没有摩擦力,那牛顿第三定律也许很早就会被一个普通人发现。”
“同理,对于从60年代就开始研究球状闪电的人来说,已经变成量子态的郑敏,理解那个世界的难度自然要小得多。”
……
宏原子核的登场令项目重新获得重视,因为此前的球闪武器泄密,基地也迁往了大西北,那个曾经诞生过另一样护国神兵的地方。
首先迁移的是被首批被捕获的二十五枚宏原子核,这种弦状的事物看起来再美,也不可能一直放在首都周围。
与此同时,一场最高级别的会议在礼堂召开了,作为我军少有的理工科智慧型将领,林峰从紧张的战争中抽出一天时间主持会议,也足见上面的重视程度。
丁仪在会上对宏原子核的宏聚变当量,以及作用进行了重点汇报。
简言之,弦和之前的宏电子一样,有不同的频谱即指纹,会对不同的目标产生基于量子效应的攻击。
他还举了个自以为很有趣、但没人笑得出来的例子:
两千万吨级的能量,如果释放目标没有选择性,只是将五十公里半径的区域化为焦土;
但如果这能量只与头发发生作用,那么足以将全世界的人都烧成光头。
也就是说,只要成功捕获足够的针对芯片的宏原子核并进行聚变,在有效的投放下,可以把敌国本土的所有芯片化为灰烬。
因为芯片和头发一样,体积小、数量少,耗费的能量小。
在举国之力下,用于引导宏聚变的导轨仅花了不到两周时间便完全落地,它们各有十多米长,像两座小型的铁路桥,两根弦将分别在两座桥中被电磁场加速至250米/秒,然后在一点相撞发生宏原子核的核聚变。
但现在很不妙的局面是,捕获这样的宏原子核需要时间,而敌军寇边,时不我待。
局势一筹莫展,林云也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父女似乎是这辈子第一次大吵了一架,镜头没有交代出吵架的原因。
但不远处看着林云的丁仪,这个智商极高的天才物理学家,有些了然了。
这天直到深夜,林云还在同几名工程师对“桥”作最后调试。
为了避开空中侦察,两个“桥”被放置在一个大小如一座体育馆的大篷里,试验中,这座大篷将首先被聚变的能量摧毁。
丁仪将林云叫了出来,两人在戈壁的寒风中慢慢走着。
他突然打破沉默:“林云,离开基地。”
“你在说什么?”
“走吧,别做傻事,我虽然不是军人,但我知道你不会成功,无论你想做什么。”丁仪的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父亲一定会阻止你。”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云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个人似乎在打哑谜一般,进行着似乎只属于高智商人群的对话,而谜底的揭晓也没有过太久。
就在第二天,一个特别领导小组抵达并全面接管基地的工作。
听到这个消息后,人们激动万分,这是宏聚变试验即将进行的最明确无误的信号,但对于林云来说……
她最绝望的情况出现了。
林峰为了防止她再做出冲动之举,指令特别领导小组组长杜玉伦在第一时间就宣布了对林云的免职!
很明显,陈光可以想到,丁仪想到了,林峰更加想到是——
在目睹郑敏化作量子态给他们呈现宏原子核的真正秘密后,面对日益紧张的局势,很难想象林云这个没有任何“科学伦理”底线的武器专家,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带着任务来的杜玉伦面色严肃:“林云,关于你违规向智玻双方输送液态地雷技术的事件,业已查明。”
“军方认为你暂时不适合再担任宏原子核聚变的副组长,请即刻解职回京接受审查,是立刻!”
“这也是林峰将军的意思。”他见林云不说话,特地当着众人的面强调了一句,“林云,记住你的身份,请服从命令。”
女军官两次挣扎无果,只能眼含热泪,语气低沉道:“我去一趟聚变点吧,取回一些东西。”
“你跟着她。”杜玉伦指示一位配枪的中校。
林云转身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丁仪,特写镜头下周讯的目光似乎会说话。
她是要丁仪闭嘴,因为只有后者也许能猜到自己的“野心”和计划。
丁仪看着这个女孩离去的孤寂背影,第一次有了超出物理学家理性思维的冲动,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语言和表情。
他蓦然想起了林云在张彬墓前诵的一首小诗。
“金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们不能同时去涉足,
但我们却选择了,
人迹罕至的那一条,
这从此决定了
我们的一生。”
……
她要走哪条路?电影宫里的观众们似乎已经有所预料。
就在杜玉伦组织基地核心军官开会宣布接管事宜时,窗外突然的一声枪响打破了戈壁的宁静。
聚变点距这里有上千米远,声音传到这里已很弱,杜玉伦面色一变,推开士兵就往外冲,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位他指示监督陪同林云的中校,捂着流血的肩膀疯也似地跑来:“林云要强行启动宏聚变试验,大蓬里的军官都被她动员,强行将我赶了出来!”
杜玉伦指挥士兵前往占领聚变点,但很快被林云和其他军官打出的球状闪电逼退,火焰将基地周边荒芜的杂草烧尽。
他没有办法,只好拨通了林峰的电话。
后者只下了一个指令,一个叫在在场所有人都脊背发凉的指令:
“联系距离你们最近的红331战术导弹阵地,立刻摧毁聚变点,所有人现在撤离。”
没有一般电影或电视剧中的挣扎、争取,最真实的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得以彰显,杜玉伦似乎只犹豫了一秒,便很快联系上了导弹阵地。
林峰为什么要痛下狠手?因为他知道这种宏聚变的不可控性,从一个高级指挥官的角度看,认为靠某一件新武器就能赢得战争,在军事上是浅薄和幼稚的。
现在的他或者林云自己,也无法预测这种冒险的后果。
阵地距离此处仅150公里,在得到上级授权后,根据坐标和四个精度启动了导弹,3分钟后即将抵达,杜玉伦指挥所有人后撤待命。
但就在林峰的电话还未挂断之际,林云的声音连同令人目眦尽裂的聚变场景,已经从大蓬中传了出来
宏聚变是无声的。
一个蓝色光球让大蓬几乎变成了透明状,进而开始向聚变中心收拢,直到被吸进了一个光球之中。
丁仪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人类史上第一次宏聚变试验,而素材,是他的朋友林云。
光球还在不断扩大,很快便以一个蓝太阳的形象出现在戈壁滩上,在它两百米的半径之内,巨大的能量几乎要毁灭一切!
“领导,我们再后撤一些吧?导弹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杜玉伦看了眼丁仪,无力地摆摆手,“不用了。”
“什么情况?”现在是林峰肃然的声音传来。
不等杜玉伦组织语言,林云的声音伴随着正在进行的宏聚变,从大蓬的扩音器中传了出来。
“爸爸,您晚了。”
特写镜头中,之前在小鹰号上拍摄的一段林云量子化的高潮戏份纤毫毕现地展现在银幕上,这过程产生的独特量子效应,瞬间跨越空间,其概率云笼罩了整个航母战斗群。
周讯饰演的林云在幽蓝强光笼罩下,并非仰头献祭,而是下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精准“牵引”,呈现一种受力的机械感。
她脸上浮现的微笑剥离了所有情感,仅剩下面部肌肉受能量流冲击时产生的生理性痉挛,混合着脑细胞在超负荷理解极端物理现象时迸发的认知快感,身体后仰不见柔美,更像是支撑结构瞬间失效后的刚性坍塌。
那抬起的手也未有丝毫留恋,更像是神经回路在彻底崩解前最后一次无意识的脉冲。
所有国际大导演们看着银幕上的周讯彻底摒弃了“演绎”,成为了“被规则使用”的客体,完美诠释了人被物理规律重构的冰冷过程。
伍迪·艾伦不自觉地摘下了他的黑框眼镜,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镜腿。他标志性的嘟囔声在寂静的放映厅里微不可闻,“上帝啊.……她让量子力学变得可见了……”
蒂姆·波顿的食指也久久地停留在下唇,哥特式的黑眼圈下双眼发亮。
当银幕上林云的下颌被无形力量牵引时,他微微张嘴,仿佛目睹了一场来自异世界的机械芭蕾,“这简直……像一具正在被物理法则重新组装的人形提线木偶。”
仿佛是为林云在这世上最后的“遗言”做陪衬,来袭的导弹在接近阵地坐标时,内部芯片被瞬间摧毁,先是打着旋下坠,尔后临空爆炸,巨响惊人。
与此同时,还未来得及和女儿做最后道别的林峰只能听到一阵阵盲音。
这位理工科出身、刚刚组织过宏聚变论证的将军,在办公室里颓然地瘫坐到椅子上,知道一切都晚了。
他也许可以取得一场战役的胜利,但却失去了一个女儿。
而林云在有效打击了敌军航母战斗群的同时,因为宏聚变的不分敌我,也带来了近三分之一国土的“格式化”。
林云以自身生命为引信,强行触发的宏聚变,其本质并非释放传统意义上的热核能量,而是引发了一场在宏世界的链式反应。
镜头切回了丁仪和陈光的讲述,通过他的解密,将电影中所有的诡异疑难做了逻辑闭环的科幻解释。
“知道她为什么能存在这么久还不坍缩吗?”前者喝了一口酒:“自我观察。”
陈光惊讶道:“自我观察?”
丁仪点头感慨:“林云用自己做实验,让我明白了这一点。”
“一个量子态的有意识的个体,与普通的无意识量子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区别,在描述前者的波函数中,我们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参数,具体说是忽略了一个观察者,就是它自己。”
物理学天才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结论:“观察者,也包括自己!林云在观察自己!这可以抵消其他的观察者,维持自己不立刻坍缩,从而对敌军舰队进行针对性打击!”
正常的宏聚变可以瞬间摧毁特定区域的所有芯片,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战术胜利,但这也等同于向世界宣告了本国拥有这样一种终极武器。
敌人会立刻意识到威胁,并倾尽所有资源来研发对抗手段、进行报复,甚至可能引发全面的核战争。
这是一种“一次性”的威慑,用过之后,世界将陷入更危险的、基于恐惧的军备竞赛。
但通过郑敏在墓碑上镌刻的方程,知晓了宏原子核原理的林云要做什么?
她的目标远不止摧毁一支舰队,她是要创造一个永恒的、无法防御的、非杀伤性的终极战略威慑!
即丁仪所说的,自我观察。
自此,林云化为了一个可以存在于任何地方的量子概率波,并且永远无法被敌人观察,因为她可以利用自我观察抵消。
她是一个量子态,没有实体,没有国界,敌人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发动攻击,你无法用导弹去攻击一个概率波。
如果敌军进犯,她虽然无法直接杀伤、也无法区分敌我,但可以本着“同归于尽”战略威慑,将地球这个大硬盘都“格式化”。
林云,终于把自己变成了一种武器,一种从小便痴迷的武器。
陈光从丁仪处离开了。
他在小雨中独自踱步,看着极度喜悦的人民涌上街头、庆祝战争的胜利。
于他而言,那些老宅里倒扣的水杯,盥洗池上的白发,父亲画作里多出的水塔,还有郑敏在张彬笔记上的涂改……
一切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龙国人最重要的节日,终究还是没有被辜负,年初一这一天的晚上,陈光连夜驱车回到了老宅。
推开门,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感到恐惧。
离家已经接近二十年的陈博士,仔细地打扫着每个角落,将倒扣的杯子摆正,把父亲那些灰暗的画作重新挂好。
大年初一的傍晚,他特意去集市买了鞭炮,但拿起打火机时却犹豫了。
鞭炮在古代是用来驱赶鬼与兽的,可他现在知道,有些“存在”并不需要被驱散,这是龙国人的浪漫。
于是他选择买了一束白玫瑰,回到家细心地将花插进花瓶,摆放在餐桌中央。
镜头特写中,就在他调整花枝角度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一朵异常鲜艳的蓝色玫瑰在花束中绽放,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那是他第一次在和林云前往雷电武器研究所时,在车里闻到的淡淡馨香。
“你们军营里也能用香水吗?”他下意识地问出了当年的话。
花香突然消散,这朵量子玫瑰也如幻影般消失不见。
陈光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无论是国人所说的鬼魂也好,宏粒子意义上的量子态也罢,他那些死于球状闪电的挚爱亲朋们,永远在观测与被观测之间,以最诗意的方式存在着。
银幕画面渐暗,一支蓝色的量子玫瑰忽隐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