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夜,天际线泛起一层朦胧的灰蓝色,像被水稀释的墨水。
余笙从余斯文的书房回来后,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她的脑子里,不会儿是幼时父亲将她抱在怀里悉心教育的模样,一会儿又是余斯文将她推出去挡刀叛国小人的嘴脸。
这两个形象天差地别,连同的思绪都一直处于割裂的状态。
她面无表情看着桌前厚厚的新闻稿,眼里的情绪渐渐沉淀。
如果她是一个听话的女儿,这个时候应该义无反顾听余斯文的话,哪怕他让她去死。可是,她不是,她有自己的思想,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垫脚石,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父亲也不行。
既然她做不到,那就只能想办法打破眼前的僵局。
天一亮,余笙把自己收拾干净,将新闻演讲稿塞进背包准备出门。
不想,刚踏出房门,就和余斯文的助理碰了个正着。
余笙故作受惊,拍了拍胸脯,“彭特助,您怎么在这?”
男人笑了笑,扫向她身后的背包。“最近是多事之秋,先生让我负责小姐的安全。小姐是要出门吗?”说着,
“是我考虑不周,原本是想去图书馆的,还是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余笙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卧室的门。
沈归灵迟迟不归,她不能再等了,一旦她在新闻发布会承认了慈善大使和留学的事,叛国的罪名就算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原本她打算把这些东西带去沈家,为自己博一个出路,但现在余斯文派人跟踪她,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怎么办?
余笙沉着脸慢慢走进卧室,脑子的思绪不停在转动。
之前那些交好的人都不可靠,她们一定不会愿意帮她。
苏韵?!
苏家和沈家一样都是A国顶级世族,苏韵一定会愿意帮她。
余笙立马从背包里翻出手机,正要拨通号码时动作又僵了下来。
这件事关乎重大,苏韵或许会帮她,但苏敬琉未必。苏家博弈最擅长的就是作壁上观,余家倒台,苏莘的权势只会更大,苏家未必会出手。
所以,真的只剩沈家了。
可是沈家,除了沈归灵有可能会帮她,还有谁?
忽然,余笙想起一串字迹模糊的号码。
-“沈归灵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联系我。”
姜花衫……
*
菊园。
天气热,张茹也不催着她多走了,给她做了不同口味的糖水让她消遣。
电话来的时候,姜花衫正坐在花架下逗小可怜,随意瞟了一眼见是陌生号码也没在意,刚转过头不到一秒,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拿起电话。
“歪?”
余笙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是我,余笙。”
姜花衫确认是余笙后大舒了一口气,故作不经意躺了回去,“哦,是余小姐啊,你有什么事吗?”
余笙,“我有话想带给老爷子,能麻烦姜小姐替我联系吗?”
姜花衫一脸为难,“这……恐怕不行啊。”
余笙没想到姜花衫会拒绝,愣了愣才解释说,“姜小姐,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麻烦你的,就算我求你了,帮帮我吧。”
以余笙的性格,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说不出这样的话。
姜花衫心里清楚,却还是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余小姐,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的要求有些过于为难人呢?你如果转达给沈归灵,我可以帮忙,但爷爷不行。也请你理解我,每天抱着各种心思妄图接近爷爷的人太多了,虽然余小姐未必有恶意,但我却不能冒任何危险。”
余笙无言以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并不想轻易放弃,久久没有挂电话。
姜花衫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又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如果余小姐信得过我,不如跟我说说什么事吧,只要我确认你没有恶意,你的话我会原封不动带给爷爷。”
余笙还是没有说话,显然是在思考。
不过她思考的时间太久了。
姜花衫有些不耐,“既然如此,余小姐自己想办法……”
“姜小姐,我想请沈老爷子救救我……”
*
这一通电话打了足足二十分钟,全程基本都是余笙在说话,中途情绪崩溃时,偶尔会有哭泣声传来。姜花衫中途没有插话,只是耐心地听着,即便听见余笙的哭声也没有任何不耐。
临近话别,余笙的情绪缓和了许久,电话里明显能听见吸鼻子的声音,“姜小姐,我可以用生命起誓,我刚刚说的那些话绝无虚言,我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
姜花衫想了想,平静道,“余小姐,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站我的的立场,还是有几个问题不得不问。”
“我明白,你问吧。”
“新闻上说,三日后你的澄清会将在鲸港国际会议中心举行?消息属实吗?”
余笙原以为姜花衫要问的是关于余斯文勾结的证据,不想竟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虽然不解,但她还是如实相告,“没错,演播厅的图纸我爸爸已经给我确认过了。”
“第二个问题,可能有些失礼,但我不得不问。”姜花衫顿了顿,言辞犀利,“你与余斯文是亲生父女,我怎么能相信你是真心揭发,而不是想以此坑害沈家?”
余笙,“我可以提供一个海外账号,以沈家资源一定能查出猫腻,到时候自然能分辨我的诚意。”
“好,账号发过来,会有人联系你,说完了?”
“姜小姐!”
姜花衫正要挂了电话,余笙忽然喊住她,“姜小姐,请你务必把我的话带给沈老爷子,请老爷子务必救救我,求你了。”
“知道了。”
姜花衫挂了电话,抬头望向头顶的艳阳,心道,“抱歉呢,没有爷爷,只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