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仙朝虽说没有日月。
但黑夜和白天的划分却十分清晰。
灰雾升天,便是白昼。
灰雾落下,便是黑夜。
山谷之中。
金角银角趴在地上,两个脑袋一个看天,一个看着四周。
银角依旧能使用谛听之子的能力。
因此,它来为陈黄皮警戒护法。
而金角则看着天上那连成一片,厚实的像是乌云一样的灰雾看个不停。
“为什么天上有灰雾,大乾仙朝还这么明亮。”
金角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那灰雾上面会不会有个太阳在偷偷发光,要是有的话,那太阳的味道是酸还是甜的?”
它就这样胡乱的想着。
一直想到了丝丝缕缕的灰雾逐渐从天上垂落下来,想到口水都在地上流成了一条小溪都没想明白。
而就在这时。
锃的一声!!!
陈黄皮猛地睁开眼,体内凭空生出一股剑鸣声。
眼中倒映的时间长河虚影缓缓散去。
洞虚神剑和他心意相通,立马发出了欣喜的嗡鸣。
“终于炼成了。”
陈黄皮站起身,一把握住洞虚神剑。
目光看向四周便有剑气呼啸声掠过。
金角银角看着此刻的陈黄皮,只感觉眼睛都隐隐刺痛,好似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剑。
一柄锋铓无铸,天生地养的道剑!
那种感觉让它们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就好像,若是陈黄皮出剑,只一剑便能将它们当场斩杀。
“别怕,是我炼成了万剑阁的绝学秘术。”
陈黄皮心念一动,将自身气息尽皆收敛,感慨道:“足足用了两年多才从大成修到完美境界,这剑术很不凡,连我都差点失败。”
以道基铸就命剑。
拔剑就必然要杀人。
这剑术是陈黄皮见过最极端的剑术。
恐怕在万剑阁,会的人都只有易轻舟以及他的父母。
陈黄皮在人间的时候,就已经初窥门路,算是在这剑术上入了门,而他从入门到大成,只用了三天时间。
可从大成到完美之境。
纯纯是靠着水磨工夫一点一滴达到的。
这和大毅力还没什么关系。
要的就是那种拔剑出鞘、你不死我死的决然。
而且自大成后,每次修行前进一分,便会遭受这种意志上的拷问。
但凡有丝毫犹豫便会立马境界跌落,无论修到何种程度都得退到入门,从头开始修行。
九次以后,便再无修成的可能。
陈黄皮的意志说真的不够坚定到那种程度。
因为他手段太多了。
也不算是纯粹的剑修,剑道只是他的一门手段而已。
他起初八次都没有成功修至完美境界。
最后一次,他灵机一动用上了太易子的吾观吾剑如观吾之法。
与洞虚神剑人剑合一。
才一鼓作气,直接将这门秘术修到了完美境界。
其实与其说是陈黄皮修成了。
倒不如说是洞虚神剑带着他修成了。
“怪不得这剑术是万剑阁最核心的秘术。”
陈黄皮啧啧称奇:“如此极端的剑术,等闲人根本就修不成,要是没有洞虚神剑,我想要炼成估计只有入魔的时候才行了。”
入魔状态下的他,是无所谓这些门槛不门槛的。
除了师父的镜中花水中月之术,别的任何法门,他都能瞬间掌握,并且将其推演到比原本更加厉害的程度。
由此见得,易轻舟在剑道上的天赋有多么出众。
这时,金角叫道:“黄皮爹,咱们什么时候救那倒霉狐狸。”
“就是现在。”
噔的一声。
陈黄皮屈指轻弹洞虚剑身,看向周遭从天而降的灰雾。
那些灰雾看似飘忽,实则却犹如实质,如同流水一样落入地面的那一刻便彼此汇聚。
很快就形成了一条河流。
这河流起起伏伏,水面汇聚流转,便形成了灰雾潮汐。
而此刻。
陈黄皮身处这灰雾潮汐的最中心。
一座山门,便在他面前出现。
透过这山门,他看到了群山之中那错落有致的道观。
陈黄皮的神色变得冷峻。
他的样貌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其气质却完全大变。
身上的道袍,也化作了纯黑色的长袍。
他的双目之中,更有一轮皎洁的明月虚影浮现。
若是黄铜油灯此刻醒来。
以它对陈黄皮的关注程度,立马就能发现,陈黄皮六阴神状态下,双目之中的那明月虚影,比起最开始的时候更加清晰。
就像是……
就像是,这虚影正在逐渐蜕变成真正的明月。
那枚一直被陈黄皮带在身上的邪眼则在此刻睁开。
这邪眼蠕动到眉心的位置。
正好遮住原本那金黑色的竖纹。
大乾仙朝可不是人间。
这里是真有许多位近乎于道的存在的。
陈黄皮可不想被人看出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原来是这仙人生前的丹田世界。”
陈黄皮眉心的邪眼看破一切虚妄,他没有丝毫畏惧,直接迈步了这灰雾潮汐里的诡异世界之中。
进去的那一瞬间。
一股无比古怪的既视感涌上了心头。
他扭头看向进来的山门。
只见那山门外漆黑一片,并且很快就将这山门吞没,直至再也看不见。
金角瞪大了眼睛:“黄皮爹,这怎么那么像咱们旧观?”
银角道:“大哥,旧观能进就能出,那鬼地方出去的大门都没了,肯定不是旧观。”
“你傻啊,要是旧观是你的,你会给人留出去的门吗?”
“为什么不会?”
银角歪着脑袋道:“没有出去的门,那还能叫旧观吗?天一亮人就彻地出不去了。”
而就在这时。
忽地……
挂在陈黄皮腰间的黄铜油灯颤动了一下。
周围丝丝缕缕的灰雾猛地汇入灯身之中。
陈黄皮邪眼一扫。
便看见那些灰雾融入了黄铜油灯体内的灯油之中。
金灿灿的灯油,很快就夹杂了一丝丝灰色的细线。
但也只是如此。
黄铜油灯并没有因此而醒来。
也没有继续吸纳灰雾。
“黄皮爹,这贱灯究竟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在装死吧?”
“为何要装死?”
陈黄皮摇头道:“它的状态我也说不清,但我有一种感觉,它应该很快就会醒来,或许,就和这大乾仙朝的灰雾有关。”
灰雾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最起码,陈黄皮就觉得这灰雾不像是大乾仙朝因为异变而出现的东西。
更像是人为制造。
可就像是金角银角嚷嚷的那样。
灰雾,外加这仙人的丹田世界,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凑在一起。
当真像是旧观的调调。
向前一步踏出。
陈黄皮缩地成寸,立马出现在那群山之中的一处道观门口。
这道观和净仙观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上品葫芦观。”
陈黄皮抬头瞥了一眼道观上的匾额。
这便是这地方曾经的名字。
而就在这时。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后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有些稚嫩的孩童之声:“谁啊,在我家道观门口嚷嚷。”
说话间,道观大门便被打开。
然后就见一个约摸五六岁,扎着两个冲天髻的道童探出了脑袋。
可脑袋刚探出来。
早已做好准备的金角就狞笑一声,一巴掌拍了过去。
但这一巴掌下去,却打了一个空。
那小道童好似看不见金角银角,只对着陈黄皮道:“你是何人?深夜到访,莫非是家师故人不成?”
陈黄皮道:“是又如何?”
这小道童有些诡异。
根本就不存在,更像是一段虚影。
小道童道:“若是家师故人,自当端茶沏水,奉上糕点瓜果以礼相待,只是家师在闭关炼宝,恐不能及时出来相见,需要等一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天亮。”
小道童面容憨态可掬,笑嘻嘻的模样看不出半点诡异之色。
可这话却当不得真。
此处的确和旧观有些相似之处,要是等到天亮,说不准真会被困死在里面。
况且,陈黄皮也不是来做客的。
索性他直接了当的道:“我不是你家师父的故人,是你家师父的仇人。”
谁知话音刚落。
那小道童立马眼冒精光:“若是仇人那就更应当以礼相待了,道兄请随我进观,家师在闭关的关键点,只需打杀进去,便能叫他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你师父对你很不好,你这样恨他?”
“不,我师父对我很好。”
小道童笑道:“只是他不死,我如何继承上品葫芦观?”
“因此,他不死,我心难安。”
说罢,这小道童将大门彻地打开,伸手往里一摊,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陈黄皮嗤笑一声。
他一指点在这小道童的眉心。
随后,后者便化作了灰雾消散。
“还用的着你请我进?”
陈黄皮冷哼道:“鬼魅伎俩,三言两语便想要误导我,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的邪眼早就将这小道童看了个透彻。
这就是个虚假的东西。
连邪异都算不上,更是连鬼魂之流都不入。
怕不是那仙人死后化作的邪异,故意推出来的迷惑自己的手段。
当然,就算不是。
陈黄皮也根本不在意。
他来此只做两件事。
一是找到狐狸山神。
二是杀了那仙人化作的邪异。
其他的事,他才懒得去操心。
银角抽动鼻子:“这里有那贱狐狸的尿骚味,它定是被带到过这里,只是没有咱们胆子大,被吓尿了都。”
陈黄皮不语,只是走进了道观之中。
越往里走,沿途所见的事物,越是显得无比诡异。
有许多道袍散落在地上。
道袍里面却没有尸身,只有一些灰尘。
“那些修士说灰雾潮汐之中有灵气,我倒是没有感觉到。”
陈黄皮踏入道观的大殿。
只见这大殿约莫四五丈之高,左右却十分狭长,能行上百步。
神台上则有着一个古怪的架子。
这架子上有枯死的根茎缠绕。
更下方则有着一具穿着道袍的干尸。
干尸的姿态有些诡异。
脑袋后仰倒折在身后。
双手却掐着一个古怪的法印。
好似临死前,在进行一场神秘的仪式一样。
而整个大殿之中,除了这具干尸以外,并没有其余的事物,就连外面随处可见的道袍都没有。
“这是那仙人的尸体?”
陈黄皮在这干尸身上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息。
其生前应当是一个仙人。
这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道兄好眼力,只是这并非是你要杀的家师。”
话音落地,那小道童从门外走了进来。
并且端着茶水和瓜果。
看这架势,竟然真想要招待陈黄皮一样。
金角银角瞬间炸毛,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死小孩你装什么装!”
“惹恼了大爷,信不信叫你连虚影都没得做!”
“对,二爷我还要把你的破道观都给吃了!连一块砖头,一块烂瓦都不给你留下。”
那小道童却不语,只是盯着陈黄皮看个不停。
陈黄皮却懒得理会这小道童。
小孩子真是太讨厌了。
一点都没有自己小时候听话懂事。
想到这,陈黄皮将手伸向那仙人的尸体,想要仔细检查一番。
可这一碰。
那尸体便哗啦啦的当场散架。
“是仙人,但不是我想杀的那个仙人。”
陈黄皮提起了这尸体的脑袋。
其脑袋上尚且有一些毛发未曾脱落,但稀稀疏疏如同枯草一样,一碰就成了灰烬。
而让陈黄皮有些意外的是。
这仙人尸体脑袋的天灵盖却是打开的。
看起来就像是曾经有一个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往外钻,但怎么都找不到路,只好硬生生的将其天灵盖给打开。
在这里,陈黄皮通过第一道黑环无法回溯过去发生的事。
因为他能感觉到,这灰雾潮汐之中的上品葫芦观里的那个存在,正以它的力量搅浑过去发生的事。
这地方说是类似旧观。
实则,的确是仙人的丹田世界。
在这里陈黄皮的确被压制。
不过,其余两道黑环倒是不受影响。
这时候,那个小道童突然道:“阁下深夜到此,乃是稀客,若有疑惑,何不问我?”
听到这话。
陈黄皮这才好整以暇的转过身,平静的道:“我有一好友,名为狐狸山神,一年前它误入此地,你可知此事?”
这小道童乃是虚影。
哪怕是想对自己动手,它也根本就做不到。
只能以这种方式,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小道童恍然道:“原来阁下是奔着那狐狸来的,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还以为是冲着我师父来的。”
小道童笑嘻嘻的道:“这上品葫芦观共有一十九座,每一座道观内都有一位仙人,其中最最上面的那座道观内便是我师父所在之处。”
“至于那狐狸,一年前它的确进来过。”
“它很神异。”
“好似天生地养的先天灵物一般。”
“而且它体内还有一道无比玄妙的气。”
“如此灵物,我本想劝它离开,只可惜师父看上了它体内的气,我不敢多说,也不敢为其提供帮扶,想来如今应当被师父炼成了吧。”
说到这里,小道童向着陈黄皮连走三步,三步过后便至身前,大笑道:“不过虽非我所想,但结果殊途同归。”
“阁下既要报仇,那便请杀我师父。”
“前面走,我带路。”
“有趣,真有趣。”
陈黄皮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道童答:“我叫百肠,个十百千的百,荡气回肠的肠。”
“这名字可真难听。”
陈黄皮指尖穿过这小道童的脑袋,做抚摸状,好奇的道:“你不怕我杀红了眼,连你也一起杀了吗?”
小道童怔住,认真的道:“你杀不了我,因为我早就死了。”
“你是仙人,你有实体。”
“曾经也有仙人试图杀了我,可他们做不到。”
“真是个好孩子。”
陈黄皮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很乖,而且从不说谎,别人都叫我诚实小郎君,将心比心,我实在是信不过你。”
“将心比心,你不应该更加相信我吗?”
小道童不解的看着陈黄皮。
这诚实小郎君,好像一点都不诚实。
“等我宰了你师父,便会相信你了。”
陈黄皮笑着道:“去,前面带路,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上品葫芦观究竟是不是百转千回,荡气回肠。”
小道童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它忽然有些恐惧。
眼前这人很怪,说不出的古怪。
明明只是仙人之境,却好似一副想杀谁就杀谁的架势。
不过,它只犹豫了一刹,便往前一招手:“请跟我来。”
小道童在前面带路。
而金角银角则焦躁不安的发出低吼。
金角道:“黄皮爹,这死小孩嘴里没半句实话,身上更是连半点气息都不存在,要是使坏坑咱们可怎么办?”
“就是啊黄皮爹,不如把它给宰了好了。”
银角咔嚓啃断一根大腿骨,囫囵的咽进肚子里,吃东西的感觉真好啊,以前在藏经阁看大门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还是跟着黄皮爹好,有吃有喝,还不用动脑子。
“放心,我心里有数。”
陈黄皮拍了拍金角的脑袋,对银角嫌弃的道:“那骨头的精气都被吸干了,你吃了都不如吃土来的实在,好歹还能榨出点滋味。”
“那我试试。”
银角说着,就伸出舌头在地上一舔,卷起大片尘土送入嘴中。
别说,滋味确实还可以。
啃骨头都不觉得噎得慌了。
就这样,陈黄皮和金角银角在那小道童的带领下,在这错落有致的一十九座上品葫芦观里穿行而过。
而银角也连吃带拿。
这一十九座上品葫芦观,确实如那小道童所说的一样。
每一座道观里都有着一具仙人尸体。
有的持盘坐状,有的则向着殿外爬去,总之各种姿势的都有。
唯一相同的就是。
这些仙人的天灵盖都被掀开了。
有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陈黄皮问:“那些仙人都是怎么死的?”
小道童道:“是师父杀的他们,天地异变的时候,师父身上的皮像是活物一样有了意识,师父很恐惧,便修了尸解之法,谁知成了个邪异。”
“从那人皮里钻出来的师父,浑身血淋漓的,所有人都怕他。”
“就没人想跑吗?”
陈黄皮很好奇,那个存在不过是仙人化作的邪异,就算变成邪异以后更加可怕,可毕竟这里还有十八个仙人。
打不过难道还跑不出去?
小道童幽幽的道:“出不去,谁都出不去,天地异变,整个上品葫芦观都被师父他们以丹田世界纳入其中,为的就是渡过这场大劫。”
“而师父成了邪异以后,披上人皮,表现的和寻常一样,大家都以为他好了,以为他找到了摆脱变成邪异的办法。”
“或者说,只能这样想,因为丹田世界纠缠在一起,就如同那葫芦藤一样,根本分不开。”
“虽说有仙人提防,可师父起初并不作恶。”
“直到天降灰雾。”
“丹田世界被灰雾侵染,白天升入天上不显于世,夜晚则降至大地,等着如你这样的人上门。”
随着这小道童的描述。
陈黄皮大概知道了对方口中讲述的事情。
这小道童的师父在即将化作邪异的时候,修了什么尸解之法,然后披上自己的人皮,不知为何并未开始吃人。
可到了灰雾出现,一切都变了。
所有的道人都被那个东西吸干了一身灵气。
十八位仙人更是难逃厄运。
被其寄生,从内到外、一个接一个的吃干抹净。
不过,这也只是小道童的一面之词。
陈黄皮只当做是故事来听。
“那些人死的惨不惨?”
“为何如此问。”
“因为我还有一个朋友叫黄二,它最喜欢用火烧修士,若是你们上品葫芦观的道人死的惨,我想着回头与它说起的时候,也能多些谈资。”
“很惨……”
小道童走在前面,眼神有些退缩之意。
它越来越害怕身后的这人了。
怎么感觉,比师父都要更加邪门。
这不是那种故意为之,装出来的邪门。
而是好似对方脑子里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这样说。
偏偏说了以后,还不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多么骇人。
突然……
一只手掌搭在了这小道童的肩膀上。
“前面就是你师父闭关的地方,怎么,你退缩,你害怕了?”
小道童感受着肩膀上并不存在的接触,僵硬的扭过头,勉强对陈黄皮笑道:“毕竟是我师父,而且它化作邪异吃了那么多仙人,我当然害怕。”
陈黄皮眉心的邪眼眨了眨,笑呵呵的道:“是啊,换做我是你,我肯定也怕,好在我长大了,十六七岁了。”
“长大了就不害怕了吗,那我也要快快长大。”
“不,长大以后和不害怕没什么关系。”
陈黄皮嗤笑道:“况且你长大作甚?你家里也有皇位继承吗?”
他所谓的不怕这邪异。
是因为,他本就不是人,是邪异里的皇帝。
什么邪异有他更邪?
也就是心庙现在关上了,豪光放不出来,不然非让那所谓的师父连邪异都做不成。
邪异有两种。
一种是死后化作邪异。
另一种则是天地滋生的邪异。
豪光一转,便会让其回到生前模样,该死的死,该回归天地的回归天地。
豪光既是造化,也是刑罚。
小道童怔怔的看着陈黄皮。
距离师父闭关的道观只有一门之隔,推开门就能进去。
可它却有些畏惧,有些后悔。
后悔不该带这人过来。
因为它有种莫名的直觉,局面现在掌握在这人手里。
可仙人之境,凭什么如此自信?
适时,金角抽动鼻子,有些忌惮的道:“黄皮爹,里面有很浓的血腥味。”
“还有人在呼吸。”
银角的四肢没入地面,低吼道:“不止一个,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像是我和大哥以前对着黄泉尿尿冲出来的声音。”
小道童道:“师父吃了很多人,那些人便纳入了他的人皮里,一呼一吸,便如潮水一般。”
说着,小道童有些异样的打量着金角银角。
只是这动静,这邪异为何能听得到?
它曾听说黄泉阴土有一类生灵,名唤谛听,能知世间一切事,是第一殿阎罗。
谛听之子更是阴土大地的宠儿,奔逐黄泉,等从黄泉奔逐一圈,便能长大成年。
成年以后,谛听之子的血脉便会完全激发。
实力更是直达真仙之境。
可仔细一看,这长着两个脑袋,身上满是金银交错纹路的邪异,倒是和传说中的谛听之子完全对不上。
谛听之子神俊狰狞。
而这邪异,更像是两个不同的个体硬生生拼在了一块一样。
有一半是邪异,另一半则是异类。
古怪诡异,难以说道。
陈黄皮看出了这小道童的疑惑,咧嘴一笑道:“别想了,它们就是谛听之子。”
小道童身子一颤。
而陈黄皮却懒得再和它废话。
直接一脚踹开了这道观的大门。
轰的一声。
道观大门瞬间爆开。
然后,入眼便是一片无比骇人的景象。
地面上到处都是流淌的鲜血。
那些鲜血炙热无比,里面隐隐有狰狞的面孔流转。
陈黄皮顺着鲜血看向过去。
便看到那些鲜血是从道观的大殿里渗出来的。
此刻,这大殿在不停的蠕动。
好似活物一般,发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那声音和银角描绘的不一样。
不是什么尿液冲刷河流的哗哗声。
而是无数张面孔,在那大殿内随着血液流动,同时呼吸发出来的窸窣之声。
这声音,只有仔细倾听自己呼吸的声音才能注意到。
小道童脸色煞白。
陈黄皮道:“你师父就在里面闭关是吧。”
“是……”
小道童面容煞白,但却狠狠的说道:“我师父如今在紧要关头,根本无心顾及外界之事,以你的力量足以将他打杀。”
“只是却要小心这地上的血液。”
“这东西,沾染不得。”
“还有,那狐狸应当也在他体内,杀之便能将其取出来。”
但不等它话音落地。
陈黄皮便一脚踩在了那些血液上。
周围的鲜血立马沸腾,变得炙热无比,那鲜血中的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更像是被激怒一样,裹挟着血液,向着陈黄皮扑了上来。
然而,所有的面孔刚到陈黄皮身边。
便发出了痛苦的无声哀嚎。
一朵朵赤红的火焰,在这些面孔眉心燃烧爆开。
火焰一出,更像是烈火浇油一般蔓延开来。
这是赤邪的邪火。
陈黄皮如今心庙大成,论实力,就是真正的仙人。
黑夜之中,他更是以六阴神之躯显化。
因此,这邪火在他手中,比之前要表现的强大许多。
再一跺脚。
一棵参天魔树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
那魔树的树冠遮天蔽日。
阴影直接笼罩了一十九座上品葫芦观。
咔嚓……
魔树的树冠裂开许多缝隙。
巨大的眼眸之中,倒影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虚影。
黑夜做眼眸,明月做瞳孔。
魔树根须展开,立马就将那些血液吸纳化作养分。
地面变得无比干净。
陈黄皮神色冷峻,金角银角在身侧狰狞咆哮。
当真有种说不出的威势。
而那蠕动的道观则猛地一缩。
下一秒!
这道观的墙壁大门,一砖一瓦轰的一声直接爆开。
一个仿佛被吹气鼓胀起来的人皮便映入眼帘。
这人皮像是猪尿泡。
皮色呈现出暗黄色,透过表皮能看到里面的血管脉络,其内空荡荡的,有无数张面孔在其中游走晃荡。
这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人皮升空,其生前面孔的位置便挪移向下。
陈黄皮看到了一张已经完全看不出其生前模样的狰狞面孔,因为这面孔同样是撑开的。
只是双眼紧闭,鼻孔,耳朵,嘴巴全都被缝死。
这就是那个迷惑,摄走了狐狸山神的邪异仙人。
其身上的气息,陈黄皮记得很清楚。
“葫芦葫芦,牵肠挂肚。”
一个狰狞的声音透过人皮嘴巴的位置传了出来。
并有一双血红色的双目,更是透过眼皮看着陈黄皮。
金角狞声道:“黄皮爹,它体内有狐狸山神的气息!”
而银角则道:“不止,还有一个葫芦。”
“葫芦葫芦,只进不出!”
“贪,嗔,痴!”
“炼葫芦,炼葫芦!”
那邪异疯癫的大吼,透明的皮囊里有着一个巨大的葫芦在滴溜转动,葫芦的口打开,有血海喷涌而出。
一种可怖的吸力,瞬间笼罩在了陈黄皮身上。
好似要将他直接收进葫芦之中,炼成这葫芦的一部分。
再看金角银角。
这两个东西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变的轻飘飘的。
好似要化作另一种东西一样。
“定!”
陈黄皮指尖代表现在的黑环转动,时间的能力将周围的一切都定住。
不是仙人,便必然无法摆脱这种能力的影响。
那人皮套着葫芦的邪异仙人不受影响。
那小道童同样如此。
陈黄皮双目冷漠,也无心与这邪异废话,伸手一招,洞虚神剑便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他做了一个拔剑的姿势。
万剑阁的秘术,以道基铸命剑之法,他还未曾施展过。
正好试一试其威力。
陈黄皮的双目之中,所有的光彩全都隐没。
他的气息更是疯狂的收敛。
随后,便是一道锐利无比,锃的拔剑出鞘声响起。
剑光一闪!!!
那人皮当场被斩开!
紧接着,血海如同悬天之河一样,瞬间奔涌落下。
一个浑身血淋林,没有皮肤的东西抱着巨大的黄皮葫芦,怨恨无比的看了陈黄皮一眼,随后一头扎进这群山之中。
轰隆隆!!!!
地动山摇!!
一十九座上品葫芦观在这一刻全都动了起来。
或者说,是那座山动了起来。
一十九座上品葫芦观,竟是坐落在那仙人尸骸化作的大山之中。
而就在这时。
那小道童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陈黄皮身后,双手往前一探,按在了他的头顶。
它用力一抓,试图撕开头皮毛发。
就像曾经做的那样。
然而,纹丝不动……
“闹够了吗?”
小道童瞳孔一缩,立马就要遁走。
但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掌却死死的按住了它的脑袋。
陈黄皮扭过头,冷冷的,道:“终于肯露出真身了,上品葫芦是吧,法宝化作的邪异器灵,当真以为你那点遮掩之法,能骗的过我的眼睛?”
那小道童,或者说名叫百肠的上品葫芦器灵。
它脸色铁青,疯狂的试图挣扎,化作不存在的虚影。
可不知为何。
被眼前这人眉心的眼睛看着,它竟无法做到曾经轻而易举的事。
陈黄皮咧嘴一笑,道:“哦,忘了告诉你了,我的邪眼除了能看破虚妄,还可以控制一切有实体的东西。”
“还有,你说谎的水平不行。”
“不像我,骗人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