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个大冢敬节,上次借阅对我们的帮助还是很大的?”方言对着程老问道。
程老略微思索,然后摇摇头:
“也不能这么说。”
“嗯?”方言好奇的看向他,等着他解释。
程老说道:
“说是帮助,不如说是交易,玉川教授也给了他不少的医学资料,这才换取到他的帮忙的,国际上的这种交流,没有什么太多的友谊而言,你可以把他当做一个交易,这个大冢敬节你可以把他当做一个比较好的交易对象,至少他收了东西是真办事儿。”
方言听到这解释,恍然大悟。
国际学术交流中,大冢敬节并非对华“友军”,而是一个遵循利益互惠规则的务实合作者。
“明白了。”方言点点头。
这时候程老开始分析道:
“他这次过来,就是奔着治疗特发性肺间质纤维化的药方来的,这种药方我相信上头肯定在你见他之前会找你谈话,应该不会让你交流出去,至少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交流出去。”
“这点大冢敬节心里肯定也是有准备的,所以他应该会开出一个很诱人的价码。”
说完顿了顿,又表示道:
“不过说到底这个药方还是你的,到时候肯定还是会尊重你的意见。”
方言挑眉:
“是嘛?上头这么尊重我的态度?”
程老说道:
“当然了,你的态度非常重要,上头不尊重你,那就是杀鸡取卵。”
任老也说道:
“你可不要小瞧自己。”
方言笑了笑,这个分析确实在理。
不过他现在是真药方不想给,但是宫内厅书陵部的书又想要。
这该怎么办?
这时候程老对着方言说道:
“你可以尽管对着大冢敬节狮子大开口,看看他的回答。”
“反正不见兔子不撒鹰,双方谈判就是这样,我们上次去日本也是同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对方磨,看谁让步,谁争取的多一些。”
任老也说道:
“对,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他们如果是真的想要,肯定会考虑的。”
“很简单的事儿,你上次见美国那个亨利.海姆利希就做的很好嘛。”
方言听到这话突然笑了。
给程老和任老搞的一头雾水。
方言对着他们说道:
“上次我见亨利.海姆利希,告诉他们的东西结果都是错误的。”(见579章)
两人一愣。
方言继续告诉他们:
“我告诉他们,我们对古代药方里,针对类似病因的中草药做了对应的研究,发现一些中草药能够在特定条件下,诞生抑制多个参与肺纤维化进程的受体酪氨酸激酶发挥作用,其中包括血小板衍生生长因子受体、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受体、血管内皮生长因子受体……”
方言把自己说给亨利.海姆利希那套东西,又给领导们说了一遍。
他们这时候才明白,原来上次见面是方言通过“友好交流”误导美方,虚构中西医结合理论如草药抑制细胞因子、受体酪氨酸激酶等西医概念,说的头头是道,但是结果是错误的。
并且他很刁钻的隐藏了一些重要信息,让对方就算是发现错误,也会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你小子够坏啊!”任应秋被方言的行为整笑了。
方言说道:
“诶,任老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们本来也没安好心,就想着从我这里白拿,看我年轻就老想着让我吃亏,要不是我聪明,现在这技术已经成他们的了,指不定已经在国际上注册专利了,我自己用,还得给他们交钱那种。”
任老摆摆手:
“那不会,我们根本不讲究专利。”
“对,我们就不认那法。”程老也说道。
“……”方言无语,这会儿国内确实不认。
接着程老又说道:
“那过几年就说不准了,咱们要想在国际上发展,专利法肯定是要遵守的。”
“不过你做的也对,这种秘方哪能这么轻易就交出去,就算是现在两国关系好,也都是某种程度上来说,互相防着呢。”
任老也点点头:
“嗯,要不然亨利.海姆利希回去,也不会说你是什么西方医学界的斯普特尼克危机。”
“现在国际上国际你悬赏应该不小。”
“悬赏?”方言一怔。
任老说道:
“对啊,就像是一些科学家一样,国际上都是有悬赏的。”
“他们认为影响力越大,悬赏就越是高。”
方言恍然大悟,自己还以为自己只是上了刺杀名单,结果没想到还有悬赏名单。
他问道:
“那我多少钱?”
任老笑道:
“这个你可就问倒我老爷子了,我这方面不是专业的,你要想知道,应该去问问廖主任,他肯定比我清楚,而且据我所知这个悬赏价格变化比较大,你最近风头正盛,估计应该不会太少。”
方言听老爷子这意思,还真不是开玩笑。
他感慨道:
“没想到我这处境居然已经这么危险了?”
任老说道:
“这个你放心,只要在国内,你安全就没问题。”
“而且你还是在咱们首都这个地方,就更是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了。”
程老也说道:
“就是,而且悬赏的人也不止你一个,比你价格高的大有人在。”
“这次要求和你见面的那个大冢敬节,成名已久,还是研究所的所长,他排行在你前头,他都敢出国来,你还害怕什么?”
方言听到哈哈一笑,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就是感觉有些魔幻。
自己上辈子还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自己有一天能够上悬赏。
搁这演《海贼王》呢?
又在这里聊了一会儿,方言就和两位两位告辞了。
这会儿是学校的上课时间,天工针这东西,方言打算晚点再去找老范聊聊。
反正他晚上都在协和的家属大院里。
方言正好还没去过,可以去瞧瞧他们的居住环境。
这会儿回家还能看一会儿书呢。
不过走的时候,程老叫住了方言。
“对了,我刚想起来一件事儿。”
“你想要知道天工针这个玉到底能不能防病气,不如直接去找贺普仁教授,他在这块儿有研究。”
“他有研究病气?”方言好奇的看向程老。
程老说道:
“不是研究病气,是他的师父牛泽华,当年可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针灸名家,号称“京城四小名医”之一,这方面肯定是有研究的,江湖派的医生比我们学院派的,知道的更多。”
方言皱起眉头,惊讶的问道:
“刚才您说,四小名医?这是什么外号?”
程老说道: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皮科大夫赵炳南、正骨大夫夏锡武、针灸大夫贺普仁的师父牛泽华以及内科大夫杨浩如。”
“这些人他们虽然比“四大名医”萧龙友、施今墨、孔伯华和汪逢春晚一辈,但医术精湛,在各自的领域有着卓越的成就,所以被称为四小名医。”
方言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外号啊?
四大名字他听过,四小名医他是真没听过,就是回城到现在今天才听到。
而且这个称号感觉很没有逼格啊。
就像是一说出来,就比四大名医低一等似的。
还不如直接叫名字,方言还能接受点。
反倒是这个四小名医,听着像是《唐伯虎点秋香》里和江南四大才子齐名的江南四大淫侠似的。
也不知道是谁取的,方言也是无语了。
不过程老既然这么说了,方言当然还是要去看看的。
那本铜人里的杉山流针灸,方言就留给程老先研究了。
没准什么时候,能搞一本书出来造福广大群众,让更多人用上简化版的针灸。
连带着铜人方言都给程留下了。
那个铜人上面是杉山流的经络图,还是很有帮助的。
接下来方言就去了停车场,开上车他就直奔贺普仁住的地方而去。
等到了首都医科大学附属首都中医医院的家属大院儿,方言和门卫通报了一声,然后就把车开了进去。
第二次来这里,上次去过贺普仁家里,方言这次又轻车熟路的找了过去,顺便把车上的烟酒和天工针也带上了。
贺普仁现在刚回来还没安排工作,方言敲门的时候果然他还在家里。
看到方言来了,贺普仁还有点惊讶。
“这么快就来了?”
“我给你的那些书都看完了?”
方言笑着说道:
“哈哈,书还真没看完,过来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您。”
说完把烟酒塞到贺普仁手里,然后拿出天工针对他展示了一下。
果然贺普仁是识货的,一下就认出来天工针了。
忙让方言进屋来。
等到进了屋后,他就好奇的对着方言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修天工针?”
“嗯?”方言一怔。
惊讶的问道:
“你还会修天工针?”
“你不知道?”贺普仁也惊讶了。
方言说道:
“我当然不知道了,我就是单纯过来找你问问,天工针的玉怎么会坏掉?”
贺普仁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道:
“你自己的天工针还是其他人的?”
方言想了想,说道:
“算是我自己的。”
贺普仁纳闷:
“什么叫算是?”
方言说道:
“就是坏掉后才知道这是我的。”
听到这话,贺普仁有些气愤的说道:
“人家把坏的送你了?谁这么缺德!?”
“……”方言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改口道:
“这个是我用坏掉的,然后人家就一套全给我了。”
听到这话,贺普仁脸色才好转:
“哦,那就没事了。”
接着他检查了一下方言裂开的四根天工针,随后他好奇的对着方言问道:
“你是治了个重症?一口气用坏了四根?”
方言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有什么说法?”
贺普仁说道:
“天工死玉挡病气,你这很明显嘛。”
“死玉?”方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贺普仁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下来,递到方言手里。
是一本介绍玉石的书。
他给方言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说道:
“这是玉石行业内的一个术语,用来形容那些质地差、色泽不佳、没有灵气且缺乏美感的玉石。”
“而死玉分成两种。”
“第一种是先天死玉,这种玉石在形成过程中,所处的地质环境不稳定,缺乏足够的高温、高压等条件,或者矿物质供应不充足、不均匀,导致玉石结晶不完整,质地和色泽受到影响,从而形成这种死玉。”
“第二种是后天死玉,就是原本是品质较好的玉石,在形成后,长期处于恶劣的环境中,逐渐变成死玉。”
“比如长期暴露在高温、干燥的环境中,玉石内部的水分会逐渐流失,导致其质地变得干燥、粗糙,色泽也会变得暗淡无光,此外还有受到强酸、强碱等化学物质的侵蚀,玉石的表面和内部结构遭到破坏,也会失去原有的品质。”
方言听到后,恍然大悟,涨知识了。
他对着贺普仁问道:
“那这个天工针的玉用的是哪种?不能是后天的玉吧?”
贺普仁大笑:
“哈哈,当然不是,两种都可以,只不过第一种先天死玉不怎么抗用,就像是你这几根一样,遇到大点事一次就坏了。”
“第二种后天的人家本来就是好玉,有被一顿折腾后,成了死玉那承受能力就强多了,不过这种玉一般人舍不得弄,自然形成的也不容易分辨,所以用的人很少。”
方言点点头,试探性问道:
“那……您这里有第二种不?”
贺普仁一怔,旋即摇头:
“当然没有了!我有好玉我也舍不得糟蹋啊!拿去卖钱或者弄个传家宝不好吗?”
“……”方言无语了,他听贺普仁说半天,还以为他手里有呢。
不过话说回来了,自己家里倒是真有好玉。
而且还不止一件。
最好的当然是房梁上那个铁桦木匣子里的螭吻玉佩,那个是南宋的古董,被明朝石亨用来镇宅的。(见168章)
还有一块儿是周兆琴离京之前,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的太平无事牌,不过那是送给自己媳妇儿朱霖的。(见618章)
此外还有老周过年前从香江送回来的年货,里面有一件翡翠如意摆件,当时是用来压《通真子补注王叔和脉诀》和《血症全集》用的,现在放在方言书房的书桌上。(见672章)
最后还有一件就是古巴老铁霍苏埃送的玳瑁盒子,盒盖上有个翡翠雕成的古巴国花姜花。(见784章)
方言想了想,这些东西都不适合拿去糟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有病气这种东西?
“您的意思是,真有病气?”方言对着贺普仁问道。
贺普仁说道:
“当然了,要不然你说你这些玉石是怎么裂开的?”
“……”方言张了张嘴居然无法反驳。
贺普仁这时候,已经拿出工具,开始拆卸天工针上的玉石了,同时他又说道:
“而且你是练武的,你难道你这么久时间,都没感觉到有的人在下针后,有股阴惨惨的凉气从针上往你头上窜?”
方言纳闷了:
“练武的人就能感觉到?”
贺普仁想了想说道:
“也不光是练武的人,只要是对气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
说话间他已经把天工针的玉石给弄了下来。
那玉石失去了天工针外边的束缚,直接就裂开了。
贺普仁接着又去拆第二根针,同时嘴里说道:
“你可别说自己没遇到?”
方言挠挠头:
“实话实说,我今天才第一次遇到。”
贺普仁一顿,然后作出判断:
“那就是你没怎么用针,要么就是用针也是治疗轻症患者多。”
方言想了想,确实在同仁堂针灸都是来应对轻症的,协和的那些疑难杂症,他确实也没怎么用针灸,而且用针灸的时候,也是老范代劳,也就是现在学了鬼门十三针,这才亲手用。
他点点头说道:
“这倒是……我平常遇到下针的事儿,我都是让其他人来做的。”
“……”贺普仁抬头看了一眼他,然后替帮忙施针的老兄默哀两秒。
接着想了想,又对方言说道:
“那你福缘挺厚,这都有人替你。”
方言无语了,说的自己好像在坑人似的。
老范是道医,他怎么就没遇到病气?
现在不也是活蹦乱跳的?
这时候贺普仁突然一怔,说道:
“诶!不对,协和里能代你行针的人,应该是个针道高手吧?!”
“要不就是他也有一套好针。”
方言说道:
“这个人是我四川插队时候的朋友,他是家传道医的本事,会天星十二针。”、
贺普仁说道:
“怪不得!那他用的针呢?不是普通针吧?”
“道医金针算吗?”方言问道。
贺普仁一拍大腿:
“太算啦!”
然后说道:
“我就说肯定是高手嘛!”
“这病气说,本来就是道医传出来的。”
方言看着贺普仁,没想到这位未来的国医大佬,居然在这方面懂这么多。
贺普仁看到方言一副求知欲很旺盛的样子。
于是拆完第二根天工针后,对着方言说道:
“你等下,我有笔记的。”
说完他就去书架上翻找起来了。
一边找还一边嘀咕:
“我记得在这里放着啊……不能是拿去丢了吧?”
“要我帮忙吗?”方言来到书架边对着贺普仁问道。
对方摆摆手,埋头继续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全是灰的笔记本。
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他翻开看了看,然后对着方言说道:
“找到了,就是这个,当时我做个笔记!”
他拿着小本本对着方言说道:
“葛洪在《抱朴子》里记在载“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之不朽”,这一句衍生出玉能吸附病气的说法。”
“道医将“气”分为正气和病气。”
“正气是人体正常生理功能《云笈七签》里就说过:“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病气也就是,外感的六淫:风,寒,暑,湿,燥,火,与内伤的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
“《素问·刺法论》说过“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这里其实就是强调病气能趁虚而入,《针灸大成》也提及“病气”可通过针刺导出,但是没描述其具象传导。”
“道医古籍《黄庭经》用“阴浊缠身”形容重症患者,《道藏·祝由科》里道医认为重症患者体内病气具有“传染性”,需通过符咒、祝由等术法化解,明代《普济方》收录道医案例,记载治疗瘟疫时医师需佩戴朱砂、雄黄等“避秽”,这些都是他们道医对于病气的防范。”
说完他合上笔记本,对着方言说道:
“不过道医并无系统化的“病气传导说”,只是存在对病气能量的隐喻化表述,特别是在经过了前面十几年,这种事儿他们就更是不敢拿出来说了。”
方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贺普仁对着方言说道:
“诶,现在明白了吧?”
“懂了!”方言点点头。
听着这意思,还真是有这个。
贺普仁重新坐回到桌子边,开始拆第三根坏掉的天工针,同时说道:
“现在这个传承制度就是这点讨厌,传着传着,一些重要的东西就传没了,这东西很重要啊,是让医者自保用的,居然你都不知道。”
方言对着贺普仁说道:
“老实讲,我来之前咨询过程老,程老都不知道。”
贺普仁说道:
“他们是学院派的,传承这块儿最是遭重,但凡涉及到被认定封建迷信,那基本就别想传承下来了。”
说完感慨到:
“还好,当年教员出手,要不然现在人体经络都能被认定是迷信,毕竟按照某些人的逻辑,只要看不见,证明不了的,就是封建迷信。”
方言点点头,当年余云岫和汪企张就是这么打算的。
“那普通医师,用普通银针,应该怎么隔绝病气呢?”
贺普仁说道:
“银针本来就有隔绝病气的能力,只要不是病气太凶,都能挡住,那种能上逆的病气,能遇到的,还敢下针的也不是普通医师了。”
方言点点头,又好奇的问道:
“那如果像是我和程老这种,遇得到这种病人,又只用普通银针的医生呢?”
贺普仁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说道:
“那……那就只能看八字硬不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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