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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屠夫拜山

    当瞧见了面前的人是周玄,那葫芦道士真是恨的牙齿直痒痒。

    尤其在听到“日夜游神”,竟然是周玄编出来的故事,他更是错愕,

    那有鼻子有眼的事情,难道全是瞎话?

    他不敢相信,更不愿意相信,

    “周玄……今夜那些事情,竟然都是你在骗我们?不可能,不可能的。”

    葫芦道士朝着那道观星牌嘶吼:“地子神明,你说句话呀,你倒是说句话。”

    “说话?一块死牌子,怎么讲话?”

    周玄收起了折扇,朝着那面牌子伸手一招。

    观星牌很是听话,柔和的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周玄将自己的感知力透入了进去后,这块如同琥珀的牌子上,便显现出了一行字迹——京城府、钦天监、地子亲赐。

    “这行字,不大好看。”

    周玄控制了观星牌一晚上,对于这块牌子的特性,很是了解。

    他知道,这块牌子上,原本是有云纹、字痕的,不过,只有将大量的感知力释放进去,才能将这些纹路、字痕显现出来。

    当然,

    若是充盈进这块牌子里的感知力,再强大几分,还能改变牌上的云纹,或者字迹。

    “这字,得改一改了。”

    周玄又在牌子内,填充了丰盈的感知力,将牌子上的字,改成了——明江府大先生周玄。

    一块牌子,在周玄的手里,如同跑马灯一般的变幻着。

    如此惊艳的一手,使了出来,葫芦道士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这已经充分证明了,牌中,压根就没有地子,

    “竟然真是骗局?你怎么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骗到了我。”

    “当然是使了一些手段。”

    周玄懒散的起了身,又展开了折扇,对那葫芦道士说道:“我的第五炷香火,名曰彩戏,彩戏嘛,有一层手段,称为「镜花水月」,有一层手段,称为「无中生有」。”

    “镜花水月,可以构建出某些场景来,让人信以为真。”

    “所以,我们看到的五彩卵胎,便是你的镜花水月?”葫芦道人猜测道。

    周玄猛的鼓起了掌来。

    “啪、啪、啪!”

    “说对了,不过,也没全说对。”

    周玄像一个讲出了满堂彩的说书先生似的,面皮上稍挂了些得意之色,他说道:“这世上的事儿吧,想要把人骗住,不能全是假的,

    若全是假的,漏洞太多,骗局那真变成了‘镜花水月’,远远瞧着,确实像那么回事,但是凑近了轻轻一戳,便能将这幻像戳破,

    所以嘛,骗人这档子事,当然是半真半假最好,卵胎的样式,的确是我虚构出来的假东西,

    但是——你们感受到的「日夜游神」的韵律,那确实是真的,而且,确实来自一尊意志。”

    周玄说到此处,将自己道袍上的云纹拍亮了。

    这道云纹,便是「四天尊之梦」。

    这个梦境,是「无上意志」赐予说书人的,其中的韵律,当然也是「意志级」的境界,与天、地、自然合而为一。

    “我是按照这道云纹,来构织的韵律,所以,你们从卵胎里,感受到了意志级的韵律,太正常不过了。”

    钓鱼打窝,也得上真饵料,周玄在这个方面,自然会注意,要骗这些老家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周玄接着又说道:“镜花水月这层手段里,我用真实的意志韵律,让你们分不清现实、虚幻的差别来,

    同样,在「无中生有」这层手段里,我也有真东西。”

    “无中生有,说白了,便是我在虚构的场景中,构想出有生命的东西来,

    所以想要通过「无中生有」,轻而易举的骗过你们,便需要真实的生命力。”

    周玄的折扇,挨个的指了指一旁的“七个周玄”,说道:“这些纸人,是我提前做的装脏,老龟的手法很优秀,虽然这些个纸人,都是特娘的假人,但是他们身上的生命力,那叫一个旺盛,

    我提前在日夜游神在故事里,埋下了伏笔,告诉你们,日夜游神有八尊法身,‘八’这个数量,我是根据我纸人的数量定下来的,也算一个小小的心理暗示,

    所以,当你们感受到了八道生命的迹象之后,你们的心理暗示就被引爆了,再然后,你们才会相信,这卵胎里的人,真的是我志异故事中所讲的——日夜游神八法身。”

    当周玄说到了这里,葫芦道士才知这年轻人的心思,是极其缜密的,跟他讲过的话里,竟然还草灰着蛇线、伏笔深埋,只待合适的时间,引爆。

    而且,

    这一系列的事情,周玄都做得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何谓举重若轻,这才叫举重若轻。

    这次,连云子良、李长逊都服气了,他们以往,只知道周玄骗术惊人,一手彩戏,被他耍得出神入化。

    但他们以往都是旁观者,只知周玄厉害,却没有亲身经历,感知不到彩戏真正恐怖的地方。

    如今,他们在周玄的彩戏手段里,走过了这一大遭,方才明白,那彩戏,虽说只是“人言”、“幻象”编出的骗局,但要真在里面走上一遭,那是机锋暗藏,一不小心便着了道。

    着道着得还叫一个“稀里糊涂”,

    李长逊感慨道:“这个堂口,是真踏娘的邪门啊,怪不得当年,意志要派出神明级、道者,合力绞杀它们!祸害!井国大祸害。”

    “长逊啊,你要庆幸掌握彩戏的人,是咱们玄子,今日若是赌生死手段,你我,这会儿就该死了。”

    “那是、那是。”李长逊连声说道。

    葫芦道士此时却冷冷的说道:“周玄,我承认,你的手段,堪称惊艳,但是——你现在就摊牌,怕是太早了些,年轻人血气冲,就是爱炫耀,

    若是你将我等直接杀掉,我们死也就死了,但我们没死,而且已经知晓了你的骗局,你再想杀我们,就难了。”

    “反而,我们要杀了你。”

    遁甲门的六大太上,此时同时响起了如雷的爆喝,他们的感知力,全数归了自己的身躯,

    再然后,便是这六位太上祖宗,化作了六股疾风,齐齐朝着周玄,袭杀了过去。

    周玄避都不避,坐回了太师椅上,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们但凡能欺到我身前三尺处,算我输。”

    六道疾风并不知周玄为什么敢如此的高傲,不过,当他们的风,快要吹至庙门前时,

    一种麻木的呼唤声,在不断的喊着他们。

    “来斗场吧,那里才是你们的归宿。”

    “或者战死,或者战胜,要么高傲的活着,要么高傲的死去。”

    以葫芦道士为首的大上祖宗们,纷纷感知他们的精神在缓缓的失去操控,

    一方若有若无的天地,在召唤着他们。

    “葫芦师兄,不对劲。”

    “风紧扯呼。”

    葫芦道人与其余的六位长老,原本想以香火层次上的优势,速杀周玄,但当他们听到了召唤声,便知道——彩戏师的手段,应该还有后手。

    彩戏师堂口,是一个古老的堂口,在两千年前,便已经绝迹于这庞大的井国江湖之中。

    强如云子良,甚至都没有听过“彩戏”这个堂口的名字,这六位太上老祖,对于“彩戏”,那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压根就搞不清楚,彩戏的手段是什么路数。

    就刚才周玄讲述的「镜花水月」、「无中生有」,对他们来说,就跟听天书似的,

    现在,六人确认了周玄的彩戏,还有隐藏的后手,那他们岂敢冒进?

    “扯呼、扯呼。”

    葫芦道士只觉得那龟山道观,哪里还是一个道观,那就是一座鬼门关,当即便调转了方向,朝着逃离明江府的方向行去。

    要说这六位老祖,仗着香火层次高,能抵挡住那方“未名”天地对他们的召唤,

    但其余那些遁甲门的弟子,可就没这么幸运了,那列马车队前,遁甲的弟子们,身形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像是被空气中的无形大嘴,给啃噬得一干二净了似的,

    这些消失的人,其实都是被周玄布下的戏台「斗场戏台」给给牵扯了进去。

    带队的赵龙虎,赵罗生,各自都有一半身躯消失了,

    赵龙虎用仅存的一只手臂,朝着葫芦道士招手,拼命的呼喊道:“老祖,救我……我不想死。”

    “废话,谁还能想死不成?”

    葫芦道士并没有去救赵龙虎,反而遁走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那个周玄,真是个妖孽,惹他,或许还真的惹错了人。”

    葫芦道士飞快的逃离,

    而赵龙虎的身形,则一点点的消失,最后只剩下了一颗头颅,还留在这个现实世界之中。

    “哈哈哈,你们都要死,都离不开这个明江府,

    遁甲山的传承,要断啦,要彻底断啦。”

    被钉在马车厢壁上的赵幽庭,是唯一个没有被“斗场”拉扯进去的弟子,

    他在狂笑,疯狂病态的笑着!

    来明江府之前,他将遁甲门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

    来了明江府后,见识到了遁甲门的第二幅面孔后,他巴不得这个堂口的弟子,全部死完。

    “太上祖宗,死不了的……他们永远都死不了。”

    赵龙虎依旧对遁甲门的六位太上,心存侥幸……

    ……

    ”看懂了吗?老残?”

    屹立于山巅上的长生教主,询问着天残僧。

    如果说今晚明江府的唯一主角,是周玄,那天残僧、长生教主,便是主角的贴身保镖。

    作为保镖,他们的职责便是一个——谁要动周玄,他们便斩了谁。

    六位太上祖宗,对周玄还没有真正的出手,因此,他们也就偃旗息鼓,没有动手,

    但是,假如六位太上,真正的威胁到了周玄的生命,他们二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一直在旁观着,将明江的局势看得极其的清楚。

    “看懂了,是彩戏。”

    天残僧说道:“这周玄,还真是个厉害人物,周家的傩,走九个堂口,他竟然无意中,选到了彩戏这个堂口。”

    “选到了便是命,这种命,对于大傩来说,并不好。”

    长生教主说道。

    大傩若是选中的堂口,是“遁甲、天眼、夜先生”这类的堂口,堂口弟子多,能教授周玄本领的人也多,

    这类堂口,周玄反而很容易走出来。

    但是彩戏?

    这个堂口,天底下谁会啊?选中了这种堂口,有些人怕是究其一生,也无法将这个堂口的香火烧完。

    但周玄,却只用了极短的时间,竟然将“彩戏”这个堂口的香火,走得很高了。

    “周玄建立了一个戏台,那些遁甲门消失的弟子,都被他牵引到了戏台之中去了。”

    长生教主说道:“这已经是彩戏的第七层手段——画地为台。”

    “已经这么高了?”

    天残僧问道。

    “嗯,要不说这周玄厉害呢。”

    长生教主对于「彩戏」的了解,强过天残僧。

    天残僧想了想,说道:“彩戏,是曾经天穹四处追杀的堂口,如今,重新现世,而且这周玄明摆着要唱一场大戏,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情,上报天穹?”

    “不用。”

    “不用?”天残僧问道。

    “我们本事低微,来到人间,就是为了挑选一位前所未见的无敌丹官,顺带护住他的周全,避免天穹少了一位炼丹天才,

    其余的事情嘛,我们可管不着。”

    长生教主望了望夜空,又补充说道:“天穹的天火族,总是看不起我们,既然这么看不起,那我们两个废材,瞧不出彩戏的名堂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若是天穹发现我等玩忽职守,降下了罪责来。”

    “降不下罪责来?”长生教主说道:“今日是个大日子,彦先生正在加紧巡视,他若是能发现彩戏,那就由他上报好了,

    他若是没能发现彩戏,那玩忽职守的人,是他,不是我们……天塌了,大个儿来顶,永远错不了。”

    彦先生,便是那天火族中,看管着天地通道的人物。

    若是论香火道行,他定然不及长生教主、天残僧,但他是土生土长的天火族人,讲话的份量,也是超过这两位天穹神明级的。

    “也对,也对,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儿,哪管这些腥臊烂事。”

    天残虽沉吟了一阵后,同意了长生教主的选择。

    紧接着,这两人又心有灵犀似的,聊起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不曾出现在今夜的明江府,但他却是影响今夜局势的一个重要人物。

    他便是屠夫。

    “教主,那赵幽庭预测,今夜屠夫要斩断遁甲山的山门,你觉得这件事,可能性大吗?”

    “大。”

    长生教主说道:“那屠夫与那周玄,显然很是交好,今夜,他不可能不知道明江府内,危机四伏,他之所以没有来帮周玄,只怕是他有比帮周玄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情对他如此重要,想来想去,也只有斩断遁甲山的山门了。”

    长生教主说到此处,又顿了顿,说道:“不过,屠夫这人,眼光是真的准,他很相信周玄能缠得住这六位太上,才敢只身去了京城府。”

    天残僧问道:“当年无问山之劫的时候,我尚在闭关,参悟雪山图,遁甲门、无问山发生了什么,我还真不太清楚。”

    “梁子倒是挺大的。”

    长生教主说道:“天穹与人间的通道,一直都很狭窄,但是总有一些天火族人,会借着通道临凡,

    当年,天火族的临明公子,下了凡间。”

    “就是那条小蜈蚣?”天残僧问道。

    “对,就是白玉京崇明仙人的小儿子——那一条小蜈蚣。”

    长生教主说道:“那小蜈蚣,好女色,也好婴脑,入了凡间,白日里便去吸食小娃娃的脑髓,晚上嘛,便是笙歌大起,

    无问山有位刀客叫谭裴,喜好行侠仗义,他一人一刀,趁着夜黑风高,斩了那临明公子,

    他的事情做得很高明,没露出马脚,但是——被遁甲门的人推演了出来。”

    长生教主双手叉胸,说道:“遁甲门的人告了密,地子派了夜先生、遁甲门,去捉那谭裴,

    但无问山这个堂口,血气方刚,不愿意交人,双方大打了一场。”

    “经果呢?”

    “结果自然是……无问山最后十八名刀客,被灭了门。”

    长生教主叹着气,说道:“我这个人,生平佩服的堂口不多,无问山,一定算一个。”

    “你对天穹,也有不满?”天残僧小声的问道。

    “你难道很满意天穹的作派吗?”长生教主反问道。

    天残僧摇了摇头,没再讲话。

    长生教主则继续讲着屠夫,

    “十八位刀客,以及他们的家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一日,遁甲山,没有刚过任何一个活口,若是今日屠夫要动手,却不知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

    ……

    “完了,让那六个太上祖宗,跑脱了。”

    云子良有些惋惜的说道。

    今夜,遁甲门,兴师动众的前来,而且一过来,就喊打喊杀的,简直把周玄当下人,呼来喝去。

    他老云觉得,今日,若不能斩那么一两尊遁甲太上,只是捉些小鱼小虾,反而扫了兴。

    “跑,他们跑不了。”

    周玄对「画地为台」很是有信心,

    而且,他还瞧见,「斗场戏台」里的凶兽,在不断的嘶吼,要寻找它瞧中的猎物。

    而戏台上空的那只眼睛——周玄以“血神意志”为蓝本,构建出来的眼睛,也在来回的巡视着,搜捕着六位太上的踪迹。

    ……

    京城府、遁甲山门前,一片寂静。

    今夜,对于守在山中的弟子来说,似乎是平常的一夜,鸣蝉窣窣,月明星稀,

    山风,吹动着后山的竹海,发出了一阵阵潮浪般的响声,

    但这一夜,也注定不平静,

    一位穿得脏兮兮、油腻腻的年轻人,走到山门的金钟前,随地捡了一根枯枝,当作了钟槌,对着钟,不断的敲击了起来。

    “咚!咚!咚!”

    枯枝敲出了极强的气势,引得金钟狂鸣,许多正在酣睡的遁甲弟子,皆被惊醒,其中,自然包括了看守山门的赵紫璧。

    在山中没有老祖、赵龙虎、赵罗生的时候,赵紫璧,便是遁甲山里的“代掌教”。

    “大半夜,谁在胡乱敲钟?!”

    赵紫璧点了烛火,披了衣物,打开了房门,要去廊道里,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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