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秀英炮台地下指挥部。
“师团长阁下。”
参谋长佐佐木大佐脚步匆匆地走进来,虽然极力克制,但声音中仍带着一丝急促:“刚收到的最新情报。”
“支那军并没有按照常理向海口方向发起攻击。”
佐佐木走到地图前,迅速标出了两条醒目的蓝色箭头。
“敌第二战斗师(张东凯部),正沿西线公路向儋县急进,攻势极猛。”
“敌第一战斗师(伍思忠部),正冒雨向东南方向的南渡江中游穿插,意图非常明显——切断我们与内陆五指山区的联系,并从侧背包围海口。”
作战室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几名少壮派作战参谋脸色微变,有人忍不住上前一步:
“师团长!”
“儋州是琼西物资重镇,南渡江是我们的退路!”
“一旦两翼被断,海口将成孤城!”
“请立即下令独立混成旅团出击截击,或者分兵救援儋州!”
“救援?”
日军第46师团师团长若松平治中将,正背着手站在巨大的琼州岛地图前。
他的军容一丝不苟,那张瘦削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惊慌。
若松平治缓缓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在场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拿什么救?”
“离开坚固的要塞,去野外和装备了大量美式自动火器、甚至有空中支援的支那精锐打运动战?”
“那就是去送死!”
若松平治走到地图前,拿起红蓝铅笔,在儋州的位置上重重地打了一个红叉,动作冷酷而决绝:“传我命令。”
“儋州守备队,依托防线,准备进行玉碎作战。”
“纳尼?!”
在场的参谋们倒吸一口凉气。
“诸位。”
若松平治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还没看清局势吗?”
“大本营已经把我们抛弃了,联合舰队不会来了。”
“在没有任何制空权和外援的情况下,防守全岛就是死路一条。”
“只有收缩拳头,才能打人!”
“所以我们不能够派兵救援!”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海口的位置上:“楚云飞想包围我?”
“好,我就让他包!”
“我成全他!”
“我们要把当下所有能够调动的兵力、所有的弹药、每一粒粮食,都集中在海口核心防御圈!”
“我要把海口变成一座巨大的绞肉机,把这里变成属于我们的‘斯大林格勒’!”
“就算他楚云飞有十万大军,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我也要崩碎他满嘴的牙!”
“放弃外围,决战海口!”
“这就是我们惟一的选择”
这番话,让原本有些慌乱的指挥部瞬间镇定下来。
很显然。
若松平治想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随即,若松平治的眼神微微一凝,目光落在了南渡江那条线上:“不过……”
他眯起眼睛,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暴雨,语气中多了一丝算计:“支那军第一战斗师想要穿插南渡江,切断我的后路?”
“想法很好,但他们太贪心了,也太轻视这热带的暴雨了。”
若松平治转身看向佐佐木:“参谋长,这种天气,支那军那些沉重的美式105mm榴弹炮,还有满载弹药的卡车,能跟得上他们轻步兵的穿插速度吗?”
佐佐木一愣,随即眼睛亮了:“绝对不可能!”
“南渡江沿岸土质疏松,一下雨就是烂泥塘。”
“他们的步炮必然脱节!”
“哟西。”
若松平治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这就是机会。”
“我虽然决定放弃外围,但在缩回海口之前,我要先斩断楚云飞伸过来的这一只手!”
“命令!”
“工兵联队配合独立步兵大队,在南渡江北岸的黄竹岭一线设伏,尽可能的给予敌军造成杀伤。”
“哈依!”
……
当天下午。
数小时后,儋州外围,战斗已然打响。
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张东凯的第二战斗师正如楚云飞所料,展现出了强横的攻击力。
“轰!轰!”
民三一式火箭筒的尾焰在雨幕中闪烁,日军遗留的几座外围碉堡瞬间被掀翻。
手持汤姆逊冲锋枪的突击队员,迅速撕开了日军的防线。
日军的兵力本就不多,算上伪军部队满打满算不过三千号人,还要分散在各个防线。
面对精锐的战斗二师,自然是螳臂当车。
“师座!鬼子跑了!”
团长龙文章一脸兴奋的汇报:“除了几个坚固的小型据点之外,日军主力似乎在向东溃退!”
张东凯坐在吉普车上,看着前方并未遭遇顽强抵抗的城区,眉头反而皱了起来:“跑得这么快?”
郭凌风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不像是因为被打垮了,倒像是主动收缩,有点像是钧座的打法,我估摸着小鬼子要么想要利用地形和咱们周旋,要么就是打算收缩兵力,向腹地继续撤离..”
张东凯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认可:“看来这海口的日军指挥官,是个狠角色啊.”
“传令下去,占领儋州后,严密搜查。”
“不要急于追击,小心鬼子的回马枪,等待钧座的命令。”
……
与此同时。
南渡江北岸,黄竹岭。
局势正如若松平治预料的那样,变得对国军极为不利。
暴雨如注,道路变成了沼泽。
定南军第一战斗师的前卫团,已经将自己的炮兵团远远甩在了身后十公里之外。
就连团属的107毫米口径的迫击炮支援连,也因为弹药运输困难而火力大减。
“快!”
“一定要在天黑前控制渡口!”
团长吴临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大声催促着队伍前进,就在部队行进至一片险峻的山口时。
“射击——!!!”
一声凄厉的日语嘶吼穿透雨幕:“哒哒哒哒哒——!”
两侧原本死寂的丛林中,突然喷吐出无数条火舌!
早已埋伏在此的日军独立步兵大队和工兵联队,利用预设的交叉火力网,瞬间将国军的前锋压制在泥泞的公路上。
“有伏击!”
“隐蔽!”
“迫击炮!给老子炸!”
“团长!”
“炮弹不够了!只有两箱!”
“重炮呢?”
“呼叫师部,请求重炮支援!”
“团座,您忘了,炮兵他们陷在泥坑里了,根本拉不上来!”
“咱们还派了一个连去帮忙来着。”
吴临风懊恼无比,但转瞬间迅速更改作战命令:“弟兄们,没有炮,咱们的火力也比小鬼子强,干掉他们,拿个头功。”
“杀!”
失去了重火力的压制。
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和掷弹筒成了战场的主宰。
这些日军士兵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他们依托有利地形,死战不退。
更有甚者。
当日军发现国军试图发起冲锋时,那些负责断后的日军伤兵,竟然在身上绑满炸药,从灌木丛中滚出来,疯狂地扑向国军的人群。
精锐对撞精锐,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
“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雨中显得格外沉闷。
前卫团在短短半小时内,就付出了四百多人的伤亡。
制高点,依旧在日军的手中。
吴临风无奈之下,只能下达撤退,等待后续补给到来。
日军方面同样伤亡惨重,无力追击扩大战果。
战斗被迫暂停,双方休整。
消息传回海口指挥部。
若松平治听着战报,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够了。”
他看着手表,淡淡地说道:
“阻击目的已经达到,支那军的锐气已挫。”
“传令伏击部队,交替掩护,撤回海口要塞。”
“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
临高,前敌总指挥部。
“钧座。”
李靖忠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楚云飞的身旁,递上一杯刚刚冲泡好的浓茶,低声道:“黄长官打来了电话,询问伍思忠师在黄竹岭受挫后的下一步行动指示。”
“伍师长希望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保证会拿下黄竹岭。”
“胡闹。”
楚云飞接过茶杯,并没有喝,而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明知道重火力跟不上,还要去攻坚,这不是逞强吗?”
他转身走到沙盘旁,拿起指挥棒:“日军第46师团长若松平治,是个聪明人。”
“很显然,从战斗二师的战报之中我们就能够看出来。”
“日本人放弃了儋州,并且选择了在黄竹岭打了个伏击。”
“其目的,就是为了挫我先头部队的锐气,为他集结部队于海口一线争取时间。”
“他想把海口变成一座绞肉机,是想最大程度的利用坚固的永备工事与我们进行巷战。”
楚云飞手中的指挥棒猛地敲击在地图西侧:“传令张东凯!”
“第二战斗师不必急于向海口靠拢!”
“给我继续向西、向南扫荡!”
“一周之内,把儋州、白沙、昌江这一线的日伪残余势力清理得干干净净!”
“是!”
楚云飞接着将指挥棒移向东侧的南渡江防线:“告诉伍思忠,让他原地休整,构筑工事,不用急着进攻。”
“告诉他,柏永强和鲍志山的第三战斗师已经上岸了。”
“让他们两个师汇合。”
“等天晴,等路干。”
“等我们的重炮部队和美国人的轰炸机起飞。”
……
次日清晨。
琼西,儋州以南,随着楚云飞命令的下达,定南军第二战斗师如同一股钢铁旋风,席卷了琼西大地。
失去了日军主力的支撑。
留守在各县镇的日军小股守备队和大量的伪军“琼崖自卫团”面对全副美械的国军精锐,简直就是土鸡瓦狗。
“哒哒哒哒哒——!”
一阵密集的汤姆逊冲锋枪扫射声中,白沙县外围的一处日军据点几乎在半个小时内就被攻破。
师长张东凯坐在吉普车上,看着路边那一排排跪地投降、瑟瑟发抖的伪军,眼中满是不屑。
“参座,这仗打得太顺了,有点没劲啊。”
副师长郭凌风把玩着手里缴获的一把佐官刀,撇了撇嘴:“这么看来,小鬼子剩下那几万主力都缩在海口当缩头乌龟了,钧座这是留这些烂番薯臭鸟蛋给咱们练手。”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东凯瞪了他一眼,随即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钧座自然是在下一盘大旗,岂是你我能够猜到的?”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
“一团去昌江,二团去东方,三团做预备队兼顾后续的治安。”
“凡是拿着枪不投降的,不管是鬼子还是汉奸,一律就地格杀!”
“是!”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琼西大地上枪声不断。
第二战斗师以一种近乎行军的速度,横扫了半个琼州岛。
日军苦心经营数年的殖民统治体系。
在定南军的铁蹄之下,几乎转瞬间土崩瓦解。
无数被压迫已久的当地百姓,敲锣打鼓地涌上街头,欢迎着这支从天而降的王师。
……
与此同时。
海口西南,澄迈至老城一线,原本因暴雨和伏击而受阻的第一战斗师阵地上,迎来了一支生力军。
“老伍!你这脸色不太好看啊!”
第三战斗师师长柏永强从卡车上跳下来,大步走到伍思忠面前,互相敬了个礼后,用力地锤了一下对方的胸口。
伍思忠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尤其是后面那几十辆牵引着美式105mm榴弹炮的卡车,原本郁闷的心情终于舒展了一些。
“别提了,黄竹岭吃了点亏,重武器没跟上,被若松平治那老鬼子阴了一把,牺牲了两百多官兵。”
伍思忠叹了口气,随即眼中凶光毕露:“不过现在好了,你们来了,炮也送上来了。”
“钧座有令。”
柏永强收起笑容,正色道:“第三师与第一师即刻汇合,组成左路攻击集团,由黄长官亲自指挥。”
“我明白。”
伍思忠递上了一根卷烟:“这两天雨也停了,工兵正在铺路,长官们的意思是稳扎稳打,和小鬼子在海口进行决战。”
柏永强指着身后那门昂首向天的榴弹炮:“等路通了,咱们就把炮架到若松平治的家门口去,让他尝尝咱们的火力。”
“那是自然。”
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琼州岛的战局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西线,张东凯部已经基本肃清了儋州附近之敌,并且将绝大多数的日军击溃。
不少的日伪军窜入到了山林之中,给后续的清缴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在作战的过程之中。
张东凯部与活跃在琼州岛上的抗日游击武装也进行了相应的接触。
得到了延安方面指示的琼崖纵队官兵们对于这些国军部队的到来十分欢迎。
双方进行了颇为友好的会谈。张东凯所部还提供了部分的药品、罐头以补充友军。
琼崖纵队的指挥官甚至表示想要配合国军部队的行动,以打击日军。
在当地琼崖纵队的官兵们的配合之下。
肃清琼西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整个西半岛尽入国军之手,不仅解除了后顾之忧,更缴获了大量日军仓皇遗弃的粮草物资。
东线,伍思忠部与柏永强部成功会师,兵力达到三万余人,重炮团也就位。
两个主力部队稳扎稳打,在一周的时间内成功再度向前推进四十公里,海口外围防线基本被击破。
因为琼州岛的地形特点:中部高、四周低,东部高,西部低,所以西部的战斗相对而言较为顺利,中部、东部的战斗进展相对缓慢。
定南军第一方面军郑庭及所部也成功登陆,向着文昌和琼海方向发起攻击,一旦攻击得手,意味着最后的决战将要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