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萧夏得到了儿子在南市遇险的消息。
他负手走了几步,对李鹿鸣道:“第一,此时和侍卫无关,不要责罚侍卫,是朕让太子去南市调查粮价;第二,不要把事情扩大,把南市所有内卫撤出;第三,那个闹事的疯子让施孝真审理,搞清楚此人为什么闹事?”
李鹿鸣躬身道:“微臣这就安排!”
李鹿鸣匆匆走了,萧夏又吩咐侍从道:“去把太子找来见朕!”
不多时,太子杨俶匆匆来到父皇的御书房,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儿没有受伤吧!”
“回禀父皇,儿臣没事,其实也没有受到什么惊吓,他们夸张了。”
萧夏点点头,“这件事只是偶然事件,皇儿要继续调查粮食价格,不过你可以不下马车,让侍卫去给你抄粮价。”
“儿臣记住了!”
杨俶迟疑一下道:“儿臣觉得那个大汉似乎有冤屈,儿臣想调查此事。”
萧夏笑道:“朕已经让内卫施都统调查,你可以跟进,看看他们审问的情况,查清楚后,皇儿向朕汇报!”
“儿臣遵令!”
杨俶兴冲冲来内卫官署,正好碰见施孝真在审问那名大汉,他索性旁听审讯。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大汉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道:“小人王七郎,就是洛阳本地人,家在会节坊,在坊内开一家小粮油店为生。”
“那你和刘氏粮铺有什么冤仇,要拿斧子去杀人?”
大汉垂泪道:“小人在三个月前在刘氏米铺进货两百石米,当时是按照新米市价买进的,但后来我拆包出售时才发现是烂米,我去找他们理论,他们就不肯承认,说我是别处买的烂米来讹诈他们,我告官也拿不出证据,可恨是那些伙计,一个个伶牙俐齿,说根本没见过我,我没办法,只好半价出售,可这烂米有股腐味,我卖出去,坊民又退回来,还把我名声搞臭了,没人肯来我家小店卖米,可怜我的两百石米全部腐烂了,损失了八十贯钱,生意也一落千丈,我养不活家人了,小儿子没钱看病,昨天夭折了!”
说到这,男子跪地大哭,杨俶心中愤怒异常,问道:“两百石米还在吗?”
“还在店里!”
杨俶对施孝真道:“施将军,我在米铺看人买米时,超过五十石就有记录,这个王七郎买了两百石米一定也有记录,他们必然把账簿藏起来了,而且他们就算毁掉这一次,以前也有记录,你派内卫去粮铺彻底搜查,县衙或许不敢搜查,但内卫应该可以,如果搜到记录,不光赔钱,还要严惩!”
施孝真不敢违抗太子之令,躬身道:“卑职这就派人去搜查!”
杨俶又对王七郎道:“我会公平处理此事,如果发现是对方的错,我会严惩,并要他们赔偿你的损失,但你拿利斧闯店也不对,幸好没有伤人,可以从轻处罚,杖打二十棍!”
大汉流泪道:“如果能给小人伸冤,打死小人也愿意!”
内卫出手,不会失手,数十名内卫在刘氏米铺里搜查了一刻钟,便从掌柜房搜到一本藏匿的账簿,这本帐和现在账簿不同的是,多了一行王七郎购粮两百石的记录,还有价格,铁证如山,内卫当即封了粮铺,把东主刘真,掌柜以及几名伙计全部带回内卫官衙。
东主和掌柜以及几名伙计如霜打了菜叶一般,垂头丧气,整个人都蔫了。
施孝真让人把他们分开审问,几个伙计都知道铁证如山,争先恐后揭发掌柜和东主卖陈米之事,掌柜和东主也都认罪认罚。
施孝真当即作出判决,刘氏粮铺退回王七郎的八十贯钱,并两倍赔偿一百六十贯,东主和掌柜每人各杖五十棍,伙计每人杖三十棍,粮铺罚钱一千贯。
王七郎得到赔偿,顿时又喜又悲又难过,喜是讨回了公道,把钱拿回来了,损失也得到补偿,悲是幼子病死,而难过是他的名声被败坏,以后怎么办?
这时,杨俶走到王七郎面前,把一块牌子递给他,“这是卖蜂窝煤的许可牌,你明天拿这块牌子去市署申请户号吧!你以后就可以在自己坊内卖蜂窝煤了。”
大隋目前有五样商品属于官方垄断专卖,盐铁酒糖煤,蜂窝煤也是官府专卖,蜂窝煤倒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因为里面涉及的火药是军方严控的,民间拿不到,必须由官方专卖。
每个坊有一两户经营店铺,因为价格是限制死的,也赚不了多少,好在收入稳定,且能细水长流,只要勤快一点,主动送货上门,一个月挣七八贯是可以的。
王七郎已经知道这位少年就是太子殿下,当时就在粮铺内,自己鲁莽,险些酿成大祸。
王七郎哭着磕头感谢:“殿下恩重如山,小民子孙世世代代铭记于心!”
“去吧!”
杨俶挥挥手,他也回弘文馆写报告去了。
但施孝真却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两百石腐米从哪里来,一共有多少,最后卖给谁?
他在搜查中发现了一册秘密账本,这批腐米竟然和洛口仓有关。
施孝真赶去向天子汇报深度调查情况。
施孝真躬身行一礼,对天子萧夏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的问题已经解决,按照殿下的吩咐,给王七郎赔偿和补偿,太子殿下又给王七郎一块蜂窝煤准许牌,太子殿下的案子得到圆满解决。”
萧夏点点头,“望深处说吧!”
“回禀陛下,内卫搜查时发现一本秘帐,上面记录了这批腐米的来源,价格和去向,一共有两万石,是从洛口仓过来,当时瓦岗军占领洛口仓,运走百万石粮食。
瓦岗军走后,洛口仓的官员又重新接管,他们把两万石粮食秘密运走,在账簿里一并算作瓦岗军抢走,后来这批粮食迟迟没有处理,就出现了腐坏,他们就以十文一斗的价格贱卖给了几家大粮商。”
“一共才两千贯钱!”
“对!然后粮商又以二十文一斗的价格卖给各家酒楼,酒楼煮熟了卖给酒客,当时腐坏得不严重,也吃不出来,只是感觉口感不太好,到最后刘家粮铺还剩下最后两百石腐坏得比较严重的粮食。”
“怎么会卖给王七郎?”
施孝真笑道:“各坊小店买粮都是由粮铺伙计替他们搬运上车,这个王七郎原本是最先来的,但没有讨好伙计,伙计就迟迟不给他搬粮,而王七郎脾气比较暴躁,就忍不住大骂伙计,几名伙计一怒之下,便把两百石腐粮给他搬上车了。
如果是正常粮食,刘氏粮铺也会承认,但这批腐粮牵扯重大,所以刘氏粮铺坚决不承认是他们卖的。“
萧夏点点头,“涉及现在的官员吗?”
“回禀殿下,涉及一人,现在的洛口仓署令萧文盛,当时他就是主谋!”
“姓萧?”
萧夏微微一怔,问道:“这个萧文盛有背景吗?”
施孝真苦笑一声道:“他是江都萧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