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至十月,天空飘起雪花,洒在茫茫的关中大地,白雪将宫城覆盖。
“麸乃公家之物,今将军如若取走,仆不好向上级交待。”驿丞邓翔卑躬屈膝,向马超点头哈腰,说道。
马超满不耐烦,说道:“区区几石麸米而已,若非你家麸米好吃,我还瞧不上呢!”
马超侍从推开驿丞邓翔,冷笑说道:“我家将军为陛下冲锋陷阵,东征西讨,远近敌寇畏服。今又为陛下夺取益州,你等小吏怎知上位之劳?”
“这~”
见侍从虎背熊腰,满脸横肉,邓翔不敢再多说,只得唯唯诺诺,连声而应。
“走!”
马超翻身上马,说道:“陛下正在宫中设宴,正候我前往!”
“驾!”
在侍从的护卫下,马超策马远去,直奔长安宫而去。
望着马超远去的背影,驿丞邓翔满脸无奈,唉声叹气。
作为京畿地区外围的驿传负责人,每月都有不少达官贵人途径驿站。他每次都尽心服务,以免得罪贵人。然今马超贪图小利,抢了驿传的四石麸米,让他都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他虽为驿丞,时常能够恰油水,但四石麸米可非小数目,他根本无法做账补上。今他如不向上级汇报,后续势必会被判以贪污罪,轻则革职,重则流放。
“今下只得向馆驿巡官上报了!”
汉代时,常由亭负责邮报,并称为‘邮亭’。而在邮亭之外,在沿途道路上,会设立驿,大概是六十里设一驿。而这些亭、驿直属于兵事,故由太尉负责。
张虞设六部,将驿站直属于兵部,兵部设驾曹侍郎负责,京畿地区有馆驿巡官,而在地方上由县令兼理驿事。
京畿驿站支出巨大,因此虽由兵部管理,但却由计司负责季度度支审计,凡审计报告异常,那么就会被拘留审问。
上月弘农郡中驿丞便因贪污一石麸被免职,并罚二石麸米。而超三石米不单单免职、罚款,还会被治罪。因此邓翔不敢不报,毕竟涉及到自己的前程。
且不说邓翔向馆驿巡官上报马超违法取驿家麸四石,而今马超稍至宫中不久,在张虞主持下,宴会在欢声中开始。
“诸卿领兵远征,操劳鞍马于军中,讨平强敌,多有辛劳!”
张虞举起酒樽,向席上敬酒,说道:“公明为大军主将,为朕灭蜀;伯松智退联军,保平荆楚。二位及诸卿皆有功绩,朕在此敬诸卿一樽”
“谢陛下!”
徐晃与郦嵩领着众文武起身回礼,满饮樽中酒。
“今能取胜非仆一人之功,乃幸陛下之计!”徐晃谦卑说道。
“卿不必谦虚!”
张虞示意徐晃坐下,笑道:“灭蜀首功虽非将军,但将军却有调度之功。况卿所献灭吴方略,朕深以为然,如征东南,需卿为将领兵。”
“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徐晃表态道。
张虞满意颔首,再看向郦嵩,说道:“昔卿领兵南下,兵马徘徊而不进。时或有人言卿胆怯,不敢解江陵之围。然卿退敌取胜,可证卿非胆怯,乃是深谙军事之将。”
郦嵩说道:“臣率精兵南下,却不能斩获大敌,有愧陛下。况破敌之策,非卿所出,乃仆采纳贾先生之策。”
对比淮南、巴蜀二役战果,郦嵩自觉得江陵之役,他斩获太少。今面对张虞的盛赞,让他心里发虚。
见状,贾诩笑眯眯说道:“郦将军谋定而后动,曹、刘撤军以强兵殿后。郦将军奋力破敌,斩甲千首,俘敌两千,尽收敌辎,岂能尽是在下之功?”
张虞笑道:“卿若不甘心,及灭东南时,卿可统领一路兵马!”
“谢陛下!”郦嵩保证说道:“如若受命出征,嵩不下金陵,誓不还军!”
“善!”
在张虞与麾下将校谈论之时,却见郭图从殿外而入,凑到张虞耳边,低声说道:“陛下,御史大夫辛毗今在殿外请见,言欲弹劾马超!”
“马超触犯何事,辛卿竟要弹劾?”张虞诧异道。
“乃马超擅取公物之事!”
郭图说道:“今陛下大宴诸将,是否稍后再见辛卿,以免打搅了陛下与诸将兴致!”
张虞沉吟良久,扫视宴上的诸将表现,遂有了念头,说道:“今招辛毗入殿,事不宜迟!”
“陛下~”
郭图担心影响不好,提醒道:“今天下未平,正值用人之际,陛下宜当三思啊!”
“朕自有主意!”张虞强调道。
“诺!”
见张虞主意已定,郭图不再多劝,而是让人招引辛毗入殿。
少许,便见辛毗身披官服,面容严肃入殿。诸将见辛毗忽入殿中,因不知其来意,纷纷投出好奇目光。
“谏议大夫辛毗拜见陛下!”辛毗行礼道。
“卿在宫外求见,不知所为何事?”张虞似乎不知弹劾之事,笑道:“可要与诸将小酌一樽!”
“禀陛下,毗此番入宫实乃弹劾征东将军马超!”辛毗沉声道。
此言一出,宴上诸将停下声响,纷纷看向马超。而马超满脸诧异,不知辛毗何故弹劾他?
“何事弹劾?”张虞收敛神情,问道。
“今日,马超途径细柳驿,擅取驿站麸米四石。依今律法,驿丞贪污三石以上,当罢免官职,并以治罪。马超为国中大将,今擅取驿站麸米,虽与驿丞不同罪,但应参考之!”辛毗说道。
张虞看向满脸惊愕的马超,问道:“可有此事?”
见是张虞发问,马超犹豫几下,承认道:“辛大夫所言不虚,但麸米乃超向驿传所借,非是违法擅取,今愿命人归还十倍偿还麸米!”
马超虽说自恃功绩,但在张虞面前却不敢放肆。更何况在马超眼里,擅取驿传四石麸米何妨?区区麸米,大不了归还便可。
辛毗摇头说道:“擅取财物便已违法,今纵百倍归还,又有何用?似将军伤一人,此人痊愈,莫非将军便能言勿伤此人之语?”
“这~”
马超被怼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复辛毗。
“孟起家有食邑供给,不缺麸米食用,今为何擅取细柳驿米?”张虞问道。
“陛下~”
马超面红耳赤,说道:“超途经细柳驿,见驿米美味,遂擅取数石,欲待今后归还!”
“陛下,马将军擅取麸米,已触律法,望陛下治下,以正民风!”辛毗说道。
张虞眉头紧皱,说道:“马超擅取麸米有罪,但却不达受贿之数。何况马超初下军勋,岂能不计辛劳而罚之?”
见张虞无意处罚马超,辛毗神情不由着急,马超则是暗露窃喜。但张虞后续的话,却让二人神情大为变化。
却见张虞补充说道:“念马孟起灭蜀功绩,及擅取麸米不多,今暂不予惩罚,令其百倍偿之。然因马孟起有旧功,朕再赐五十石麸米于卿,望卿亲负麸米出宫!”
辛毗、马超及诸将愕然,竟一时分不清张虞是在奖励,还是在惩罚。若是说惩罚,让马超背百石麸米出宫。但若说奖励,张虞确赏赐了百麸米。
众人或许在迷糊,但贾诩率先明白张虞用意。无非是张虞欲让马超负麸米为耻,以便马超戒掉贪图小利的习惯。
“怎么?”
张虞慢悠悠问道:“卿不愿受赏?”
“愿意!”
“臣拜谢陛下!”
张虞语气虽轻,马超却不敢拒绝,只得含泪答应。
一石米大概是后世六十斤米,五十石便是三千斤大米。今马超若想背完三千斤米,至少要五十趟来回。从宫中搬到府上,其中酸爽滋味,可想而知!
不仅于此,当马超背米途径街道时,怕不是会被众人指指点点,乃是无形折辱马超。
众人陆续缓过神,明白了张虞用意,这可不是赏赐,而是在敲打马超。其中有违法者,见张虞惩罚手段,不由低下脑袋,生怕事发被查!
张虞从榻上起身,说道:“为将者,在军中能守军规,为何难守法纪?”
“今马超之事,朕不愿再见,望诸卿周知!”
“陛下告诫,臣等谨记!”众人内心惊醒,纷纷应声道。
“善!”
将领能在张虞面前俯首称臣,但不代表他们是安分之人。相反因功绩显赫,常自视甚高,如行违法之事,张虞可是偶有所闻。之前为了平天下,张虞都尽量不动神色处理。
而今灭蜀了,若不加以提醒、敲打,某些将领必会跋扈,作出更多违法之事。因此张虞必须敲打,杀鸡儆猴才会让人畏惧。因此张虞一改以前风格,非要在众人面前问罪。
当然了,杀鸡不能真杀,免得有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故既要不伤功臣之心,又要达到惩罚目的,在张虞一番思虑下,让马超负米为苦力,反而不失为好办法。
有了马超这档事,宴会很快就结束了。
宴会结束之后,马超满脸无奈背上麸米。因怕被人看见,故意走得很慢。而某些将领或许有意捉弄马超,故意停留相见。马超见到众人时,满面羞愧而走。
行至路上时,马超大汗淋漓,见士民指点自己,内心暗暗叫苦。既恼怒辛毗弹劾自己,也为自己贪图小利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