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该起来啦。若是再不起来,你可要错过两顿饭了。”
床沿边,紫鹃和晴雯守在雪雁身旁,嬉笑间轻拍着她的后背,尝试着将雪雁唤醒。
眉间微蹙,雪雁拱了拱鼻子,似是闻到了肉香味儿,果然悠悠转醒。
人还没开口,肚子先叫了一声,惹得紫鹃,晴雯又笑弯了腰。
“紫鹃姐姐,你这法子倒是真灵。人还没醒,肚子先醒了。”
紫鹃将手中拖着的食盘移开,戳了戳雪雁肉嘟嘟的脸蛋道:“还不起来?饭菜都给你端进屋里来了。我们两个这便开始伺候你了,雪姨娘往后可得别忘了我俩的好。”
“哪来的什么雪姨娘。”雪雁羞涩的往被子里躲,小声嘟囔着。
晴雯推搡起来,便没紫鹃这么客气了,扯着雪雁的手臂使她先坐起来,忙道:“好了好了,别睡了。这屋里就差这床榻没收拾,要想歇息,待你吃饱了,再去偏房里歇息。”
雪雁揉了揉眼睛,脸上染起几分娇羞来,左右看了看,抿抿嘴唇又不知说什么好。
晴雯凑上前,道:“怎么,还不想起来?是昨晚太舒服了,所以想留在这床榻上,再伺候一晚?”
雪雁心急,捂住了晴雯的嘴,仰头往窗外打量,“别,别胡说!若是让老爷和夫人听了去,可是大过错!”
晴雯掰开雪雁的手,道:“平日里怎得没见你这般怕事,‘大不了不过罚一回站’,这不是你常挂在嘴边的话?”
雪雁斗嘴斗不过晴雯,只好告饶,“好姐姐,我起来,可莫要再寻我来打趣了。”
晴雯撇嘴道:“姊妹当中,就你和老爷过了洞房花烛,还睡在这床上,打趣你都是轻的,别人早就艳羡的眼红了。说实话,昨晚什么滋味?”
雪雁扭头不理,挪着屁股想要下床,却一眼没寻到自己的绣鞋,再俯下身,往床榻底去寻。
忽而身后被人抱住,贴近了后背,让雪雁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身子。
扭过头来,见是晴雯还在作妖,雪雁着恼道:“我让着你,你怎得还没完了?”
晴雯笑道:“看来,昨晚老爷就是这么抱你的呀。被我在后面抱了连身子都不敢动了,真似是小猫一样呢。”
雪雁抬头向紫鹃求助,紫鹃不与她们一般打闹,只将头往一旁偏。
雪雁嘟了嘟嘴,“你若是这般羡慕,今晚你就和夫人说,由你来侍寝。反正我看你整日做那些针黹女红,对着自己的尺寸,不知做了多少亵衣,肯定早就想用上了。”
晴雯俏脸一红,果然松开了手,口齿不清,反唇相讥道:“那是老爷交给我的差事,我啦有……”
舌头一吐,情急之下晴雯竟是咬到了舌头,嘴里一股腥甜,疼得眼泪直打转。
两个姑娘还似是没长大一般,看得紫鹃直摇头。
先递上了暖茶给晴雯漱口,再取来一双绸面花纹的绣鞋与雪雁穿了,调解着二人说道:“好了好了,闲了便要吵嘴,还似是半大的孩子模样。如今府里都有两个小女娃了,你们哪里算的上是小孩子了,还不长大些。”
“雪雁去用膳,晴雯你去嚼点药去。”
两人分开,雪雁试着站起身,可脚下一软又险些跌倒在地,还好是紫鹃陪在身边眼疾手快,将雪雁搀了起来,不觉遮住了嘴,憋住笑意。
雪雁气馁的由紫鹃搀扶着走,等到了桌边,脑中又回想起昨晚的羞人事,就是在这桌边发生的,又浑身的不自在。
做过那种事了,桌子只能用来烧火,怎还能用来吃饭?
雪雁脸色复杂的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杵在桌前也不动筷子。
紫鹃心里已是猜了几分,暗叹雪雁才是初学者,竟是和老爷做的如此奔放。
“这桌子是新换来的,吃吧吃吧。”
闻言,雪雁眸眼才渐渐转亮,笑嘻嘻的拾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紫鹃对坐陪她,斟了茶水推到她面前,叮嘱着,“慢些吃,自没人再跟你抢了。”
雪雁眼睛里水汪汪的,感慨道:“我终于知道姐姐的难处了。”
紫鹃蹙眉,“你在说我?”
雪雁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紫鹃抽了抽嘴角,“我有什么难处?”
雪雁再撕扯了一口鸡腿,敲着胸脯往下咽,缓出一口气来,才说道:“为何姐姐当初,许多天都是早上起不来,起来了腿还软得直不起来。”
“现在看,姐姐只歇息一个上午,下午便能做些杂事了,也是神仙般的体质,才能服侍的了老爷。”
紫鹃的笑容一滞,愣在了原位。
她是这个府内最早与老爷有过房事的,而且论起次数来,都不比秦可卿逊色几分,自是最能领悟其中感受了。
可真要是认真回想起来,身子又不禁软了下来。
见紫鹃似局促不安,雪雁摆手道:“我可不是晴雯的心思,有意来调侃姐姐。我是真心佩服姐姐。”
说着,雪雁还揉了揉腰,掀起衣袍一角,露出一截白腻的肌肤来,只是上面多了几道泛红的手印,实在醒目。
“你瞧,这是老爷给我掐的。”
紫鹃嘴唇轻颤,讪讪笑道:“那你还真是受苦了。”
雪雁连连点头,“所以说,你懂得吧?跟晴雯说,她也不通,根本理解不了我们的难处。更可惜的,我今日差点错过了两顿饭,我现在似是能吃下一头牛!”
“好,那一会儿我便让人将牛牵来。”
雪雁嘻嘻笑着,余光瞧见桌上雪白色的糯米糕,脸色又是一僵。
“姐姐,这糕点先拿下去吧。我不想吃……”
雪雁向来不挑食,端到她桌面上的,从来没有原封不动端下去的先例。
紫鹃诧异的打量过来,两指捏起一块糯米糕,放在鼻尖轻嗅起来,并没有败坏的馊味,便不觉蹙起了眉。
“这糕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吃了?”
雪雁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打心眼里觉得,她以后应该都不会喜欢这个糯米糕了。
还没等话说出口,岳凌忽而出现在面前,将那糕点夺过,放在口中咀嚼起来。
雪雁根本来不及阻拦,就见岳凌大口大口吃着,又神似昨晚的动作。
“这糕挺好吃的,雪雁怎么还挑食了?”
紫鹃起身福了一礼,“老爷。”
雪雁却羞赧的偏开头,嘴里咀嚼着剩余的食物,身上的酸软感在见到岳凌之后重新袭来,浑身倍感无力。
可怕什么来什么,岳凌大大方方的坐在雪雁身边,手还自然的搭在了雪雁肩头,让雪雁身子不禁微微打颤。
见雪雁如此拘谨,憨态可掬的她,更让岳凌起了撩拨的心思。
“昨晚是下手有些重了,未有怜惜,实是洞房花烛,一时情切,今晚……”
吹气声落在雪雁耳边酥酥麻麻,让雪雁更不好受了。
这下雪雁是连饭也不吃了,站起身来便往外逃,“不了不了,今晚我不来了,老爷还是寻紫鹃姐姐替我吧,我还要吃饭呢,呜呜呜……”
紫鹃傻眼的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实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雪雁这么强烈的反应,令岳凌捧腹大笑,蹭了蹭眼角,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绪,“紫鹃,这些还是都拿去她的房里,让她吃完吧。告知她,今晚不必侍寝了,要她好生歇息,方才我不过是打趣她的。”
紫鹃颔首起身,接过食盘,往前走了几步,慕然回身,脸上升起了些许羞意,“那今晚奴婢……”
岳凌愕然道:“你还真想来呀?”
一瞬间,紫鹃的脸颊红若灯笼,抄起食盘,飞也似的逃遁而去,比雪雁的步伐还更快上几分……
……
北静郡王府,
书房内,灯光昏暗。
阴暗处正坐了一人,双手捧着香茗,似陷入了沉思。
而水溶则是端坐在案后,极有情操的勾勒着山水图,落笔劲道,留白考究,俨然是已入此道久矣。
待狼毫笔往笔架山上一搁,角落的人便出声言道:“王爷绘图的功底又见长进,尤其这山水图,山川寄于心,水流寄予情,自是怀揣着江山社稷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试着绘一幅《江山社稷图》了?”
水溶摇头轻笑,“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不如说说你今日的来意,南安郡王你可与北蛮那头联络上了?”
南安郡王笑着走出角落,负手来回,“已有联络,果不其然,那边能迅速恢复势力,是有晋商的影子在。”
话锋一转,南安郡王又道:“不过今日,暂且不提他们的事,还是说回我们。水王爷当真要将身家压在二皇子身上了?”
水溶勾起嘴角,似是对南安郡王的新话题很有兴致,挑眉问道:“怎么?不合适?分给你去统领的兵权,便是全损也未伤及根本,试一试又何妨呢?”
南安郡王也抚掌生笑,道:“试一试?若是京中没有定国公在,我们大可还能试一试。可如今,谁都没有试一试的机会,只能一锤定音。”
“否则,定国公便会循着蛛丝马迹,一点点查到高处,甚至到我们身上。”耸耸肩,南安郡王摊手道:“所以,最好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未留过痕迹,否则无论我们如今怎么做,都十分被动,大势很难逆转。”
水溶摇摇头,“一切都犹未可知,你如何知道我们就抢不回主动?让你去见二皇子,便是最主动的一步棋,这京城的水就是我们搅浑的。”
南安郡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要我怂恿二皇子争夺兵权,逼着朝堂上的人尽快站队,来扶持皇子们争这储君之位。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当真如此看好二皇子?”
“这话从何而来?”
南安郡王又道:“在我看来这二皇子是个纯正的武夫,粗鄙不知书,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以为有功劳便能坐稳大位,这样没有心机的人,当真能在夺嫡之中胜出?”
水溶用脸盆净手,悠悠然的擦拭干净,“这又何妨,没有心机,不正合我们的心意?有心机,才不可控。”
南安郡王也是笑了起来,“我倒不觉得你是会喜欢和蠢人打交道的人。不管可不可控,先得是赢了再说。”
“这莽夫,没有我们的协助,恐怕是会孤军深入,被围困至死。”
水溶点点头,又摇摇头,“毕竟是被岳凌传授过武艺兵法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小瞧他了。”
南安郡王终于绷不住脸色,疑惑道:“你还真押宝在他身上了?你真觉得他有机会争得大宝?”
水溶叹气道:“没有。”
“那你还?”
“他是个能有一番作为的将军,但不适合做皇帝。你方才也说了,他心机不够,嚣张跋扈,好大喜功,最重要的他性子太急了。性子急,沉不住气,就不适合做皇帝。”
“所以?”
水溶笑道:“所以我押宝了,三皇子。”
“三皇子刘昀?那个不显山,不露水,整日闭门似是禁足一样的皇子?他有什么能为?”
水溶道:“他的府邸,就在我们这条街上,来往方便。”
“这样叫能为?那你和他交谈过没,他可有争夺储君之意?”
水溶又是摇头,“他闭门谢客,自是还没谈过。”
“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在我看来最不可能的便是他了。”
“当然有用,懂得隐忍并非是没有志气,只是静待更好的时机罢了。你觉得,若是大宝之位就摆在他面前,他会不要吗?”
南安郡王思量道:“是个人都无法拒绝,除非是岳凌那种疯子,只喜色,不喜权。”
水溶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块腰牌来,甩在南安郡王怀里。
南安郡王捻起,正反打量起来,“龙纹牌?禁军统领?”
而后神色一凛,愕然看向水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