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我已经苦心经营数年,这是哪里的过江龙,敢在贫道嘴里虎口夺食!”
胖道士面色阴冷的看着前方百米处的幽僻院落,脸上有些惊疑不定。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让白严选择得罪贫道?莫不是九上宗来人?”
以一介散修闯荡到如今的地仙,张恒面也有自己的骄傲,在天下散修之中,似他这般能修到地仙境界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而且都与他有私交。
“能够让白严如此孤注一掷,莫不是九宗来人?”
“但若真是九宗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又怎么会如此藏着掖着,没必要隐而不发,不过一个凡人王朝而已……难道,他们也知道了大离王朝下面的东西?!”
想到这一点,张恒明将要迈出去巅峰左脚顿在空中,犹豫半晌后又收了回来。
越是修为高深,越是知道九宗的恐怖。
那不单单只是几个高手和仙尊而已!
“纵使是九宗来人,这么蛮横不讲理的截胡贫道也要付出代价!”
张恒明油光满面的赘肉上下跳动,用手一捏,旁边的木柱像是豆腐渣一样被捏在手中,片刻后蒲扇般的大手松开,清风吹拂起掌心碳屑,竟露出几粒璀璨透明的事物!
用手直接将几粒结晶事物扔向地面,竟如同铁钉一样直接嵌入地面,张恒面肥胖的脸上满是阴冷,转身拂袖而去。
距离不过百米,如此释放气息自然瞒不过李阳,事实上张恒明也没想瞒住李阳。
而早在白樱珞到来之时,李阳就已经感知到这个尾随而来的大离国师,只是一直没有声张。
感应到对方的离去,李阳面色平淡的推开院门,走向那处无人巷道,看向嵌入石板的几粒晶钻,瞳孔微微一缩。
“以肉掌捏木成钻……这需要至少两千度的高温加上高压,这个大离国师能从一介散修到如今的地仙仙君,纵横千余年,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李阳右手并指一抬,一粒几近透明的晶钻握入手中,轻声言道,
而且在片刻的时间直接让一些凡木被压缩蜕变成晶钻,温度绝对不止两千摄氏度,可以想象刚刚这双肉掌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太阳,若是击到人的身上,顷刻间就会让人变成焦炭。
他自然知道这是对方对自己的挑衅,而且这份挑衅很有实力,不说人仙,这一手‘捏木成钻’的神通就是在地仙中也是佼佼者。
望着张恒明遁去的方向,李阳眉头微微一皱。
坦言说,这个张恒明确实让自己产生了一些压力。
对面是积年地仙,而李阳目前修为就只是人仙,分庭抗礼或许可以做到,但要想真正抹杀对面,一定需要灵肉合一配合法天象地巅峰极致爆发。
但若是这样,元神全面释放,赤蛇蚀印就无法掩盖,会迅速引来炼狱谷的恐怖大修!
而且,似张恒明这样的杂修,虽然同阶战力入不得根法的眼,但是保命能力和手段绝对一流,一旦疏忽让张恒明逃了出去,将自己的情况报给九大宗玄黄殿……
也是如此,李阳思忖良久,刚刚在院落中与白樱珞聊天时,几次压制住眉心祖窍跃跃欲试的南溟剑。
他在蛰伏,想在彻底告诉这个世界他的到来时石破天惊,完成目的,而不是因为这个散修而落得个惶惶不可终日被九大宗追杀的下场。
“希望这个家伙不要再来发疯了吧,不然,如果某天真的控制不住出手,那就真得不偿失了……”
夕阳之下,李阳站在巷道之中自言自语,眼神飘忽的看向张恒明离开的方向。
然而事情自然不能如李阳所愿,
第二天开始,李阳便感觉到周围时时刻刻有无数目光正在窥视自己,其中有一个修为不错,竟然是人仙。
“也是,换位思考,就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被一个完全陌生的家伙硬生生的抢走了一国资源。”
又是一日,当白樱珞得知李阳的住处已经被大离国师发现,对方还亲自前来探点时,面色瞬间吓的煞白,
“王弟,这张恒明心狠手辣!而且还是地仙,一向都是睚眦必报,若是被他知道父皇和你的协议,一定会毫不留情面的过来截杀你!”
“不说其一身修为,就是其座下的弟子肖睿同样难以对付,与王弟你同境,都是人仙,胜算实在渺茫!“
“人仙和人仙不相同,地仙与地仙也有不同,王姐你不必担心,若是对面真的发难,斗法下来,伤残死伤的绝对不是我。”
李阳双手交差抱于胸前,脸上风轻云淡,好像在说一个无比正常的事实。
白樱珞忧心忡忡,指尖死死揪着袖口,上好的云锦料子被攥出深痕,声音都在发颤:
“王弟,我知道你乍得仙法和一身传承后战力非凡,但是千万不要小看这张恒明,他讳号赤芒…根本就是条盘踞大离的毒蟒!如今他明面上是护国法师,背地里却拿大离民众精血修炼邪功——宣德三年边南大旱,他借口‘祈雨’,生生抽干了七千童男童女的魂魄!”
“就是他的弟子肖睿也不是易于之辈,我早就劝告过父皇,你们两人这样有些操之过急,如此短时间内停掉对面的供养,张恒明一定会狗急跳墙!那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
李阳摇摇头,面上不置可否。
张恒明急?现在的李阳比之更急!
他现在需要快速拔高自己的战力,为此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提高自己的机会,大理国这广袤疆域的修行资源,就是再来十个张恒明,李阳也会硬着头皮与白严达成协定。
眼看李阳如此油盐不进,根本没有进屋收拾东西的想法,反而再度悠哉游哉的在院落中画符打坐,气愤的一跺脚,出门往皇宫方向去了。
李阳也不知道这对父女聊了什么,但每日白严承诺的海量修炼资源仍旧没有中断。
不过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注视着院落的几道强横气息仍旧没有减少,反而频率愈发繁杂。
“你想看,想探出我的跟脚,那我就给你看便是。”
李阳眼神像是透过了层层墙壁一般,望着某处方向,淡淡一笑。
转眼间,时间匆匆过去一月,
大离国师虽然权倾朝野,嚣张跋扈,但是其行宫却不在都城,而是在都城二十里外。
那是张恒明精心寻找的地炎煞地,十分契合他的功法,一直以来除了几名弟子事外,就是大离王白严来了,未得允许也不得进其府门。
而在府宅之下,却是一处地宫,地宫深处的血池正咕嘟冒泡,壁上悬挂的九百九十九盏人皮灯笼将一个年轻锦衣男子扭曲的脸映得血红,正跪在一个胖道士身前。
“你是说此修这一个月以来,每日不是蜗居观中,就是绘制符箓或者出院摆设摊点与人看手相面相?!!”
张恒明猛然张开眼睛,有些惊疑不定望向弟子肖睿。
肖睿身子猛然一颤:“是的,禀师尊,而且我看此人好似真有些本领,懂堪舆八卦明理之术,看相打卦结果颇为灵验,在建若城北已经有一定名气!”
“风水堪舆与人算命?这不过是小道尔,就算再得天独厚,深谙命理又如何?同阶一战本仙君都可以十招之内将他打成肉泥!”
“至于符箓更是小道中的小道,高手斗法哪有释放符箓的机会?都不过数招见生死!”
张恒明冷声嘲讽道,肖睿面色一白,顿时更加低下了头
“弟子谨遵师傅教诲!”
张恒明冷哼一声,随即摩挲着宽大脸庞下面的胡茬,若有所思:‘若此修只是浸淫在符箓术士这些小道上,真实战力一定不够突出,遍观九宗弟子,似乎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想到此处,张恒明的面色愈发犹豫不定。
“既然如此,那就再试你一次!”
“肖睿!”
“弟子在!”
锦袍男子忙磕头跪地。
“明日清晨的大离朝会你替为师前去参加一番,并且,还要帮为师做一件事情……”
张恒明摩挲着下巴,被脸上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中闪过无穷冷意。
“有些畜牲,需要再好好敲打敲打了!”
——
大离,建若都城,皇宫。
皇极殿内熏香浮漾,百官的朝贺声如黄钟大吕般连绵不绝,在金漆雕栏的宏大空间里反复回荡震荡。
此时日头才刚刚破开天际浓云,一线极淡的淡金投入穹顶高窗内,恰好落于御案之上大离皇帝的翡翠螭龙酒盅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殿震耳发聩的万岁声响犹在耳畔未散,白严手指拂过冰凉案面,看向下面的百官,无意识舔了舔嘴唇,眼神聚焦向站在百官之首的一位锦袍男人。
“国师抱恙在床,想不到竟然让肖睿仙长您前来参与本次朝会……不知道国师近况如何?”
“不劳皇帝陛下挂念。”
肖睿冷冷的站在宫殿中,也是此时整个宫殿中唯一一名没有向大离皇帝跪拜的人。
“国师派我前来,只一件事,他正修行一门极其凶险高深的法门,需要这个生辰八字的女人一名为炉鼎,还请陛下速速督办。”
肖睿面上发出一声冷笑,随后随手一扔,便将一个红色竹简抛到白严面前的岸边。
对皇帝陛下如此不敬,按照往常来说是一定要九族消消乐的,但是面对面前这个男人,所有一众官员大气都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心,甚至连头也不敢抬。
“国师有吩咐,本王自当全力督导。”
尴尬的笑着,白严拿过肖睿抛过来的竹简,细细察看。
整个诺大的宫殿中瞬间只剩下白严这位大离皇帝翻动竹简的沙沙声,
“开武一十三年三月五日,午时三刻四分生人……”
念着念着,白严的表情很快不对劲起来,双手十指因为攥着竹简太过用力而发白。
肖睿注意着这位大离九五至尊的面色变化,冷笑一声。
“此女明日之前必须要由陛下亲自送到国师别院,若有贻误,后果自负!”
白严攥着木简,眼神逐渐通红:“肖睿仙长,莫不是国师记错女方八字和日期,还望能回去再检查一二。
不怪白严如此失态,因为国师张恒明给上来的这个木简上的八字正是她的女儿,大离公主,白樱珞!
“陛下,这是国师的谕旨,您照做就行了。”
肖睿冷笑一声,并没有与白严商量的打算。
这是在大离王宫,文武百官俱在殿下跪着,却都将头低到尘埃里,不敢抬头去看。
肖睿轻蔑的扫了白严一眼,同时还有四周跪地的百官:“除此之外,国师还特别托我为陛下送上一场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白严话刚说到一半,声音就卡在喉咙里。
这一刻,肖睿正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
白严的意识瞬间模糊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身体内部,正以一种冷硬、不容置疑的蛮横,飞速凝结、冻结着血脉里的温热气血。
“你你你!!!”
白严好似嗓子被卡住一般,在宫殿前方痛苦的捂住脖子,身形一阵趔趄,
此时,一缕黑雾凝成的细线被缠绕在肖睿指尖,而后连向最上方痛苦挣扎的白严。
而在此时,在肖睿的带领下,颂圣之声再次冲霄而起,如一波更凶猛的海潮推着前浪,要将整个殿宇吞没其中:
“愿陛下明烛万里,洪福齐天——”
文武百官不敢看台上脸色铁青的皇帝陛下,低着头,随着肖睿念诵。
皇帝再无法维持九五之尊的威仪,身体猛烈前倾呛咳出来,眼前金星闪烁,金碧辉煌的大殿视野中飞速旋转。
“你…你……”
白严在案台上起身,眼前彻底一片模糊,挣扎许久,重重栽倒在大殿之上。
不知是朝中哪位官员发出的短促抽气声,细若游丝,尾音消失在极度震惊带来的窒息般的死寂里。
刹那间,庞大金殿失去了时间流动的感觉。空气凝滞得能刺穿耳膜,百官僵跪原地,无人敢喘大气,无人再敢发出任何声响。
殿外长阶深处,灰白天色正沉沉压下,如同未干的血痕涂抹在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