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中,那些看似强大的地头蛇,都像是随风飘零的落叶一般,稍有不慎就会被碾做尘土。
小院内,叶青面前站着几个大汉,地上摆着一个个箱子。
走到跟前轻轻掀开,里面全是珠宝珍玩,叶青笑着说道:“虽说这些东西多余了,我不收下你们的主人却不放心,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要了。回去之后告诉你们的主人,安心等着贵霜入燕,到时候治理幽燕肯定还要用得到他们。”
几个大汉心中一宽,互相看了看同伴眼中都有一样的喜色,为首的抱拳道:“谢少宰。”
叶青挥了挥手,道:“走吧。”
几个汉子恭敬地转身离开,在门口差点迎面撞上一个风尘仆仆的军汉,那军汉也不答话,兴冲冲进到院中。
“少宰,我回来了。”来人正是陆谦,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叶青心中有数,不慌不忙地问道:“先别说怎么样,我猜那完颜淳必然同意。”
陆谦到桌上,先是拿了个新碗喝了一口水,擦了擦嘴道:“少宰神机妙算,那完颜淳已经答应下来,只要我们的粮草、箭矢到位,他们便肯出手。”
“此事须得万岁营的亲卫去做,一个外人也不能知道,明白了么?”叶青脸色慎重地说道。
陆谦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少宰,我们早晚要打进幽燕,如此资敌将来岂不是让他们用来抵抗我们的大军?”
叶青叹了口气道:“你当我就是为了杀掉冯庸?实话跟你说吧,杀冯庸只是一个引子,顺手而为引出后面我们同金人的合作。
我要的是完颜淳这些人,替我挡下肃慎的第一轮攻击,不至于全部沦陷。这才是我们做此事的主要目的,至于杀不杀冯庸,是我送给金人一个筹码而已,没有这个筹码,他们如何信得过我,从而跟我合作。
如果他们连第一轮都挡不住,和金国皇帝一样弃城而逃,我们的对手就不再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女真兵马,而是气势如虹的肃慎鞑子了。
从金人手里拿回幽燕,易如反掌,从肃慎人手里夺食...不死也得伤筋动骨。不如让完颜淳去拼,到时候他兵尽粮绝,走投无路之际,本官再慈悲地允许他纳土归降,由我们来接防,才是最好的结果。”
陆谦沉思一会,说道:“少宰就如此看重那些鞑子,叫我说不过是金国皇帝无能,才把他们的战力夸大了。既然幽燕就在眼前,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十个军州。”
叶青苦笑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太多的人轻视肃慎。
毕竟他们的族人太少了,没有人会把这么一个小族视为心腹大患。
“如今的幽燕,我们和肃慎、完颜淳三方各自为敌,不管是谁先动手,都有一个是坐山观虎斗等着捡便宜的。我们一定要沉住气,可想而知最近建康肯定会不断催促,我先把冯庸搞死,给他们找点事做,别逼得太紧。
若是冯庸活着,和他们内外一致,沆瀣一气,天天叫嚷着出兵,我这里也未必压得住。毕竟是恢复幽燕,这个事太重要了。”
陆谦心服口服,自己虽然全程参与了,但是到现在才知道少宰的全盘想法,以前以为少宰只是为了弄死政敌冯庸,自己想的太肤浅了。
叶青起身道:“你来回奔波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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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蔽日,马嘶如雷,刀枪如林。
白沟河一带,冯庸的大营中,人人磨枪擦剑,只待厮杀。
冯庸坐到大帐内,笑着对下面的将佐们道:“这局势至此,已经明朗,不知道叶青那厮还在犹豫什么。
到底是文官出身,瞻前顾后,若是官家把这兵马副元帅给冯某,如今已经和诸君在燕京城相贺了。”
冯庸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只要有机会,一定能立下更大的功劳。
上次的灭夷之战,在他看来一直是自己的功劳,被叶青偷去了而已。
现在有一个更大的功绩摆在自己的面前,抢先进入燕京城,隐相一定会保自己封王,那时候夫复何求?
冯某立下的功绩,岂是你们能够比拟的?
“你们这些日子一定要好好歇息修整,把咱们的肉全拿出来,让儿郎们吃好,准备给冯某拼命。”
帐中众将都是他的心腹,自然跟着附和着他,一时间马屁乱飞,奉承如云,冯庸脸色晕红,脸色平静,乐在其中。
突然门帘掀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军将进来,抱拳道:“冯制使,少宰有令,要制使到河间相见,共商军机大事,不得延误。”
冯庸猛的一拍桌子,心中激动脸色涨红,道:“终于要动手了?王禀,他怎么跟你说的?”
王禀抹着眼皮,低头道:“制使,此等大事,末将区区都指挥使,岂得耳闻。”
不怪他言语含糊,王禀也不知道为什么叫冯庸去,河间一带虽说也是厉兵秣马,但是从来没听过有出兵的意思。
冷哼一声,冯庸道:“来人呐,备马,我们去一趟河间府!”
白沟河两岸,茫茫水雾升起。
在这初春之际,河面上冻得结结实实,两边都不知道撒了多少的密探。
叶青对于情报的执着,让冯庸颇为佩服,毕竟是个文人出身,做事就是精细。
在这白沟河一带,不知道有多少的万岁营探子,而且这些人的位置,叶青也都大大方方告诉了冯庸,免得发生误伤。
冯庸心怀激荡,纵马而行,浑然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告知了金人。
远探拦子马,是女真兵制中的斥候,金军每出征,必将诸军兵马分为护驾军、先锋军和远探拦子马三部分,各设将领统率。
其中选慓悍者数十人至万人组成远探部队,深入敌区,探听敌军虚实,以保证大军顺利前进。
白沟河一带是连绵丘陵,极易隐匿行踪,冯庸也不疑有它,这种地形说是提前埋伏,根本不可能。
几百骑护着冯庸,浩浩荡荡经行此处,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众人连忙勒停战马,远远看去,却原来是一只雄壮的白鹰刺空而起。
有个小将脸色一凝,上前道:“父帅,此地无缘无故,怎么会有白鹰冲天,不是吉兆。更有那叶青如此奸猾,不如不去。”
冯庸捻须笑道:“取幽燕,乃是天赐良机,岂可瞻前顾后。
叶青虽然奸猾,在朝中蛮横跋扈,欺上瞒下,凭借的也不过是陛下的宠信。所以他敢害别人,却不敢害冯庸,嘿,这小子刚进建康,还是冯某介绍给官家知道他的名字。”
众人听完,心下稍定,冯庸一声令下,众人继续纵马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