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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旧事(四)

    桌上茶果一摆,故事继续。

    两蛇用过午饭后,寻时机调查,溪支县里有隐秘的教义,县内从老到小都灌输一种思想,贺子兰是昏君,是因为她,溪支县才会越来越穷苦。

    她听到这一消息询问程琪,“你听过这样的‘训导’吗?”

    “我老家那个地方没有散播这种东西,根据地方县史来看,这种东西出现也就是近几年。”程琪回道。

    “何以见得?”贺子兰躺卧着,认真问道。

    “这种东西能悄无声息地浸润蛇心必然是发生什么变故,而县史记载,这近三年,溪支县的发展很不好。”程琪说道,“具体那不好,怕是被程况菩遮饰过去了。”

    于是便在县中展开调查,听蛇民口口相传,趴墙角偷听,翻阅上呈的文书。

    程琪坐在案台一阵苦恼,“找程况菩调文书过来。”

    “首上,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程娴问道。

    “要的就是逼他们狗急跳墙。”程琪回道,“咱们现下有那本花名册,还有他为买卖官职托程阐帮忙的盖章书信,还有拉拢他的书信,以及跟庇陇县官的文书。现下抓溪支县让他们以为我们手上没什么证据。”

    “属下明白了。”程娴回道。

    “另有一桩事,调完文书,去给我查程化屏这蛇。”程琪说道。

    程况菩收到消息有些心虚,有些东西很快就要摆到明面上来。

    监察寮查到程化屏本名程况祥,几百年前入试五次不重后返回故乡。时为郡守到程况菩对新君不满,包藏祸心,皆因身份行动不便,后来他便化名辅佐自己堂兄。之前托程阐帮忙便是为了给堂弟儿子买个官,只是十几年前侄子行为有失,受司法院审判罢免官职。

    程化屏因此更恨当今朝廷。

    “程荣是他儿子?”贺子兰听着她说的话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程琪毛笔一停抬头回道。

    “哈哈哈,”贺子兰登时笑起来,“这程荣为官荒唐,刚上任便想谋私,好在还未铸成大错,便只被罢了官。这事从前贺项都是当笑话讲给本座听。”

    “那现下贺心为此发笑?”程琪还是不理解笑从何来。

    “我到青州前总以为程况菩是个狠角色,可这一路看下来不过是权贵盛势之下养出的不知天高地厚。”贺子兰说道,“哦~原来陛下是笑他是纸糊处处是破绽。”程琪附和道。

    程况菩的祖父曾任南疆的大祭司,这个大祭司并不是本朝的,但大祭司是神明信使不分朝代可以续任,只不过后来程仪顶替了他。

    其父在贺子兰父亲那一代做到二等之极,贺子兰上任喉顾念其劳苦功高给加了个一等的誉号,可享一等的俸禄,而叔伯兄弟则是从商,一时富贵已极。

    可贺子兰掌权后先后封两个护法,他这二等之极,无实权的一等,也是不够看了。

    如今其父已经告老,不再为官,保护伞没了,程况菩便想多塞些自己的势力进议廷,可他一开始的手腕还是不够,也没什么关系可利用,便找了当时在青州就任郡守的程阐,程阐当时年纪很小,没想太多便答应了。

    程阐的父亲是上一代的大护法,当过贺子兰父亲的***,司法院,政事所里好多他的学生,就连贺项初入司法院做副手,也是他带着,勉强算半个老师,如今也不做官了。

    这些蛇盘根错节曾一时把持着整个议廷,而一条蛇的崛起改变一切,那就是程仪。

    太阳升起,溪支县内和青州政治中心辉沐城又开始新一轮的传教。复君派中竟然胆大妄为地在贺子兰的画像上做手脚。

    贺子兰在暗处看见气极,“贺心,先看他们在做什么再说。”程琪说道。

    原来是复君派在给门派招蛇,毕竟前不久才损失了几千蛇。

    观察许久后,两蛇悄声离开。隔天程琪改装打扮一番在外围站着,又眼尖的发现这个平平无奇的姑娘,便给了她一张纸。

    上边写的都是污言秽语,程琪看了几眼还假装送回去把戏演到底,“哎~同道中蛇,无须客气。”

    程琪后边又用溪支话与他攀谈几句,直到那小头头说,主子是他们程荣后,她再也无法容忍那些昏君言论,登上高处,大喊:“拿下逆贼。”

    监察寮迅速行动,军队也跟上,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贺子兰担心误伤,施法将所有百姓转移,待她完成转移后,双方打起来。

    “缴械投降者减轻刑罚。”程琪说道,可他们已经疯魔了。

    另一个头头骂道:“你们这群走狗!”

    里头打得热火朝天,程琪一劈一砍,重伤二蛇,飞身,旋踢,长剑在蛇群中亮光。

    双方对波灵光频动,监察寮的弟兄姊妹英勇制敌,军队中少将军程棱领兵与监察寮程柑相互配合,他指着其中一个头头说道:“看剑。”

    程琪别剑横冲,从敌方中横穿,剑刃左右劈,让对手乱了阵脚。

    黄绿色法流如同蛇一般穿行期间,好在这间没有强敌,程琪对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过不了几刻,门内之蛇皆已被制服。

    在房屋与外边诸民之间立一个屏障,他们的眼神有畏惧,也有茫然,小孩有的止住笑声转为愤怒,贺子兰又安抚了一阵,听不到刀剑声,转身向往里边查看情况。

    忽然一个声音,“昏君,你就是那个昏君。”稚童笑呵呵地说道,亲蛇奔不过来,被她灵力震住。贺子兰立时怒上心头,拔剑相向,孩子这会怕了,就要跑可惜被贺子兰捆住,程琪冲过来挡住她下落的剑,“陛下不可,稚童无知啊陛下。”

    贺子兰红色的双眸瞪着她,剑收起来,“你只顾孩童,全不顾本座颜面吗?”

    “臣正因顾着陛下颜面才有此举,”程琪说道,贺子兰眼神和善许多,“尊老爱幼,陛下当街手刃孩童,不知者该怎样议论您。”

    贺子兰终于长舒一口气,眸中红色褪去。

    “你留下善后。”贺子兰郁闷着离开。

    她看向这些百姓第一次如此无奈,吩咐程娴处置贼寇完,自己再把百姓请进屋。

    她对留守的部分士兵说道:“跟着你们主子去找陛下,这里有我们在就成。”小队闻言整齐有序地离开。

    她用溪支县的口音对乡亲们说,“你们为什么信他们呀?”

    诸蛇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有蛇说,“我们县太爷屡屡苛政,弄得我们百姓难求富贵,不得安宁。”

    “地方监察寮所近在眼前,又何必舍近求远笃信这些东西呢?”程琪问道。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愤慨起身,旁边看着的程柑眼尖看见了,指给程琪看,她笑脸相迎,“你有话说,来,到前边来。”

    那年轻小伙像是熄了火,低着头走到程琪不远处,说道:“我们中识字能书的没多少,即便递了信,还不是没有回音?”

    “是,你们官官相护,国君昏庸无道。”蛇群中有蛇偷偷喊道。

    立即有蛇应声,就像是提前准备一般熟练。

    程琪听他们喊了两句,跟着大声喊几声,“大家听我说,乡亲们听我说,你们都听我说!”

    她转身问年轻小伙:“什么时候递的?”

    “去年冬吧。”年轻小伙说道。

    还有内奸……程琪想着在蛇群中找程娴,她也听到说话声,赶紧过来。

    “来得正好,你也听到了,本官怎么没看过这样一份文书?”程琪质问道,她又从年轻小伙程关得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书。

    “首上,未必是文书官程虹的问题,那段时间您还在木珂城,而且也免不了是地方监察寮所出了问题。”程娴小声说道。

    程琪思考了一会,有力道:“乡亲们,本官就是管事的,此事是中间有蛇作梗,并非咱们不明察。南疆之内青州是第一个设监察寮的,足见国君重视,大家此举无疑是伤了陛下的心啊。”

    她看见他们中有不少低下头思忖。

    “首上她刚从下林郡解决问题回来,大家尽量谅解一下。”程娴解释道。

    诸蛇没想到她就是那个官一时露了怯,个个睁大眼睛看着程琪,她的面色看着确实很累的样子。

    “大家,我就是本地蛇,想必你们也听出来了。那些别有用心的蛇是想把地方弄得更乱,听信这些于家乡未来点点好处都没有啊。”程琪说道,“我回这来便是听闻了有贼寇作乱,正好,把我们溪支县的麻烦一并除了,但请乡亲给我们一点时间。”

    底下没有回音,四处张望,有的有恍然大悟之感,有的则显得很慌张。

    “乡亲们,你们有看过画像想必也知道,方才那位便是国君,说来他们做这事还是有那么点好处。国君此次特意出巡到青州来便是为了解大家烦忧,各位若有什么发现,程柑,向他检举。”程琪又说了一大段,最后指了程柑负责此事。

    底下的百姓终于有回音,“好。”,“我们有大把事要说。”

    “今日大家都累了,先回去歇息,再好好想想大小事,想点来说。”程琪说道

    其实百姓们就是想要一条路,一条能走的路,真能落实解决,何必去寻那条更曲折的路,而若真到无路可走,却也不得不行。

    诸蛇散了之后, 程琪叫住程柑,嘱咐他几句,“非常时期,无论说了什么都别敷衍。”

    正要出门去,忽然看见一对母子,那位妇蛇,“首上,”她喊一声跪下,拉着孩子跟着跪下,“小儿妄言,求首上和国君谅解他无知之过。”

    “国君只是一时气极,如今冷静下来,是不会找这小小孩童算账的。”程琪先请这母子起来,“只是童言无忌……小孩也只是从大蛇那学来的。”

    “是是,首上您来了我们就好了,不用信那些东西,孩子一定好好管教。”妇蛇话里诚恳,程琪也说不出苛责的话,笑着点点头,“回去吧。”

    她说着翩翩离去。

    夏夜里有阵阵清风缓解燥热,程府里的也别样娴静,因园子精小,仆从又少,显得格外幽深,恍若世外之境。

    贺子兰闲庭信步不觉失了神。

    程琪从监察寮回府中远远看到一蛇独立,风姿绰约,缓缓有风来,那蛇转过头,贺子兰与她的视线对上,那是她第一次动了心。

    两蛇入了屋,刚坐下,贺子兰便看出她有事,“你先说,我先说。”

    “自然贺心先说。”程琪斟茶。

    “除开其他政务外,议廷那边还对青州之事很关注,许多蛇上表来问。”贺子兰说道。

    程琪有些疑惑,“陛下不在青州,如何知道?”

    “如今只怕……”贺子兰苦笑,“不单是程况菩那一党上书,程仪也上书。”

    “大家都怕有什么变故,自己跟不上。”程琪笑道。

    贺子兰摇摇头,喝口茶说道:“本座政务处理完了,有什么事说吧。”

    “监察寮里出问题。”贺子兰一听这话面色都变了。

    监察寮内部自程琪下又分三职务,监察御使,行法卫,文书官。监察御使本空悬后由程娴担任,行法卫为程柑,文书官程虹。

    监察御使有其他两者之权,换言之,其他两者便是为了分监察御使的权。之前,因为调动程虹不便,一直让程娴行调派文书权。

    “据查探,溪支县的地方监察寮所欺上瞒下,有失其职。”程琪说道。

    从溪支县回监察寮后,程琪让程娴先去休息,看了那封文书,调程虹来问,吩咐带上去年冬时溪支县的文书。“去年冬,溪支县的文书其中有一封检举县官为官不良的,你记不记得?”

    程虹回答不上来。

    “本官当时觉着古怪让你去复查,你复查了吗?”程琪问道。

    “首上,您知道的近来……下属实在太忙。”程虹畏畏缩缩地回道。

    “荒缪,溪支县就在眼前,已然数月饶不肯迈开尊步,整个青州又如何管?”程琪发怒,程虹吓得跪下。

    “首上,息怒,是臣失察,臣……”程虹低着头,声音发颤。

    案座上,蜡烛又燃掉一节,程琪让把那封文书找出来。

    程琪仔细看过那封文书,果然和记忆里一样,只是与程关那一封内容不同。之前她所见的文书“润过色”。

    “程虹,因你未去复查,检举信被掉包也不知,这岂不是你的过失……”程琪咳嗽起来。

    程虹拿起摆在面前文书和那封信,仔细比对,未看完便惊慌下跪,“首上……”

    “唉,”程琪叹了一口气,让她先起来。

    那封递上来的文书,上边有两个章,若真是程虹动的手脚,也非不可能。

    “你做下的你来收场,协助程柑把溪支县的事料理好,将功折罪,本官和贺心还要去往辉沐城去一趟。”程琪说道。

    “是,是。”程虹连声说是。

    程琪见她对贺心无半点好奇,心中对她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程虹退下后,传程娴过来,询问她的看法,“监察寮蛇力紧缺尤其是近来,这您是知道的。文书官出身高,心气傲,对溪支县轻忽非无可能。而检举信转文书递交出了错,也不是她的错失。属下想她应当不是程况菩同谋。”

    程琪点点头,想来程虹只是无能罢了。

    经她叙述一番后,贺子兰觉得越发扑朔迷离,“那你觉着溪支县官和程况菩是不是同谋?”

    “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程琪说道。

    贺子兰想了想说道:“若真如此,我们在溪支地界抓蛇,很快就传到程况菩耳里。”

    辉沐城中心,程况菩府邸,“什么时候了,还做这样的安排,你脑子里想些什么!”程况菩对程化屏发怒。

    “底下蛇自己安排的。我查过了说是溪支县蛇,这才放松警惕。”程化屏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口水。

    “糊涂,程琪就是溪支县蛇。”程况菩闻言愈发愤怒。

    “大哥,已经走到绝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程化屏起了主意,注定不会回头。

    程况菩却不同意,“眼下不是最好时机再等等。”

    程化屏没有应声。

    监察寮差役这几天特别忙,程琪和贺子兰在辉沐城查访,程娴,程柑将溪支县百姓所述整理成文书足以佐证程化屏及其派系图谋不轨。

    程虹检索几份文书发觉溪支县的监察寮出大问题,立即将他抓了,顺道把溪支县官抓了,在逼问之下,县官招出实情,“没有蛇指使,我不过是给州官一点便宜罢了。”程虹看向程柑觉得很吃惊,这样的蛇也配做官。

    自己坐镇溪支县,等候程琪处置。

    程琪得了信,便打算到溪支县处理此事。

    不过几天,夜里,辉沐城里发生巷战,程化屏协手下围住监察寮的官员,行法卫的小队长贺逮喊道:“你们是何蛇,竟敢如此狂吠!”

    程化屏的打算就是把程琪引走,先把辉沐城的眼睛去掉,以此削弱监察寮。

    混战之中,贺逮施了点伎俩,带着手下逃离,无奈十几个蛇卫受了伤行动不便。他们行进不了多久又被拦截,贺逮先是往天上射寻常信号,又借空隙,给青州监察寮总所递出专属信号。

    程化屏伸手拦截信号弹,信号哑火,他奸笑响彻夜中,“一个不留!”

    “走,往北边,”贺逮还想撤回大本营。

    另一边,贺子兰留在辉沐城,待在程府无聊,便到监察寮去,正看着各司其职很是满意时收到信号,这是她亲自设计的信号。

    贺子兰带着部分蛇赶到,于此同时另一边,“不好,城内出事了。”程琪也收到信号。

    贺逮与程化屏厮杀为手下争取时间,可他怎会是敌手。

    双斧挡于前,大刀猛砍,贺逮一避又一回击,大刀反击,灵力倾注,他眉头紧皱,目光对上程化屏凶狠的眼神。

    僵持一久,贺逮脱力,一闪身,大刀跟上,右臂被削去,斧头落地的声音先传来。“啊……”断臂处鲜血冒出,脸上渗出汗水。

    “岂能任由你们监察……”程化屏刀劈下,贺逮拿斧一挡,未能遏制,正在危急关头,贺子兰现身,数脚打落他手中的刀,清音琴数拨,程化屏头痛跪地,她将贺逮扶起来。

    设下屏障,掩护他们。

    程化屏蛇力过盛,贺子兰清音琴难以发挥,这时,程琪赶到,看到贺子兰,心都要跳出来,“贺心。”“程琪。”贺子兰转身看见熟蛇,心里几分欣慰。

    溪支县内,监察寮只剩文书官和她的几个侍从留守,千百号蛇赶过来,程琪,“留活口。”

    “伤者往后退。”程柑那边唤道。

    程琪挡去攻击后在空中旋身,一脚踢倒两个喽喽,反身一剑挡住程化屏手下程铭的攻势。

    她手臂开合,左手侧踢,右臂一回身,重伤程铭,他倒地不起。

    贺子兰和程化屏对打,此蛇有使不尽的蛮力,琴波之下,胡乱出拳竟也打乱她的招式。

    她只得利用起清音琴,琴身一横,闪身扬起一击,直中程化屏脊骨。

    回身收琴,弹奏,程化屏分不出心起结界,很快谋逆派败势已显。

    程琪,程柑二蛇合力,要困囚程化屏,贺子兰弹琴牵制,正在这关键时刻,程铭爬起来,没稳住短刀只划到程琪的小腿,刺穿血肉的疼痛贯穿程琪全身。

    她咬紧牙不让自己倒下,回头一个烟雾把程铭撂倒,忽然又冲上来一个黑衣蛇,直奔程琪而来,牵制住她示意程化屏逃。

    程琪在与他交手中,能勉强应对,再一次兵刃交互中她看清他的眼,是程况菩的副官贺鸣,她面露惊色,手上更不得放松。

    贺子兰注意到此间,琴音攻击,打到贺鸣的脖颈,他捂住脖子,放下***逃了。

    程娴协监察寮护卫抵住贼寇攻势。

    果如贺子兰所料,贼寇要逃,她扶琴转身,“灵所比及,天地感应,万物声扬,起。”结界不多时封闭了整个辉沐城。

    程化屏也协大部分手下逃了,程琪追出去几步,程柑追得更远些,都被贺子兰叫住,“穷寇莫追。”

    此次行动死五蛇,伤二十四,贺逮伤得最重。

    程琪带着贺逮和伤员回监察寮,贺逮的手是治不好了,她花费心力才把血止住把伤口包扎好。

    到外头请了两个大夫协助程琪,贺子兰看着那些伤员,抬回来的烈士尸体心头恨意渐深。

    熬到四更,伤者都睡下,烛光下,程琪一瘸一拐地去看她的兄弟姊妹,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啊。她一颗两颗泪落下后唤起心中怒火。

    贺逮半夜又疼醒了,“首上,首上,我是不是快死了。”

    睡他旁边的程柑惊醒,“怎么了怎么了,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贺子兰调令贺予协助围城后,走到伤员歇息的小院,看见程琪瘦弱的身体忙前忙后,心里泛起酸涩。

    她就站在房门口,一直等到程琪出来。

    程琪缓缓走出来忽然看见贺子兰,勉强挂起一个笑,“你身上伤势如何?”贺子兰先开口问道,“不过皮肉伤,过几日便好了。”程琪回道。

    而过了几日,辉沐城中又发生大事。

    “大哥,她们已将咱们逼入绝境,弟弟决心与其同归于尽。”程况菩刚读完程化屏留下的书信,程琪就到家门口。

    这几日其实程琪一直在和他周旋,让他放松警惕,并截获一份书信为贺予争取时间。

    他脸上带笑,“快迎。”

    监察寮总长官阶不及州官,皆因职务缘由,州官才给脸些。

    看见程琪,他脸上笑眯眯,“总长首上怎么有空到此?”

    程琪同样笑眯眯,“州官首上,其实你我心知肚明,本官有话问你。”

    “首上,无凭无据,也要提审吗?”程况菩脸色变了变,贺鸣立即上前亮剑。

    程琪亮出铁令,“陛下传您,那还有您的老熟蛇。”

    程况菩如认命一般,面色难看。

    话音刚落,她身后冒出许多蛇,程琪一扬手,“带走。”

    监察寮所里,程况菩死命抵赖,可今日之贺子兰早不比昨日,这几天跟程化屏等蛇周旋,费尽心力。

    “陛下,臣真不知有何罪?”程况菩坐在木椅上抵赖道,贺子兰对她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在她重复那几句问话后,程况菩断言道:“您是不是没抓到蛇,所以想屈打成招啊?”

    “程化屏已经死了。”贺子兰想激起他的心绪,程况菩闻言脸部也确实轻微抽动了。

    贺予还在和程化屏周旋,缩小范围到陕化巷,贺丹和她分别堵住两个出口。

    “姐姐。”程琪突然出现在贺予身后。

    “怎么到这来,腿伤好了吗?”贺予关心道。

    程琪点头后,说道:“我怕若把其逼急……”

    贺予贴过去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大日头底下,程琪就像那清风吹过消解燥热,她低语些什么,贺予频频点头。

    耗到夜里开始行动,贺予先将程琪送到高处,后调集一小队深入。她从身后拿出幽现镜,“冥冥无音,幻景无限。”

    兵器声再次响起,这回程化屏被制服,坐在囚车里整个蛇晕晕炫炫的。

    事情了了,贺丹到那楼上扶起程琪。

    得知抓到活的程化屏,监察寮上下都笑开颜,贺子兰高兴得不得了,见到贺予,开口问道:“你就那么信程琪?”

    “程琪何等聪敏。”贺予回道。

    这几日便由程娴主持监察寮事务,其余蛇集中审问相关罪蛇。

    由程琪负责审程化屏父子,程况菩及其家眷也都锒铛入狱。

    几天的审问下,程琪挖出不少东西,药也当饭三顿吃下,夜深了,她出牢房时,恍惚间看到贺逮,她走近些,听见说话声,“首上辛苦了。”“我只想尽快查清一切,还你一个公道,和让受害百姓及逝去兄弟姊妹安息。”程琪走近些,他却消失了,是啊,贺逮在养伤怎么会在这呢?

    另一边同样从牢房出来的贺子兰看见这一幕,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经审问,两相对质后,程化屏认了拉结帮派与其兄意图搅乱正统,败坏朝纲,期间杀戮百姓,散播歹念,贪污受贿俱已承认。之后与今夏七月初九,与城门斩首示蛇。然其恢复冷静之后,悔恨所言,咬舌自尽,其后首级吊于城门示众。

    这几天,贺子兰亲审州官,程况菩先前听到弟弟出事心绪便不稳,眼下看到一份又一份的供词。程况菩面如死灰,嘴里只说道:“我弟弟死了怎么会有这些供词?”

    “你承认程化屏是你弟弟,程荣是你侄子?”贺子兰问道。

    他瞪大双眼,一语不发。

    很快,亲蛇和副官的供词到他眼前,上面字字句句说着他这些年罪行,其中贺鸣极力狡辩并未参与其中,“本座知道你买卖官职,受贿,参与谋逆派中,其他罪行倘若你不想为自己辩解,那么没做过的恐怕也会安在你头上。”

    “臣招。”程况菩终于低下头。

    在招供过程中,程况菩凡不认一罪,贺子兰便让送证据的程柑拿对应的证据,第一回便是溪支县官的供词和呈上来的证词。

    最终,他供认罪行,写下四页纸。

    程况菩招述:“自贺子兰继位,本家便走向衰落,她不像其父那样放纵世家大族,蜜糖中总是伴着敲打。于是他想复起太上君,恢复昔日的盛况。此后便是成立复君派,拉拢地方各处势力。买卖官职壮大自己势力不过是他起初幼稚的想法。烧杀抢掠他一律包庇,所得他要拿大头。”

    他招供最后对贺子兰和程琪说道:“你自以为与先君不同,其实不过是换一批蛇为非作歹,太姬,程仪诸蛇有多龌蹉,何曾见你罚过。岂止是青州,整个南疆烂透了,烂透了!”

    贺子兰不予理会,转身就走,程琪深深看了他一眼,程况菩的视线和她对上,他说道:“你们监察寮不过是王室养的一条狗!来日她嫌恶你们,一样除了。”

    两蛇共事两年不到,程琪对他不算了解,低下头看着他说:“你也算罪有应得。”

    她说完又风尘仆仆地去行她的路,只要是利于百姓的事,她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青州事了,程况菩落马,被控制住押往京都处置,后经复审,判其满门抄斩,三族之内为官者一律革职,永世不用。溪支县官一应涉事蛇等,统统斩首。

    鲜血浇灌得夏日格外红。

    青州暂时没了州官要容后补上,监察寮许多蛇替补县官的位置,后来程柑顶上州官身边副官的位置(平级调任皆为三等三,不过这职务权更大些),贺逮又去做他的手下,成为文臣。

    在此事中牺牲的英雄,论功加誉号,其家眷由国朝恩养。

    程琪之前在木珂城提出的治政方略取得成效,贺子兰提她做两地监察寮总长,官阶提一级,在二等三级,也就是说程琪在二等三级有两个职位,南疆法制可领两份俸禄。这也是木珂城第一次设监察寮,南疆并非每处地方都设监察寮。

    程娴,程柑等监察寮蛇和贺予军队等蛇,论功行赏。

    之后,程娴升为二等一级,这也是闻所未闻,不过她也没在这官位上呆多久。

    在抓捕和审问程化屏之时,程琪消耗太多精力与灵力,身子难以支撑,牵着毒难以压制。

    贺子兰回京处理完青州的事,及一些政务后又通过密道重返程府。她屡唤程琪不到,无奈上去正要责备,边见程琪躺在床上无精打采,贺予也在,赶紧起身相迎。

    “自个来?”贺子兰问道。

    贺予赶紧解释道:“之前程琪过于劳累,病得极重,我便去找了药,今给送过来。”

    程琪听到动静缓缓起身,睁开眼,贺子兰忽然温柔道:“你躺下。”

    程娴过来送东西,顺道便端了药进来,身后跟着小侍女,“给我吧。”贺予说道。

    程娴把其他东西放案台上便带着侍女自觉退下。程琪急于做些什么,贺子兰开口道:“缓缓精神再说。”

    “陛下都这样说了,快靠上。”贺予把药吹了吹竟然喂起她来。

    贺子兰俨然成了外蛇,站起又坐下,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贺予勉勉强强喂进去几口,她又突然站起身指着贺予,“贺予你做什么,你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啊!”

    贺予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但知道陛下恼火,拿起汤匙掉到碗里,放出声音。

    “陛下?”她放下药碗,行礼问道。

    贺子兰终于清醒过来,自知失言,捂着嘴,自顾自地走开。

    程琪听见那句话,嘴张了张,说道:“陛下,咳咳咳说什么有夫之妇是何意?咳咳。”她心里也泛出一丝异样。

    贺予抚着她的背,看着她紧皱的眉头,赶紧安慰道:“陛下估计老毛病犯了,你们都是病蛇互相体谅一下。”

    等她喂完药,程琪便沉沉睡去。

    她端着碗走到外边,看见贺子兰,有些慌张不知该说什么。

    贺子兰看着她有些无措,想了一会才说:“本座信口胡言,便放心上,快些忘掉吧。”她说完捂着脸。

    “陛下说笑,下臣岂会当真,您看着心绪平稳,想来已经好转了?”贺予笑道。

    贺予的话像刀子一样挖着她的心,当时她还不明白……

    “昏睡了?”贺子兰问道,贺予点头,“看来是说不了事。”

    “陛下,既然来了,不如到臣家里坐坐。”贺予说道。

    君臣二蛇说着便出了屋,关上门。

    贺子兰看着一池子鱼肥大一条,模样可心。

    “程琪,这鱼养得真好哎。”贺予说道。

    “她其蛇务实,养的鱼也务实,都是可食的鱼吼。”贺子兰笑说道。

    到了贺予在青州的老家,贺子兰终于从方才那种奇怪的心绪中挣脱。

    两蛇坐下闲谈,“唉,本座原本设想程琪为下一任蛇君的辅政大臣,如今看来,她这身子骨……”

    “程琪尚年轻还有转机,陛下正值盛年何必急于思虑这些?”贺予劝慰道。

    贺子兰摇摇头,说道:“国君至今第十代,南疆立国不过几千年……本座也快了。”

    “陛下定能开创不同。”贺予说道。

    门前秋风吹落树叶,更添愁思。

    “本座这心魔加之……只要献祭不废,本座也逃不开这轮回。”贺子兰说道。

    在南疆身为国君,每年需要向神明献祭,便是在一年冬,以保来年风调雨顺。

    贺予闻言却不应声,神情复杂。

    贺子兰带着几分气开口,“若换作程琪,她一定会说,只要利于国朝,利于百姓,不妨一试。”

    贺予闻言抬起头,“陛下所言有理,只是眼下刚做完一件大事,还得缓缓。”

    贺子兰总算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青州的事传到京都,不少蛇说,贺子兰手段过恨,有蛇根本罪不至死,而且连坐之后青州岂非无蛇可用。目光狭隘到认为除了那些家族的蛇,别的蛇不配为官。之后,青州官职空缺,必定蛇心浮动,比之从前不如。

    程阐的父亲为儿子专门找了贺项,“贺项。”已不再朝中为职的程父直呼右护法名。

    “化法使老首上,您怎么来了。”他退下去后,贺子兰给封的位,没有实权领领朝廷俸禄。

    “我儿的事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程父问道。

    “老师,陛下旨意,公文已下。”贺项说道。

    “蛇君到底年轻,做事没个分寸,削官杀官,岂不让议廷蛇心浮动?”程父怨道。

    贺项当即没好气道:“败坏朝纲之蛇不除,何以正法?老师您真是糊涂了。您与其在此求情,不如回家里看看还有那个不肖子孙干了不法之事。”

    “你你……狂妄,你们这些出身低的蛇,如百草枯一般……”程父正要高喊,贺项只留给他两个字“送客。”

    大祭司府中,程仪听着朝廷纷扰,品着新制的糕点,听着曲,很是闲情逸致的。

    “这程琪当上木珂城的监察长,也未必有命管。”贺壶说道。

    程仪笑道:“这蛇真有意思,青州这一棒,倒是消解不少老顽固的势力帮了咱们。”

    “她也就是为蛇君帮事。”贺壶不以为意道。

    “正是因为她一心帮贺子兰办事,这才两边不讨好,难道贺予一党一点问题没有?迟早有得闹的。”程仪说道,“程琪是有本事,偏偏是本事大死得更快。”

    “不过,她的官位已经快赶上臣了。”贺壶说道。

    “给她点颜色瞧瞧。”程仪说道。

    说罢两蛇笑起来。

    这股风并未传到青州,州内去除祸害,国君又下令赏检举者,今年对所有州民减税,百姓乐得不得了。程琪身体很快养好了,这番药下得猛,也导致后来这药不起效用。

    之前贺子兰说给监察寮扩些蛇员,培养些蛇过来,如今有不少就职。

    程琪现在是两地之官更忙得不得了了。

    偶然一个晚上,程琪回到府中,看池内鱼肥,她心喜,传信给贺予,想宴请她。

    贺予给她的回信中提到,国君对此也有兴致。程琪也识趣,借此将贺子兰一块请来。

    事先,贺予吩咐要低调些,程琪这才罢了请蛇奏乐的心思。

    在青州事了两月后,国君和左护法提前在昏时到程府,仆从等候迎接。

    程琪还在池边跟两个仆从捞鱼,捞到一尾好大的鱼,满脸乐呵呵,“陛下,护法,晚时开席,这会开灶不久,请两位里边稍坐。”

    贺子兰走过去,看网兜里的鱼,觉着新鲜,“这池里还有鱼吗?”

    “有也是小鱼,陛下。”帮工回道。

    程琪放好鱼,贺子兰接过网捞鱼,贺予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您要吗?”程琪找了个网兜,贺予摆手道:“小时候常抓。”

    很快,贺子兰捞起鱼,确实比程琪小不少,“确如你所言。”帮工弓着身点头。

    “也能吃。”程琪笑着帮着把鱼放入木桶,“这都是陛下来了之后得的,托了您的福。”

    三蛇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内。

    虽说贺子兰说过只当自己是贺予的陪同,不必另外对待。

    但当贺子兰来到圆桌前,程琪还是有些惭愧说:“小舍地简,这宴席实在不够周全,委屈陛下,左护法了。”

    程琪说完还弓着身,贺子兰大方坐下,贺予跟着坐下 ,视线还在程琪身上。“本座之前也说,程首上只当多请一个好友就是了。”贺子兰说道,“今晚你是主,我和贺予是客,不必拘谨。”

    程琪有了这句话,不再那么绷着。

    开始上菜,以鱼为主制出各色花样,整整十三道菜。

    “不过话又说回来,程琪你这府院太小了,外蛇知道,以为我苛待有功之臣。”贺子兰说着夹起一片鱼。

    “府院大了也是臣一蛇住。”程琪说道。

    盘中鱼鲜美,几筷子动起来便见底,仆从又来上菜,添了酒。

    “你就没想过成家或是接亲戚来住?”贺予问道。

    “程琪在世已无什么亲戚,成家,还早着呢。”程琪应道,举杯敬贺子兰和贺予。

    一杯酒过后,贺子兰说道:“你们平回就聊这些。不管如何,何等官职便该配何等住所,不适应到时候了自然就适应了。”她说着喝了口鱼汤,真是鲜甜可口。

    “是,这是礼数。”贺予肯定道。

    吃了不多时,贺子兰忽然提起,“过段时间你得回京都一趟,册封礼不能少,还有贺予托你制药。”

    “是了,还有我的女儿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你回京正好熟络熟络。”贺予笑道。

    程琪点点头。

    三蛇开始畅谈起兵器制造的事,又吃了一会,贺予觉着没味,“妹妹,你这全鱼宴倒是清淡。”十三道菜里,只有零星几道添了辣椒,“首上,自身上落这怪毒便少吃辛辣。”一旁侍女解释道。

    “客随主便,这贺予真是连这也不懂。”贺子兰笑着跟程琪碰了一下杯。

    贺予方才嫌不过瘾,用碗喝,这会已然醉了,程琪脸也红红的。

    “程琪,你这没喝几杯怎么也醉了,不过你这身体还是少喝点。”贺子兰关心道。

    “我这是药酒。”程琪说道。

    “药酒,那劲更大。”贺子兰便来夺她说着的酒杯,结果一个不慎酒撒了,撒到她袖上。程琪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拭,突然贺予醉倒在桌上,让她清醒过来,收回手。

    贺子兰见程琪还是半醉着,对侍从吩咐道:“扶护法去躺着休息一会,本座等会带护法走。”

    她一转身,程琪站起,庭内秋风吹入,她不自觉靠近,贺子兰扶着她的手臂,“要不我们到院里吹吹风。”

    “好啊。”程琪说道。

    两蛇一路走到池边,程琪坐靠在石椅上,嘴里念着什么,贺子兰让仆从别跟着,她半蹲着凑近听。

    “昔日下乱欲谋安,山中蛇凰来一番……凰羽念蛇鳞,结伴度千年……后逢为君成大业,两相欢好饮酒贺……”程琪见她想听有意说大声些。

    贺子兰听后震惊到无以复加,“你在说什么?她们都是女子……”

    程琪被她拉扯着衣裳,半醉半醒,茫然地看着她……

    后边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隔天,程琪醒来,贺予和贺子兰都走了。

    之后,程琪遵旨进京,穿着那一身草绿,描金纹的官服,里边夹着厚绒,灰色修边。

    宝座上,贺子兰身着厚重的深绿色朝服,金丝绣着花鳞图样,金色缘边。

    大祭司身着深红色官服,贺壶为偏橙色,贺予为红,贺项为赤橙。

    贺壶看着她身上那身官服觉着格外刺眼,下了朝便对程仪抱怨,“程琪为官也才三载,何德何能配得上如今的位置。”

    程仪也直摇头,“一个小小草民升到如今的位置,朝中不少蛇眼红。你也别急,去挖她为官前后言行,”

    很快,那些守着祖祖代代铁饭碗的蛇开始风言风语。

    贺子兰听了许多对程琪的质疑声,心里很难平静,如今的她对她的情感是何等复杂。

    坞宫内,贺子兰正在处理政务,贺予求见汇报军务,等她说完,便提起此事,问贺予怎么看。

    “臣以为议廷之蛇不过是觉着程琪挤占他们的位置,以及后来的程娴,程柑等蛇。”贺予回道。“这是私己之见。”

    “可就连程华老先生也觉着晋升太快,有违常律,他可与程琪没有利益冲突啊。”贺子兰说道。

    程华是史官,贺子兰为储君时当过他她的老师,不过她不大清楚的是,程华与程仪私交不错,他甚至给程仪准备的说辞修饰一番。

    “陛下,这是固有偏见,他……”贺予还没说完,贺子兰便摇头,她再想说什么,贺子兰摆手止住,“回去吧,已近冬时,让程琪先别忙,管好自己和手底下的,别让别蛇抓到错处。”

    贺予应是后便告退,正在廊上彷徨时,看见程仪走来。

    “贺予。”程仪带笑开口,身旁贺壶向她行礼。

    “大祭司。”贺予向程仪一礼。

    “程琪又不为你做事,何必为她费心费力呢?”程仪说道。

    “臣不明白您的意思?”贺予笑问道。

    程仪笑而不语,由于贺子兰只召见程仪,贺壶便在殿外等候,她开口拦住问道:“程琪功力浅,武力差,身体也不好,你凭何觉着她的官阶配跟我只有一步之遥?”

    “程琪凭什么,作为被她查处的你不应该最清楚吗?南疆需要这样的蛇才。而你,曾有传言说你能走到这个位置全凭大祭司,我本不信还要为你辩驳,如今倒是越来越如传言所说了……”贺予讽刺道。

    “你……”贺壶气急,贺予又说道:“贺壶,仗势欺蛇总该有个限度。”说着把她推开往前,“你们夫妇不过是凭着与国君在民间的情谊,如今又是谁的势更大?”

    贺予转头看她:“你我同样出身平民,当初,你与贺项同届,文试不如贺项,投到我这要建功立业绩,未立奇功便骄横无礼,为陛下不喜。我念你与我战场上出生入死,保升你副将的官衔,可你不愿脚踏实地,投了大祭司那。”

    贺壶看着她过去的老上司半晌说不出话,“贺壶,你在我这,还是待罪之身。”贺予说着扬长而去。

    殿内,程仪与贺子兰交谈这一年来南疆诸事,劝贺子兰不可重地方而轻中央。

    “程琪其蛇,你如何看?”贺子兰问问这个程琪政敌对她的看法。

    “臣之前是与程首上有矛盾,不过这一年下来,尤其是青州之事程琪确实办得好,雷厉风行,把那些世家老顽固都震碎了。”程仪喝茶笑道。

    雷厉风行这四个字太过捧程琪,贺子兰心中不悦但面上却不会表露给对程琪有偏见之蛇看。“这么说,姨母很欣赏她了。”

    “那是自然,只是,姨母身在朝中自然也知那些风言风语。程琪上任三年,先解毒药,又助御敌,屡破奇案,可议廷臣子还有异议。其实,说实在的就是觉得程琪资历不够。”程仪郑重跪着行礼道。

    她的话点醒贺子兰,她本以为程仪不至于帮程琪说话不过面上功夫,可她却字字恳切……

    程仪告退后,又到太姬宫中看望姐姐。

    程琪听完贺予的话也是夹紧尾巴做事,直到两月后,外头下起雪时,程娴传来急报。

    她看完愁眉不展,“首上。”程娴唤道,“木珂城之事实在难办啊。”程琪许久才叹气道。

    本身大祭司掌礼祭之事,拥封地木珂城,但程仪为大祭司后,一步步拿到主政权。贺子兰扩大司法院的权柄,又设下监察寮,可仍改不了程仪一蛇之下的地位。

    程琪琢磨许久,和程娴彻夜探讨,大祭司一派不少蛇在名列之中,结党营私,伪造考核提拔蠢才。

    已近年关,他们结伴到木珂城聚会,期间闹事,没个休止,蔑视监察寮,常常对其捣鬼。程娴看不过便派蛇暗中监视,却被她抓到席间二十三蛇及京都内数位的把柄。

    这事……程琪想了两天也没好方法,这不是一时能办的事,不如等这个年过去。可这天,监察寮传来急报,说有官员在监察寮门口对百姓动手,期间蛇员阻拦,竟打伤官员。

    “你们监察寮如今暂落脚这‘破草棚’,终要被赶出去的,逞什么威风?”这句话也传来了,程琪气得手锤桌,又捂起手,程娴有些无措。“可恼可恼,你我进宫面圣,”她气得起身就要走,“等等,把那份名录带上。”

    时已至昏,殿外飞雪飘扬。

    程琪在殿前听程岚说,贺子兰在琼台,这个地方……程琪心突一下还是过去了,两蛇见到程珍,行礼道:“首上,我等有要事求见陛下。”程珍拦住她道:“程琪首上,你不能去,两位首上听我说,今日国君与军政大臣商议来年国事后便在琼台设宴,吩咐不许打扰。”

    琼台上的军政大臣便是,程仪,贺予,两位上一代的老臣,贺项,贺霆,贺壶,贺丹。

    “程珍首上,可否劳您代为禀报一声,下官真的咳咳咳……”寒风中程琪咳嗽起来,面容憔悴。

    程珍一副于心不忍的神情,“那我就跑一趟。”

    她入殿内在贺子兰耳畔禀报此事,贺予发觉有事看向殿外,想是程琪。

    贺子兰皱眉,“不论何事,让她回去。”

    她讨厌不听劝的蛇,辜负自己一番好意,厌恶的表情浮上脸,贺予夫妇脸上都带着慌张。

    程仪喝着酒,笑着看向贺壶。

    程珍走到程琪面前,摇了摇头,“国君让首上回去。”

    程琪佝偻着身子,程娴扶着她才能勉强站稳,不知是气极还是毒症,捂着胸口,往回走。

    天色已晚,她们在一片白茫茫里走着,走不了几步便被拦下,来蛇身着华丽,“您是?”

    “本官是太姬宫中总管程芗。”程芗说道。

    “不知有何吩咐?”两蛇行礼道。见来者不善,她将竹简藏起来。

    程芗摆出款,程琪裹紧厚袄,“太姬说,程琪,礼数欠缺,横行宫中,要你到太姬宫中学学规矩,跟本官走一趟吧。”

    “程芗首上,首上身体不好,使不得啊。”程娴求情道。

    程芗似乎眼里就没程娴这蛇,“这里没你的事,程琪首上跟本官走吧。”

    “首上通融一下,我有几句话吩咐副官。”程琪说道。

    程芗点点头,别过身很不耐烦。

    “回去吧,监察寮不能无蛇主持,”程娴还想说什么,程琪上前一步小声说道:“没用的……”一定是有蛇通风报信,她想。

    她一转头便看见程芗蔑视的眼神,程琪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得跟他走。

    在通往太姬宫中的一条长廊上,程芗忽然站定,转过身,“太姬说您不讲礼数,该罚,便罚在此处跪两个时辰。”

    “您说什么?太姬娘娘惩罚毫无道理,臣要当面问个明白。”程琪手抖着裹紧袄。

    程芗吩咐押住程琪,“你们做什么,坞宫之内你们竟滥用私刑!”她被推到雪地里。

    “你这种贱民出身还不配见太姬娘娘,咱娘娘便是最大的法,谁敢说一个不是,你们看住她。”说罢程芗转身回宫去。

    太姬和大祭司是一气的,举荐庸才……难道她们也买卖官职……程琪想着,可她很快就无力想那些了。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难以支撑,“几位兄弟,你们这是何苦?放我一马,我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的。”

    “咱不稀罕你那九牛一毛的。”六蛇乐呵呵地笑起来。

    程琪痛苦难忍有血在往上涌,咳嗽声不止,周遭满是嫌弃声,过了几刻钟,她昏过去。

    几蛇过来踢了几脚,放心下来,留一个最好欺负的小弟守着。

    小弟站在廊上冷得直哆嗦,叫了程琪几声,可始终没有回音,他无奈走过去查看,她的身下竟有咳出来的一摊血。

    小弟吓得往后倒,嘴里念着:“你可不能死啊。”

    他想把蛇挪到里边,可又不敢,脑子里快速想着有谁能处理此事,也只有贺子兰能做主了。

    琼台那边宴席已散,“贺予,就算你再在意程琪,也是拗不过蛇君的。”程仪说着带着轻蔑的笑离开。

    贺予拧紧拳头,利益让这个她从前崇敬的蛇面目全非,贺项走过来安抚她,“天色已晚,我们回家吧。”

    小弟赶过来见宴席散了松了一口气,“程珍首上,奴才是太姬宫中的,有事要禀。”

    程珍正要拦住他问清楚,可贺子兰注意到这边,“什么事?母后怎么了?”她之前的外披沾了气味,又换了一件。

    “不是太姬娘娘,是……是娘娘罚了一位程琪首上,可她昏过去了,奴才不敢违抗太姬这才……”小弟话还没说完,贺子兰震惊道:“你说什么?”又看向程珍,她摇头表示不知,“快带路。”

    贺子兰赶到时,见程琪单薄的身子窝在雪里,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冲过去,抱起程琪,呼喊几声也没有回应,“传医官!”

    程珍阻拦她将程琪抱回宫中,“陛下,这毕竟是太姬下的旨意,您这样……”

    “听本座的,你,也跟着过来。”贺子兰招呼一声便往自己宫中去了。

    贺子兰好久不见程琪了,没想到再次竟是这样的情景。

    她扶着她躺下,解开那件湿透的外袄。医官给程琪诊治,贺子兰问那个小弟道:“母后为何罚程琪?”

    “程芗首上说,太姬娘娘觉着程首上不讲礼数。”小弟唯唯诺诺地回道。

    “无稽之谈,母后又是从哪听的风言风语,竟滥用私刑,荒唐。”贺子兰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后悔极了,一念之差,她就要失去程琪了吗?

    闻言原本紧盯医官的程珍都转过身看她,小弟低着头,“你今夜就呆在这,明早本座自有说法,医官,程琪首上如何?”贺子兰这边说完又转身问医官。

    医官擦着并不存在的汗,回道:“首上身有疟疾,又在冰天雪地里跪着,此刻冻僵了,又逢症发,只怕……”

    “只怕什么?”贺子兰脸黑得能滴出墨。

    “程琪首上医术高明,只怕要等她醒来再商议缓缓治之。”医官诚惶诚恐地说道,“臣先开去除寒气的方子给首上服下,你们准备些热毛巾。”

    贺子兰点点头,她坐床边捂着程琪的手,“取件外披,再取几床被子。”

    “陛下,您的衣裳……”程珍犹豫道。

    “去,盯着熬药,尽快送来,别再折腾她了,你们都退下。”贺子兰和平时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贺子兰给她脱掉有点湿的外衣,又披上衣服,盖紧被子,毛巾擦拭,又捂了好一会,她的身体总算有点温度。

    程珍退到殿外吩咐,“有什么事通禀后再进去。”

    之后,贺子兰给程琪喂了药后过了一个时辰,她面色好转,却没清醒过来,便令他们退下,医官在偏殿待命。

    她把那件外披摘了,给程琪身子挪了挪,她睡里边,贺子兰睡床边。

    半夜忽然身边有声响,“冷,好冷。”程琪嘴里念着,贺子兰摸了摸她的手,是有些冷,不过没有方才那么僵。

    她又裹紧被子,握着她的手,“程琪,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黑暗中贺子兰隐约看清她的脸,那张脸上蹙眉,带着怨,她看着心都要碎了,将她搂到怀里。

    程琪迷迷糊糊中惊醒,“你是谁?”

    “贺子兰。”她回道。

    很快,她发现程琪的眼睛根本睁不开,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又是做什么?”

    “程琪,我舍不得你……你已打开本座的心,这回该如何收场?”贺子兰说着眼睛泪汪汪的。

    “你是何意?”程琪问道。

    “喜欢你,从前一心想欺瞒自己,如今却要欺瞒上天来保全了。”贺子兰说道。

    程琪听后有些震惊,犹豫许久才道:“既然蛇神不准,何必强求?”她看着贺子兰是有些动心的,可自己不会在此待一辈子,又是何必……

    她一句话震得贺子兰瞳孔欲裂,“你对本座一点爱意都没有吗?那你为何?”

    她还来不及愤怒,程琪便已昏昏沉沉,她不知该拿程琪怎么办,忽然有只手摸上贺子兰的脸,“贺心,我只喜欢贺心,她面容姣好,性子也不错,还知道保护我。”

    贺子兰的手贴上她的手又哭又笑的,“我听到啦。”

    隔天清晨,程琪清醒过来,不住地咳嗽,看见贺子兰睡在床上,有些恍惚。贺子兰问她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程琪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两蛇还坐在床上,她变出一瓶药,这是她贴身带着的,一连服下好几颗,贺子兰给她倒水。

    “陛下。”程琪唤道。

    “嗯?”她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臣昨夜进宫是有要事要禀。”程琪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贺子兰皱了皱眉说,眼下这些不是最要紧的。

    程琪心里气更旺,面上要保持平和,耐不住气得咳嗽起来,“臣还有一事,方才所述官员,臣要检举违背官纪。”

    她将那份记载名录的竹简拿出来。

    贺子兰看过之后,眉皱得更深,“确定吗?”

    “疑犯。”程琪气势弱下来。

    “眼下局势,这事做不了。”贺子兰思虑一番说道。

    “眼下什么局势?”程琪质问道。

    “此案事关重大,本座最信任你,想由你来查办,但有蛇参你。”贺子兰回道。“他们想把你拉下来,本座需要暂时迷惑他们,之后再把你调回来。”

    “可是……”程琪话还未说完,太姬那边派蛇过来,程芗胆大出现在殿内,程珍拦住他进一步往前。

    贺子兰拉起围帐,披上外衣走出去。

    “什么事?”贺子兰不悦道。

    “太姬问陛下,您带走程琪,还把太姬殿内的奴才抓住是何缘由?”程芗行礼回道。

    贺子兰坐下骂道:“本座不知南疆之内处罚朝廷命官竟不用知会本座?是你这狗东西说太姬就是最大的法?”

    程芗跪下,“臣,臣……”

    “还是母后金口玉言?”贺子兰话毕漱口,身旁程珍面露凶光,“自然是他说的,太姬娘娘怎会觉着南疆无法,皆由一蛇说了算呢。”程芗知道自己不得不认栽,自己掌起嘴,“是臣失言,是臣失言……”

    他打了一会,贺子兰更衣完,“母后下的令,本座也不想为难你,让那个小奴才过来。”

    他们一同去了程秋訸宫中,太姬还在等贺子兰给个说法。

    国君行礼后,在太姬宫中站着面带凶光,程秋訸也跟着站起,“国君,这是何意?”

    “母后与程琪从未见过,不知如何冒犯了您?”贺子兰问道。

    程秋訸闻言坐下,摒退左右,“大祭司告诉母后的,陛下微服出巡身边只有个程琪,两蛇亲密无间……她祸害我的孩子,要让王室绝后!”

    这是大祭司给编的由头,谁知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胡扯!”贺子兰有些心虚,“母后怎可信这些?”

    程秋訸立即维护妹妹,“你姨母只是提起此事,这些都是母后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假的,那程琪现在怎会在你宫中呢?”

    “倒因为果,倘若母后不罚怎会有宫奴求到本座跟前,如何能此果视作视为缘由,儿臣岂不冤枉,程琪岂不更冤枉?”

    “程琪身患有疾,雪夜里怎么跪着,倘若南疆就此折损一个蛇才,母后的心能安吗?”贺子兰嘴上辩得有理,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糟。

    程秋訸嘴上功夫显然弱于贺子兰,说完程仪的话后,她就不知该说什么,此刻心里想着,我巴不得她死。

    “难道议廷没了她程琪便不成了吗?”程秋訸问道。

    “议廷是有百官支撑不错,可当保本座登位,没了姨母一蛇也是不成。她程琪有奇才,南疆想兴盛昌荣断不能少!本座也绝不容许有蛇藐视国法。”贺子兰说道,程秋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母后,是程芗假传旨意,或是母后糊涂听信谗言,您选一个了了此事吧。”贺子兰平淡说道,语气那样冰冷。

    “国君是一定要给程琪一个交代吗?”程秋訸问道,“你不能动程芗。”

    “那就是母后听信谗言,来蛇,传太姬旨意,程芗降职离开太姬宫中,不再担任总管一职,殿中贺宁调至座前伺候。”贺子兰说道,“母后,老了糊涂了,今后还是少在外头走动微妙。”

    她话毕挥袖离去,程秋訸气极也伤心,程芗还想求情,可她没别的好法子。

    贺子兰回到宫中,程琪喝了药又昏睡过去,她在歇在宫中到午时后,活动活动脚,发觉没有太大异样。

    下床走动,嗓子有点哑,她正透过窗晒太阳时,贺子兰走过来。

    “我对宫中……路线不熟,还请……”程琪说得很小声,贺子兰凑近些才听清,她现在也沉浸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程琪的状况,“多休息会否?看着不是很有精神。”贺子兰问道。

    程琪听到她对此事的处置了,虽说不及自己受的苦,没准过几日又升回去了,但毕竟是太姬,除了贺子兰又有谁能为自己做主……

    她回到贺予临时给置办的小院,程娴赶紧来迎,她第一句话就是,“这桩事是了了,后头还有坏消息。”

    过不了几天,旨意下来了,贬程琪为鄢州河提县官,程娴随行,明年春赴任。

    一时间,满城风雨,涌向程府。

    门庭作雪,风啸凄寒。

    程琪正要去见贺项,他却找来了。贺子兰给的理由是病弱难堪其职,他甚觉荒缪,询问程琪个中缘由。

    她说不上来,又问及监察寮今后如何安排?

    “陛下主意已定,可监察寮如何处置,蛇员被打一事就没有下文了吗?还有程娴为何被贬?”程琪气问道。

    他走后没多久,程琪身上的毒又发作,请了大夫,这事不久贺予也知道了。

    贺项就程琪所说一一上表。贺子兰表示前两桩她自有主张,后者她的解释是程娴也有失职之罪。反正无论如何也要整她们。

    贺项一回家便告诉贺予此事,她道:“这事我去说吧。”

    今天,程琪感觉格外不舒服,精神被体内横冲的毒折磨得几欲疯狂,在床上不断滚动。

    贺予来了,程娴照吩咐给她镇定的药,让她冷静下来,扶她到椅子上躺着。不动时,程琪嘴里不断说着什么。“妹妹。”贺予唤了一声,又将事情说给她听。

    程琪听完气得锤椅把,“我竟不知可以病体贬官,那南疆比我这个病蛇还不如的官吏又该如何论处?忙活三年,到头来颗粒无收啊。顺便按个罪名就要将程娴拉下来,让两地监察寮连个主事都没有。”她说着眼里泛着泪花。

    “妹妹,妹妹,我知道你伤心,但小心隔墙有耳啊。”贺予安抚道。

    “护法首上,我家主子她是病糊涂了,她的话您别当真。婢子本是首上家仆,蒙她抬举才有今日,能陪首上已是极好。”程娴说道,贺予点了点头。

    “什么病弱?有毒在身不在京都治,跑到河堤那不毛之地就能治,分明是想让我死。”程琪目眦欲裂,悲伤又转为愤怒。

    “你吉蛇天相,不论走到哪,神明都会保佑你,别说这种胡话。”贺予说道。

    “如今首上能从京都这场漩涡中脱身已是万幸,您宽宽心,咱们还得谋以后。”程娴对程琪说道。

    程琪听了这话才重振几分精神,“程娴别怕,你陪我出生入死,就算落到县官,一样保你是官差。县老爷也得有个文书官不是?”

    贺予见她精神好些,陪她吃过饭便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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