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也面色惨白地瞧着被缚龙索悬挂在城门之下的人影,心中怒意升腾,就连牙齿都在打颤……
他被厉鬼宗的魔女带走后,处境一直很危险,所以这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行事,不敢暴露行踪,更不敢与爱妃,储道爷,寅虎等人联系,生怕会因为自己过于受到瞩目的问题,而牵连到其他朋友。
但他没有想到,大家还是出事儿了。
因为城关上悬挂的人,正是满身伤痕的许棒子。
他被缚龙索吊在城门之下,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模样极其狼狈,且并未流露出任何神异气息。
原本看热闹的任也,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心里是懵的,是绝望的。因为他以为许棒子已经死了,自己的挚友殒落在了这片战乱之地。
但他凝神感知时,却发现自己与许棒子之间的“豪强随扈”感知却并未断绝,且许棒子被悬吊在城门之下时,还微微抬了抬头。
他没有身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生擒了,且一定被西凉城的高品神通者,运用某种禁术或法宝禁锢了星源之力,这才会被俘虏至此。
如若不然,依照许棒子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在对方的手里的,哪怕死。
昨夜,西凉城南方涌现出大钟虚影,横贯天际,其轰鸣之声,久久不绝。
任也本以为是有某位高品神通者,在那边做法,或是与人交战,但现在看来,许棒子和其他人应该就是在昨夜遭受到的围杀。
那么……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爱妃,储道爷,寅虎等人,还春娘一家,明泉一家,此刻又在何处?
自己从未与他们联络过,那他们的行踪又是如何暴露的?难道又是被出卖了?!
但是,这些人离开仙澜五城之后,就没人知晓他们的行踪了啊,就连自己也不清楚,他们是从何处逃窜的,具体走的是哪条路啊。
任也呆愣愣地瞧着许棒子,一时间荡起愤怒,紧张,猜忌,费解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就像狂潮一般涌入脑海之中,令他的思绪变得非常混乱。
城头之上,那位四品守城大将,目光清冷地俯视着城下,见一众百姓议论纷纷,驻足围观,便声若洪钟地开口道:“此贼人是外乡者,潜入我九黎大陆,是为了断绝我年轻一辈的大帝机缘,其心可诛,罪该万死。”
“城主有令,将此人悬挂在城门之下,暴晒五日。待天骄盛会开启,便斩此人祭天,祭奠大帝,以彰显我九黎大陆不容外乡人凌辱践踏之威严。”
喊声飘荡,听得任也额头青筋暴起,双拳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城头之上的那位将领,在极其愤怒的情况下,竟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虽然不清楚大家的行踪究竟是如何暴露的,但心里却明白过来,对方抓来许棒子,并将其悬挂在城关之下,没有当场斩杀,其用意并不是要彰显什么狗屁威严,而是要“钓鱼”。
这西凉王朝的皇族一定已经知晓,许棒子是自己的同行挚友,一块自外界来此秘境的,所以若想逼自己现身,就要用他来作为威胁。
将许棒子悬挂在此五日,是为了给消息发酵的时间,让自己得知此事。且他若是五日后不出现,那许棒子就将被斩杀在此。
草泥马的,仙澜宗,西凉古皇族,还有九黎大陆这些蝇营狗苟之辈,这一次……你们是真的惹毛老子了!
任也目光冰冷地瞧着城头,心中瞬间便猜想出,这西凉皇族之所以出动五品高手围猎小队成员,那一定是仙澜宗从中告密,并在暗中推波助澜。因为除了他们外,九黎大陆的其他势力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带着几个好友来的九黎大陆。
并且,仙澜宗也一定告知了西凉皇族,自己身负气运,并疑似古皇传人一事的。因为西州的大帝机缘,已经落在了司徒业的身上,他们与自己并没有主要的矛盾和利益冲突,那么此刻突然出手,并且手段如此下作……这一定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好处。
所以……这西凉皇族的用意很明显,他们是奔着与仙澜宗分食自己的气运而来的。
好好好,这九黎大陆的人都拿我当唐僧,个个都想插一脚,拿着刀子剐老子的肉吃。
那老子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想要吃这口肉,究竟要付出何种代价!
要开天骄盛会是吗?!
还要彰显威严是吗?!
你且等着,看看老子怎么掀翻这场盛会,
于西凉城外挂灵幡,三百里荒野埋天骄!
在这一刻,任也先前想好的种种计划,顷刻间烟消云散。他不准备苟下去了,更不想去等白条鸡与魔女了,因为他的兄弟等不了那么久……
他必须要救许棒子,就像许棒子在帝坟内,也一往无前要救他时一样。
说是兄弟,这时候不拼命什么时候拼?!
任也目光凝重地瞧着城头之下的许棒子, 想要给他传音安抚,却突然想起来对方的神通、神念全被禁锢,此刻无法听见自己的传音,所以只能遥遥地看着他,并果断地转身离去。
这西凉地域充满荆棘的路,他不需要别人陪同了,准备自己走完。
一个人干!
一个人掀翻这场盛会,尽埋天骄,在这些所谓古族,古宗,豪门大派的长老面前,反向围猎他们引以为傲的弟子。
城头之上,那位四品将领低头俯视着许棒子,轻声开口喊道:“疼了你就多喊喊,让你那位古皇传子朋友,在很远的地方听见,内心挣扎下,入西凉救你。”
许棒子微微抬头,眯着眼睛呢喃道:“沙碧……我只是他的随扈……他不可能因为我以身犯险的,我也不可能哼哼唧唧的乱他心神。在……在七家镇,我就应该死了……活了这么久,看见了外面的世界,我赚了……什么时候死,都踏马是天命所归。”
“嘀,嘀嗒……!”
他呢喃时,脸上血水滑落,一滴一滴地在烈阳下坠地,摔得粉碎。
……
任也没有再次返回西凉城,因为他推测在许棒子被俘的情况下,那司徒业肯定也要防着自己偷偷潜入, 暗中设下各种眼线,令城内危机四伏。
所以,他只准备在西凉城外暗中活动。并且他此刻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强压心中愤怒,保持着绝对冷静。
仔细分析过后,他心中也已经有了精准的判断。他觉得爱妃,寅虎,储道爷等人,很大概率是没有被俘的,或许已经逃脱。
原因很简单,这仙澜宗肯定已经把自己的信息告知给了西凉皇族,那若是大家都被抓了,这几个人的分量,肯定要比一个许棒子的分量要高。
况且,他与爱妃的夫妻关系,这潮龙城的人也能看出来。所以,他们此刻手里要是有更多的牌的话,就绝对会一次性全放出来,而不会只单单放出一个许棒子……
这样想来,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有许棒子一个人被抓的话,那还好操作一点。
只不过,这孤身一人想要在虎口中拔牙,并且还要做到杀了恶虎,出了心中这口恶气,那确实是极难的。这需要过人的智慧,与滔天的胆色。
他需要好好谋划一下……
入夜,戌时过半,任也再次返回了武庙的闹市之中。
此刻虽已是天色渐晚,但这里却依旧热闹非凡,勤劳的神通者牛马们,都在卖力地经营着自己的营生。
任也轻车熟路,很快便找到了位于武庙左侧的一个茶摊。他白天的时候,在这里打探过一些有关于司徒业的消息,算得上是一位老客了。
只不过,现如今城中发生巨变,而司徒家的眼线又可能遍布整个西州,所以他并未以之前的面孔视人,只用了一张易容符,变幻成了一副普通散修的模样,坐在了茶摊内。
一个看着就很机灵的中年老板,笑吟吟的给任也倒了一杯茶,轻声问道:“客官,我这茶摊人来人往,听得多,见得也多,您是有什么事儿要问吗?”
“两件事儿。”任也没有喝茶,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道:“第一,帮我找一位寿元将尽,油尽灯枯的老人。这位老人要么是大德大善之辈,受人敬仰;要么是恶名传千里,坏事做尽之徒。他的品阶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最好是二三品之人,且距离西凉城不要太远。”
很机灵的中年老板,在这武庙周遭已经经营了数年茶摊,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要求。
他沉吟半晌,专业性很强地回道:“在九黎大陆找大德大善之辈,简直与寻找双穴之女一般,难如登天,世间罕见。不过,若是寻找一位恶名远扬,坏事做尽的人,这倒是极为容易。此事,收你三万星源如何?今夜子时前,我就可以给你确切的消息。”
“第二件事儿。”任也微微点头,继续道:“帮我将西凉城附近,2-4品的差事秘境,做一个详细的见闻总录。每一个秘境,需标出难易程度,是否曾经有人完美游历过。若有可能,还要标出差事内容,触发条件等等。总之,就是要详尽,要精准地表明秘境地点。”
“此事有些繁琐,你多久要?”老板皱眉反问。
“最好是,今夜子时前。”任也回。
老板斟酌再三:“那就需要加人,加人就意味着加钱。此事收你八万星源如何?”
“多少定金?”
“你留下五万,子时再来补剩下的就可以。”
“刷!”
任也抬手唤出五万星源,摆在桌上后,便果断转身离开。
老板瞧着他的背影,露出一副大脑过载的表情:“真是个怪人啊,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打法……。”
……
星月明亮,晚风轻拂。
任也藏在西凉城外的荒郊中,饿了就是吃干巴巴的烙饼、牛肉,渴了就喝山泉,一直独自等到了子时过后。
那位茶摊的老板虽然收费不算便宜,但却真办事儿啊。那秘境见闻录中,足足记载了二十多个知名的2-4品秘境,且内容详细,距离西凉城不远。
任也拿到时,上面的墨迹还未干涸,这显然是加人后新写的。
至于恶名传千里之人的信息,他也足足准备出了四个,且都是生活在距离西凉城不远的小镇或县城内。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黎民人间中的大富大贵之辈,且为富不仁,乃是当地恶名远扬的土财主。
茶摊老板虽然准备出了四份信息,但却只收了任也一份钱。由此可见,这九黎大陆的江湖草莽之辈,相比于那些古宗门来讲,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心黑手狠,可都很讲规矩。
任也一边查阅着四位恶人的信息,一边乘夜而行。
他当晚什么都没干,只赶到这四位恶人的宅邸周遭,仔细踩点,观察,挑选,并最终选定了一位姓尤的老人。
这位尤老爷是西凉府安东乡的一位官商,腰缠万贯,拥有十六名子嗣,本人也是一位二品神通者,且在本地的名声极差,是有名的护犊子,扒皮奸商。
他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病重,长期卧床不起,家中子嗣甚至在十几日之前,就已经为他打好了一副奢靡至极的大棺材。
说白了,此刻所有子孙后代,都在翘首以盼地等待着老爷子咽气。
任也选定此人后,已是天光破晓之时,所以他没有着急行动,而是躲在安东乡周遭的荒野中,命令神娃值岗,而自己则是席地而眠的休息。
白日过后,夜幕降临。
任也精神饱满,心态沉稳地潜入了安东乡。他在尤家大宅的周遭转了一圈,察觉到院中只有一位三品神通者后,便暗自调动气运之力,遮蔽自身,隐匿气息,悄悄潜入了尤家。
趴在房檐上等待了两个多时辰后,这守在尤老爷身边的一群亲友,见老爷今晚应该死不了,才各自返回房中休息。
那位三品神通者,也已入房酣睡,东家院内就只剩下了两名婢女,还有尤老爷最疼爱的小妾。
任也见时机已到,便动如脱兔的从房顶跳下,一路弯腰潜入到了尤老爷的卧房外,并动用储道爷给他的迷药,很轻松的令身为凡人的小妾与婢女沉睡。
房内灯光昏暗,任也身着一袭夜行衣,缓缓迈步来到了尤老爷身旁。
他目光清冷地盯着对方,微微散发出神念感知之力,察觉到尤老爷气若游丝,三魂七魄羸弱无比,且肉身隐隐散发着一股将死之人才有的阴气。
与旁人不同,尤老爷寿终正寝之前,遭受到了非常残忍的折磨。他全身躯干溃烂,干巴巴的皮肉上生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毒疮,且阴气夯实,在体内凝而不散,就像是被恶鬼缠身一般。
这是大奸大恶之徒,一生亏了德行,在死之前遭受到的报应之兆。
而这种征兆,却正是任也想要的。
“看你这吊样,怕是最多活不过一日了。就你了。”
他站在床榻旁,双眸盯着脸色铁青,印堂发黑的尤老爷,只轻轻抬手一翻,掌心便多了一张微微泛黄,且散发着诡异气息波动的黄纸。
那张黄纸是空白的,微微散发着较为阴森的光芒,平铺在任也手中时,瞧着极具分量,质感极佳。
这纸乃是“天地人”三书,人书中扯下来的一张空白纸,名为——生死册纸。
这九黎大陆的天骄,皆有强大的护道者庇佑,都能横行一域,威风凛凛。
而任也自成为神通者以来,就没有什么护道者,最多木木曾算过半个……
他只有一张纸,这张纸就是他的护道之物。
任也取出黄纸,暗自散发神念感知,缓慢引动那股诡异无常的力量。
“刷……!”
一道泛黄的光晕,瞬间将尤老爷干巴瘦的肉身笼罩。
任也竖起两指,夹着黄纸,瞬间盘膝坐在地面上,且双眸紧闭,轻声念诀道:“尤卫辰,生于九黎大陆西州,西凉府城安东乡……。”
他如老僧超度一般,轻念咒诀,引动黄纸。
“刷!”
他每念出一个字,那黄纸上便会应声多出一个相同的赤字,且只短短半炷香的时间,那黄纸上就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尤老爷的生平。
“呃——!”
不知为何,尤老爷肉身之中散发出的阴气,越来越旺盛,他竟猛然睁开浑浊的眼眸,倒吸了一口凉气:“……鬼……鬼差来了吗?是……是要收我吗……老夫还不想死啊……不想死!”
“轰!”
话音落,那散发着强大阴冥之气的黄纸,竟在旁人不可窥探到的情况下,陡然焚烧了起来。
一道观感幽冷的妖冶蓝火,自任也的两指之间升腾,就像是烧穿了这一片的虚空,与一处未知之地隐隐相连。
妖冶的蓝火升腾间,似乎连接了人间与冥界两地。
无尽的阴气在屋内升腾而起,而盘坐在地的任也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只开口轻声念道:“阴阳笔法断生死,孽台镜前无好人!”
“弟子恭请阎君入人间——亲断此人!”
黄纸自两指之间飞掠而出,滚滚燃烧着在室内飘飞。
“轰!”
灰烬四散时,一股强大至极的阴冥之气,如一阵旋风般在屋内升腾而起,却不被外人察觉。
“来……来了……他来了,我不想死啊!”尤老爷瞪着眼珠子,满脸恐慌地瞧着天花板,当场吓得晕死了过去。
世间万千秘境,一处诡异的未知之地中。
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袍男子,抬头凝望着一处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古桥,陡然愣在原地,轻道:“……他烧了黄纸。”
“轰!!!”
回过神来后,他猛然抬头凝望漆黑一片的天穹,抬手摸过上苍,射出一枚引动天地激荡的古朴令牌。
“嗖!”
古令射入天际,似穿透了三界一般,顷刻消散无踪。
尤家,任也自入定中睁开眼眸,抬头望天,却见到古朴令牌悬在头顶,如护道之物,为他驱散无尽的阴气。
探头,见令,上写一个——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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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大章,9 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