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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麻烦上门

    翌日。

    茶坊的人明显比之前少了些,显然有不少客源已经流失到了便宜实惠的茶汤巷。

    “赵娘子,今天的客人少了不少啊。”浊石先生是半遮面的常客,一进门就跟赵盼儿打招呼道。

    赵盼儿点点头,一脸不在意的笑道:“确实少了些,听说茶汤巷那边的桃花饮便宜划算的多,弹琵琶的素娘也不错,应该是去茶汤巷了吧。”

    话音未落,另一个常客袁屯田走了进来,接过话头道:“昨日我也去尝了尝,他们的桃花果子,和你们这儿比差了不少意思。”

    袁屯田说着,看向满脸春风的赵盼儿,有些意外道:“我观赵娘子,似乎不在意他们模仿你们茶坊的茶果?”

    是的,赵盼儿一点都不在意。

    一来,她对此早有预料,心中已有成算。

    再则,她已经决定跟赵衻在一起,也就意味着她不可能再继续抛头露面经营茶坊。

    当然,哪怕不经营茶坊,她也会提前给孙三娘和宋引章安排好后路的。

    “律法并未规定他们不能模仿,袁先生能再来我们茶坊,说明我们还是有优势的,而且做生意本就有竞争,有竞争才能有成长,我若是为此生气,只怕早就气死了。”

    “赵娘子豁达。”袁屯田满脸赞赏,发现又来了一个熟人,便招呼道:“哟,小杜,你也来了?”

    杜长风没有带眼镜,抻着脖子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之人,拱手道:“袁先生、浊石先生早,今日书院休沐,难得这半遮面人又少了些,我便来了。”

    赵盼儿对杜长风的感观不太好,并没有多聊什么,只是打了声招呼,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赵娘子。”

    听到喊声,赵盼儿转头看了过去:“客官,要喝点什么?”

    喊她的是一个仆从打扮的男人,满脸倨傲道:“赵娘子,我家衙内设宴,想邀请你一叙,这是请帖。”

    茶坊重新开张的这些日子里,除了像袁屯田这类读书人之外,也有不少权贵子弟,其中自然有觊觎她们容貌的权贵。

    终于有人要忍不住了吗?

    赵盼儿无声叹了口气,并没有接仆役递上的请柬,淡漠道:“我不知道你家衙内是谁,但我已有心上人,还请你回去回禀你家衙内,多谢他的好意了。”

    “赵娘子,你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仆役冷笑道。

    赵盼儿脸色也冷了下来:“我们半遮面也不是好惹的。”

    “有意思,那就走着瞧了。”仆役冷冷一笑,带着同行之人匆匆而去。

    浊石先生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赵娘子,他们应该是萧府的人,我听说萧钦言就要回京了,如今萧府势大,你要当心啊。”

    “萧府虽然势大,但我们半遮面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过还是多谢浊石先生提点。”赵盼儿盈盈一礼,笑道:“浊石先生今日的茶钱都算我的。”

    “那我可不跟赵娘子客气了。”

    赵盼儿和浊石先生说着话,并没有察觉到,茶坊之外有一道紧紧锁定在她身上的目光,而那冰冷的眼神正是来自高慧的乳母江氏。

    在这段时间里,高府出现了一些赵盼儿和欧阳旭的流言,让高慧有些茶饭不思,又因犯了时气,肠胃不宁,一连吐了好几天。

    江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将几个传鲜花的丫鬟打了个半死,又扔到人牙子那里去,才算是杀鸡儆猴地止住了那些流言蜚语,且担心高慧不好好吃饭,她还想着在外头买点别致的点心。

    从女儿春桃处得知东京城里最好吃的果子在马行街的半遮面,因此特意一大早过来采买,却没想到这半遮面的掌柜娘子就是在府外与欧阳旭拉拉扯扯的女子。

    江氏怨毒的看了赵盼儿好一会儿,最终竟什么都没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萧府。

    因为联合皇城司于全中找了顾千帆麻烦,被萧钦言禁足在家的萧谓,正百无聊赖地观察着烛泪流淌下来的轨迹,在他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论语》,可事实上,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他连一页都没有翻过。

    “衙内,衙内。”

    听到外面的喊声,萧谓回过了神来,端正了一下坐姿才喊道:“进来。”

    一名书童打扮的人从外面进来,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衙内,刚刚得到消息,二公子派人去了半遮面。”

    萧谓闻言一愣,随即嗤笑一声:“真是蠢货,连那半遮面的情况都没有打听清楚,就敢对那掌柜娘子下手,他还真是从不让本公子失望啊。”

    “衙内,那我们?”

    “你亲自去韩王府告知赵长史,还有给父亲去一封信。”萧忍冷冷一笑:“得罪了韩王府的长史,老二完了。”

    很显然,萧谓也以为赵盼儿跟赵怀恩有关系。

    当然,也不怪萧谓如此想,毕竟赵盼儿的茶坊重新开业之前,跟赵怀恩一起出现过,再加上两人又都姓赵,很难不让人误会两人是亲属关系。

    书童领命离去,没多久外面又传来了喊声。

    “衙内,衙内,大喜!”

    来者是一名年轻的男仆,他喜气洋洋地传话道:“衙内,官家刚才已经颁下旨意,正式召相公他入京了。”

    萧谓腾地站起身,兴奋地一捶墙:“太好了!只待父亲还朝,首相之位便定入囊中,传我的令,全府加发半月月钱。”

    “是!”

    那男仆满脸雀跃地准备退下,萧谓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等等。”

    “衙内还有何吩咐?”

    “你是忠叔的儿子?你叫元禄?”萧谓问道。

    元禄欠了欠身,回道:“是,小的元禄,跟着我爹一起回京的。”

    萧谓眼波一闪:“那你之前可有见过那顾千帆?”

    元禄虽然答应了老爹不会多事,但萧谓都这么问了,他作为仆从自然无法不答,短暂的迟疑后,他点了点头。

    “他长得什么样?”

    想到父亲因为一个外人惩罚他这个亲儿子,两人可能是那种难上加难的关系,萧谓有些难以启齿:“是不是,是不是妖里妖气的?”

    元禄愣怔片刻才领会萧谓的意思,赶忙否认道:“衙内您想哪里去了,相公待顾副使虽然优厚,却更像是故交子侄。”

    萧谓此前的想法被推翻,他再度思索起来:“故交子侄?可爹因为他,连我这个亲生儿子也不想认了……难道……”

    他猛然想到什么,快步上前,一下拉住元禄的衣领,喝问道:“那顾千帆长得像我爹吗?”

    元禄连忙摇头:“不太像,说句不敬的话,要是顾副使真是相公外室所出,他只怕讨好您还来不及呢,要是能被萧家认回来,这荣华……”

    萧谓猛地一伸手,不让元禄继续说下去,影响自己的思考。

    “不对,我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你帮我安排,我要出府,我非得见那个顾千帆一面才放心。”

    元禄直觉自己说错了话,怕担责任,连忙劝说道:“衙内,不行啊,您现在还在禁足。”

    萧谓才不管那么多,不容置疑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帮我避开你爹和府里的人,反正我一定要出府,得罪你爹和得罪我之间,你随便选一个吧。”

    元禄无力地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是”。

    半遮面这边,赵盼儿赶走了萧家的仆役,却不想又有麻烦上门。

    最近半遮面的火爆,再加上何四等人去茶汤巷宣传拉客,引来了茶汤巷众多茶坊掌柜的敌视。

    尤其是是清茗坊的胡掌柜,不仅贬低了赵盼儿和半遮面一番,还扬言只要在半遮面消费过的客人,茶汤巷二十七间茶坊都不招待。

    这话让在场茶客无不惊讶,他们虽然喜欢半遮面的茶果,但他们大多时候还是去茶汤巷,自然不希望两边闹起来,于是就有人出来打圆场。

    比如袁屯田,就为难地看着茶汤巷的各家掌柜:“这,这,何至于此啊,我们就算来半遮面,不时也会和亲朋好友去茶汤巷啊。”

    浊石先生也想大事化小,好言劝道:“有道是和气生财,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可惜胡掌柜并不给面子,让赵盼儿她们也火了。

    一番争论过后,双方决定以茶论道。

    半遮面和茶汤巷的所有茶坊掌柜约定斗茶,这事很快就传遍了茶汤巷和马行街。

    为了看热闹,很多人都聚集到了半遮面,店内店外都站满了人,将整个半遮面围得水泄不通。

    毫不夸张的说,就连半遮面开张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盛况。

    对于半遮面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但前提是要赢过上门挑衅的茶汤巷所有掌柜。

    若是输掉的话,不用想也知道,半遮面的生意会一落千丈。

    毕竟很多人活的就是一个脸面,尤其是半遮面的主流客人,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雅士,大概率不会再来半遮面。

    赵盼儿很清楚,此番斗茶既是机遇也是危机,而且她也没有退路,今天必须得和茶汤巷的掌柜分一个高下。

    当然,她也可以去找赵衻。

    只是如果这点小事都要赵衻出面的话,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然而,赵盼儿却不知道,在她和茶汤巷斗茶的时候,散朝的赵衻已经悄然来到了二楼。

    华夏文化,博大精深,即便只是一个斗茶,也是包罗万千,有无数的流派。

    赵衻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看着双方的斗茶,心中颇有些感慨。

    在现代社会,很多人都觉得茶道太过繁琐,绝大多数人喝茶只是为了解渴提神,只有南方很少一部分人才会真正的研究先辈们传下来的茶道。

    反倒是小日子从咱们泱泱大国学了点皮毛回去,当成了宝,一直流传了下去。

    当然,国人之所以不重视,赵衻也能理解。

    毕竟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太快,大家都忙着赚钱养家,连自己和家庭都养不活,哪还有时间去研究什么茶道。

    就算有时间,也都玩手机、泡吧、弹琴说爱等等。

    躁动的社会,让人很难静下心来。

    不像现在这个时代,喝茶和懂茶的人很多,尤其是那些文人雅士,不懂一点茶道,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对于这些文人雅士来说,你要手上没两把刷子,人家都不乐意来你这喝茶。

    斗茶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耗时比较久,赵衻在楼上看了许久,才分出结果。

    结果自然不出意外,赵盼儿获胜。

    不过,赵盼儿虽然赢了,面上却并无任何骄傲之色,依旧大方有礼的对茶汤巷的众掌柜道:“各位掌柜,所谓茶道者,只要遵其道,便可八仙过海,各展其能。

    我确实曾因父罪沦为乐伎,但如今早已脱籍,也喜欢在点茶时用上自幼习得的歌舞功夫,但有道是茶如人,人如茶,只要茶汤本身香凝悠远,便自能引来赏味之人。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它之前到底是生在御茶园中,还是生在钱塘山畔呢?”

    此话一出,举座皆默,无论是茶客还是来找事的茶坊掌柜都微微点了点头。

    其中领头的胡掌柜更是被这一番话深深触动,拱手道:“多谢赵娘子一言醒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今后茶汤巷欢迎赵娘子常来常往。”

    见茶汤巷的掌柜们转身离去,人群中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孙三娘开心地大声招呼客人:“多谢各位捧场,请去前面正堂,我们有新制的黄中饼秋菊饮,请大家免费品尝,引章,你也来帮帮忙。”

    “好,三娘姐。”

    听到有免费茶果的在场众人兴奋不已,纷纷涌入了正堂。

    赵盼儿没有动,站在后院中看着正堂的热闹,开心地笑了起来。

    毕竟这场与茶汤巷斗茶的胜利,等于奠定了她们半遮面在东京茶坊中第一的地位。

    除此之外,因为茶汤巷的掌柜来找事,还让她给宋引章找到了一条后路。

    这是让她最高兴的事情。

    赵盼儿情不自禁地比了几个舞蹈姿势,接着从树枝上摘下一朵石榴花,边跳边唱了起来:“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城,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

    石榴花下,赵盼儿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身姿柔软,腰肢婀娜,在红花绿叶的衬托下,一袭素衣的她宛若坠入凡尘的仙子。

    赵衻并没有打扰她,等都一曲舞歇,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蟒袍,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府,所以他也没有下去跟赵盼儿她们打招呼,直接从半遮面离开了。

    时近中午,茶客们渐渐散去。

    赵盼儿一边麻利的收拾着桌椅,一边对孙三娘喊道:“三娘,今日我们就不营业了,回去做几个好菜,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小翠你也一起。”

    小翠是她们招的帮工,也住在安业坊,但赵盼儿她们却不知道,小翠是赵衻安排在她们身边的护卫。

    “那我就不跟掌柜的客气了。”

    “客气什么,这些日子还多亏了你呢,要不然我们都忙不过来。”

    “对对对,都是自家妹子,小翠你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孙三娘一边点头附和着,一边将赵盼儿按在椅子上,说道:“你歇着吧,今天可全亏你了,其实早上引章出头答应比试的时候,我还有点心里打鼓,毕竟人家茶汤巷都是积年的行家。”

    赵盼儿笑道:“我刚开始也有点拿不稳,可都被赶鸭子上架了,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孙三娘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见宋引章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惊慌失措道:“盼儿姐、三娘姐,我刚才送客人出去,觉得外头好像有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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