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课题遇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异常值”
“钱塘,乃至整个吴郡的数据……近两年不降反升。”
这不符合大趋势。甚至不符合常识。
……
许宣笑吟吟地看了老教授一眼,面上不显,心里却警铃大作。
“你搁我这整大数据呢?”
“还挺准。”
不愧是搞数理的,比那些空谈义理的儒生更贴近“天道”。
再让他算下去,怕不是连“保安堂操控江南经济”的结论都能推导出来。
轮到盛教授时……话还未出口,杀气就先起来了。
其他几位教授默默挪远了一点,生怕待会儿溅一身血。
这位主修律法的老学究,平日里冷面寡言,可一旦开口,那便是刀刀见骨。
或许是今日的氛围太好,又或许是许宣的捧哏做得太到位。
盛教授竟难得放开了束缚。
法制侧的大佬起手便是其他教授难以企及的“高峰”。
“整个洛阳乌烟瘴气!”他冷笑一声,直接剑指中枢,“一国之首,竟放任朝堂沦为权术泥潭!"
“从三公九卿到下边的小吏,没几个干净的!”
接着,他开始点名.这个操作实在是太霸道了。
“琅琊王氏,表面清高,实则结党营私!”
“陈郡谢氏,以文掩贪,侵吞民田!”
“庾氏家族,外戚干政,扰乱朝纲!”
“桓氏家族,拥兵自重,尾大不掉!”
“裴氏家族,尸位素餐,毫无建树!”
甚至连几个外戚也没放过,挨个骂了个遍。
已经脱离体系的盛教授,虽失去了权力却也获得了“畅所欲言”的自由。
不用顾忌同僚掣肘,不必权衡利害关系,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就连晋帝也被他捎带了两句,不过到底还是留了几分颜面,没提具体案例。
许宣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想给他鼓掌,这可比茶馆里说书的带劲多了!
关键信息量还大!
回头必须把《洛阳权贵黑料大全》整理出来,或许有大用。
其他教授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是不是太武断了?”“法理之外尚有人情!”“盛兄此言,未免偏激!”
然后,他们就被喷了。
盛教授冷笑一声,直接开启“以一敌多”模式。
他看过的卷宗比这帮老学究读过的书还多,随手就能抖出几个陈年旧案。
“顾老,你那位在会稽当郡守的门生,去年强占民田的事,真当没人知道?”
“柳公,你侄子在洛阳西市放印子钱,逼死三户人家,案卷还在刑部压着呢!”
“秦先生,户部‘误算’的那笔赈灾粮款,要不要我帮你们回忆回忆?”
几个老头顿时面红耳赤,偃旗息鼓。
谁还没点黑历史?
就算自己没有,亲朋故旧还能没有?
盛教授乘胜追击,拍案怒斥:“你们这些人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全得感谢‘八议’和‘官当’!”
“八议”制度,亲贵贤能,犯罪可免。
“官当”规矩,拿官抵罪,天经地义。
再加上士大夫阶层互相包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除了权力斗争落败的倒霉蛋,谁真会被治罪?
这套隐形规则,从汉魏沿袭至今,早成了统治阶层的命根子。
许宣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啜着茶,心里门儿清。
盛教授骂得痛快,但终究还是“自己人骂自己人”。
真要动这套制度?
那等于掀了整个士大夫阶层的桌子。
最后轮到太史教授时,全场安静。
这位的地位和年龄摆在那儿,想怎么骂就怎么骂,连皇帝来了都不怕的那种。
许宣的灵觉微微一动,察觉到老人家的生命之火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和三年前几乎无异。
可偏偏就是这簇看似随时会熄灭的火,却比在场任何人的话都更有分量。
“分合交替,如昼夜更迭。”
太史教授只说了这一句,便闭目养神。
其他人立刻作恍然大悟状:“您说得对!”
实则心里嘀咕:“这不等于啥也没说吗?”
得,继续吵吧!
几个老教授很快又吵成一团。
你一句“吏治腐败”,我一句“世家专权”……
总结下来就四个字:大晋要亡。
许宣坐在一旁,边听边记,心里对洛阳的初印象逐渐成型。
朝堂党争?有。
世家倾轧?有。
律法崩坏?有。
民怨沸腾?当然有。
这哪是什么帝都?
分明是个天然适合白莲教开花结果的沃土!
许宣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怀里又多了一摞书信。
门生故吏的、至交好友的、同窗旧谊的……粗略一算,大半个朝堂都能通过这些信搭上关系。
他尚未跨过长江,身上已揣了近百封信件,准备工作做的非常扎实。
怪不得当年“汉东大学政法系”能出个“汉大帮”,这师生同门的关系网,织起来是真容易成党成派啊。
当然,成果如此喜人,还有个重要原因:
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读书人像许宣一样,一边读书科举,一边悄摸织网。
这还不算他自己在书院培养的一批学生,以及社会渠道结识的友人。
别人寒窗苦读是为了金榜题名,他寒窗苦读是为了……当个好人。
心满意足地收好信件,转头开始筹备保安堂的年会。
明年,组织的发展就要进入新征程。
作为主要负责人他得搞一次团建,凝聚一下人心。
毕竟北上洛阳不是单打独斗的事,得让手下这帮正义伙伴们,继续保持干劲。
而就在此时一滴水珠破空飞来。
“嘶——”
许宣指尖一颤,茶水溅出半滴。
他最近一直没去西湖边,就是故意拉开距离,想让那位消消气。
可这滴水珠……分明是白素贞的“传信”。
躲不过了。
水珠在掌心化开,浮现几行清秀字迹:“小青即将完成进化,需有人护法。”
白娘娘不论是境界还是见识都远超许宣,自然不是真的需要护法。
所以翻译一下:“你虽然是个修行界的小学生,但架不住一身离谱特性,过来当个保险工具人吧。”
许宣叹了口气,起身朝茅草屋走去。
“师兄,我有事去西湖一趟。”
若虚早已平复心情,此刻正抄写经文,头也不抬:“去吧。”
等许宣下山后
若虚忽然搁下笔,走到屋外,远眺西湖方向。
僧袍无风自动,掌心隐现佛光。
若情况有变……随时准备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