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展翼不动,让身子如黑云一般笼罩在踉跄奔跑的龙伯巨灵神将之后,并吹下锋利的罡丝,在神将的身上摩擦切过,如同猫戏老鼠一般。
“已经够远的了。”大风哪里会不明白这李鼻涕受伤是真,可将他引离泥根也是真,但是他若不愿恋战,谁能拦住他,除非太平山那几位过来,否则他谁也不怕。
他愿意陪这李鼻涕耍上一番,就是来瞧瞧背后的人。
很快,龙伯巨灵神将停了下来,身中响动阵阵波涛之声,下一刻更大涛声响起,而且是从穹空上传来,这洪涛大音激得大风身上羽毛都快竖起,忙往后一撤,退了数十里地。
再看远处,已从高空中挂下一道瀑布。
这瀑音洪亮至极,仿佛每滴水都分外沉重,其瀑帘展开得有二三十里,在瀑下的岩地跟纸糊似的,不多时就冲出一道深壑。
瀑顶之上,可见一座庙宇——龙王庙。
庙中一道飘渺的声音传来,对李鼻涕道:“李如,你虽在真法上博采众长,推陈出新,在《太乙甲部真法》上炼巨灵力士为神将之皮肉,于《九曲天河真法》上将本该开辟在自己体内的九条独特的、回环曲折的「灵河经脉」,化入神将之中,以为其骨干。
但这二者上存在的差异,你未能将之糅合,真正成就龙伯之巨灵,他现在仍是个东拼西凑的物件。”
大风盯着瀑顶上的庙宇,眼底闪过一丝忌惮,随即振翅上飞,升过瀑顶,从巽地方位引来源源不断的神风,于他所在的高度形成一个东西吹拂的风场。
“幽融高真,点拨自家子弟,是否选错了时机。”
龙王庙下,洪涛滚滚而下,向下冲刷,庙里走出一日,正是披着红斗篷的幽融子。
幽融子平静的凝视着如沉重铅云般压来的大风,问道:“大风,你对如今的天南很不满吗?”
没等大风说话,幽融子继续说道:“如今在内阁的治理之下,诸宗安稳,不复流血冲突,可谓是海清河晏,人间得享一甲子的和平,对于这样的现状你到底有何不满?”
“笑话,安稳对一个妖魔来说有何益处。”大风哈哈大笑起来,张着巨喙说道:“对于一个妖仙凶神而言,安宁是世上最大的毒药,混乱才是我们的资粮和乐土。
你以为太平山整了个宝资功德灵庭的名目,所有的神鬼妖魔都会感激你们,发自心底的尊奉你们吗?!”
幽融子起手掐诀,河瀑之中雷霆窜动,其道:“你不过一介残仙,也敢妄议灵庭之事,你等妖邪祸乱苍天,从来不知在这等事业背后,有多少的人物在相忍为公,便是为了这人间的安定。”
“这我承认。”
被蔑称为残仙,大风也不恼怒,在风场里高速盘旋起来。
他一边推动着神风掀起河瀑中的一元重水,一边大声的说道:“谁都没想到,太平山那位小圣竟真能公允处事,于内阁七席人物中包容意见不合者,并在灵庭建立之后,便放下手中主宰天南的道权,让内阁和灵庭真正的在天南做事。
这要是放在前古之时,他绝对有资格争夺天地共主之位,可惜他生在了这个时代。”
“呵!”幽融子冷笑一声,下一刻河瀑齐齐上涌,高冲于顶,于穹空之中倒挂起来,形成一堵冒着雷光的一元重水之墙,将整个高空的风场从中间拦截下来。
“你以为你是陆元通,也敢阻我大风。”
大风舍身一撞,整个水墙凹陷老大一圈,幽融子站在庙前不由得闷哼一声。
“再来!”撞凹巨大水墙,且被墙中雷霆锁身的大风,瞬间抽身,重整姿态,再度俯冲而撞,一副战意大起的姿态。
在地面上,李鼻涕催使着龙伯巨灵神将抬起手掌插入方才被河瀑压出的深壑下,汲取着其中幽融子所留下的一元重水,恢复着自身神将的状态。
这时候,一高一矮两位太平山真人来到近前。
李鼻涕见到这二位,松了口气,道:“明月师兄,江师姐,凶神恋战不去,时机难得,还请速速前往泥根查探情况。”
矮的那一位,扎着童子髻,老气横生对李鼻涕说道:“幽融师叔不愧是刚从大圣别府小郎山潜修出关的,这些年里定然是专心一念,这才一举突破到了胎灵五境。
虽然幽融子师叔如今二百余岁,但在这个年龄里,大部分修道人还在金丹四境里打转,他和师傅老人家,真是一举拉低了这个时代中炼成婴孩的平均年龄。”
“少说废话,赶紧过去。”
甲峰这位江红琼江真人,皱眉催促一声,又道:“今日之事,我元神之上总有无端惊骇之感,这些年我在奇门遁甲的术数之上用了许多苦功,相信这感觉不是空穴来风。”
听到这话,明月童子表情玩味。
这泥根乃天地间少有的禁忌之物,据说事关上苍,渊源颇深,故而其所在之地那便是玄机混乱所在,这里可不是区区江红琼可以有冥冥感应的地方。
泥根这里,空荡荡的,唯有一男一女两位云雨庙子弟驻留在此。
“谁?”二者都是全神戒备的状态,当听到有脚步声响起,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向他们走来,顿时认为来人非三流角色,必是太平山中一位翘楚级数的人物。
“我!”
季明脚步停了一下,回了一声,接着又向前走。
泥根前面的二人之中,那穿着法衣的乾道,背着一根长臂银爪,迎上走来的黄皮子妖,上下审视了一下,眉眼间的煞意略减,道:“虽说自家子弟,但这里乃是重地。
眼下大敌当前,我也不强令你去效死力,但是你要避难的话,只能另择他处。”
季明目光在这道人身上的法衣看了一下,这法衣色泽晦暗不明,似灰似黑似紫,表面流动着无数细小的、方向错乱的流光。
如他所料不差的话,这是险道神所炼的迷地法袍,此袍和道人背上的银臂手都是宝器级数的异宝,那么眼前的这两位应该就是险道神麾下爱将——银魔手和金魔手。
季明视线掠过道人,看向后方正盘坐一须弥座上的女子,其已重新闭目入定,在她的背上是一根长臂金爪。
“我来帮忙。”
季明站在原地说道。
他本是不愿来的,毕竟和太平山的熟人对上,不是件愉快的事情,但谁料到大风好似没带脑子一般,平白在那处和幽融子缠斗上了,还久久不能得胜。
他都怀疑是不是陆真君隔空施展那门小念头的大法,使这大风昏神失智了。
“说实话,你该叫那家伙回来。”
“那家伙?”
道人愣了一下,顺着黄皮子妖的视线,看向远处在飓风中狂呼的大风,面色变得阴沉起来。
“你到底是谁?
这种口气和神态,不会出现在我们云雨庙巡行小妖身上。”
“看到了啊!”季明随手摘下腰上的牙牌,握在手中,显然自己现在的举止,同牌上所记的极不符合。
将牌子捏碎,揉搓洒下,季明双手交拢于袖内,说道:“你们两个不过是金丹四境中,才炼成「抽铅添汞」之功,其中一个所结金丹还是下下乘,将来丹胎迁升绛宫必有魔难。
而在来敌之中,那明月童儿这些年可是大有长进,更别说身边还有正教骄子鼻涕道人,我实在不放心由你们来”
“够了!”
“等等!”
道人听不下去,喝斥一声,身后女子急声阻止。
“噗通”一声,前面的黄皮子小妖倒地气绝,再一回头看向身后,他师妹那张姣好面容上,露出挣扎之色,很快被一种淡然的神态所取代,这神态和刚才黄皮子小妖脸上的一模一样。
“附身夺舍!”
——
黄皮子牙牌——「云雨庙·降霖部·巡行小妖黄四郎。貌痴性拙,善圆光幻法。长川悬挂,无牌即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