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
他低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小臂内侧的一道划痕，伤口不深，但也破皮了，只是根据结痂程度来看，已经有两天了。
温璨匪夷所思：“女朋友从何说起？”
“这不是指甲抓的吗？”
叶十一抬头看他，眼神里有股纯粹的好奇，“你惹她生气了，为什么？”
“……”
温璨抽回手臂，凉凉的道，“不告诉你。”
·
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叶十一完全没想起来自己还要记地图规划逃跑路线这回事。
她想方设法想从温璨口中套出有关“女朋友”的情报，可少年就是不肯说，漫不经心地走在路灯和树荫下，偶尔伸手给她指着一栋房子说里面住着个什么什么科学家。
叶十一旁敲侧击，费尽力气也没能从他口中套得情报，只能暂时作罢，后半截路跟被抠掉电池一样变得有气无力。
目睹她一切变化的温璨：……
“我没有女朋友。”
正好从一条长长的树荫下走到一处喷泉广场。
路灯照着水池，粼粼的光射入少年垂眸看来的眼神里。
他好像有几分心不在焉，那双眼看着叶十一，又好像看着别的地方。
“这不是女人的指甲抓的——也不知道你脑袋里装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我还是单身呢，活到现在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
少女猛地睁大了眼。
温璨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惊讶”的表情。
“……有这么惊讶吗？”
“真的吗？”叶十一上下打量他，十分怀疑，“你都二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我们孤儿院有人五岁就谈过恋爱了，我还以为你肯定已经谈了几十次了呢。”
“……”
晚风一阵一阵的吹，水池里的水荡来荡去，模模糊糊映出少年仰天无语的侧影。
“现在的小屁孩真是……但再怎么说几十次都太过分了吧？在你眼里我难道和江叙是一类人吗？”
“……”叶十一认真思索片刻，“好吧，你看起来的确比江叙传统一点。”
“这不叫传统……这叫有节操有品德好吗？”
“所以你为什么不谈恋爱？没有人喜欢你吗？”
“……你觉得呢？”
“……”
温璨好像问得认真。
叶十一便也认真盯着他陷入了沉思。
轻柔的风拂起少年的短发，路灯笼罩着他，让他的睫毛、鼻梁都在脸上落下了阴影。
瞳孔颜色很深，但并不叫人觉得冷，只觉得深邃，还映着水池里的光，有种轻纱般的温柔。
——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叶十一不知不觉这么想。
甚至不用看别的，只看外形，他也不会谈不了恋爱吧。
“所以，”她便问，“是你不想谈恋爱？为什么？谈恋爱不好吗？”
“很高兴你对我的隐形肯定，”温璨笑起来，那张脸于是愈发好看得耀眼，“但其实也不是我不想谈，而是没到时候。”
“你都成年两年了。”
“我说的时候，和年纪没关系，和心还有感情有关系。”温璨道，“简单来说，没遇到我爱的人，我是不会谈恋爱的。”
“……”叶十一眼神有点凝住了，一字一顿的重复，“你爱的人？”
“是，我希望我能遇见她，到那一天我才会想办法去谈恋爱。”
“……可，你要怎么才能确定你爱一个人呢？”
“没遇到过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温璨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但我想，若我爱一个人，一定会希望天天都能看到她，最好是看见她笑，但如果她不高兴我就跟她一起不高兴，她哭我就陪她哭……反正我若爱一个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她幸福的。”
“……什么才是幸福？”
“自由，自我——当然，还有健康、快乐。”
“可你还没有爱过人呢。”
“所以我只是想想嘛。”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人来爱？”
“……你这不废话吗？爱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吗？”
“对你们来说不就是应该很容易吗？”
“什么叫对我们来说？”
“你别管。”
“……不容易。”温璨说，“反正我活到现在，还没遇到过让我心动不已的人——哪怕是一瞬间都没有过。”
叶十一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把少年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温璨都有点毛骨悚然了：“你这眼神很像在打量一块肥肉。”
“因为你长得很好看啊。”叶十一以很纯粹的语气这样说，一点都不像在夸人，“你长得这么好看，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多吧？就算你将来遇到让你心动的人，可喜欢你的人太多了，层出不穷的人群中，如果你又遇到另一个让你心动的人怎么办？”
“……什么怪问题？我的心二十年不动突然一下就毫无节操砰砰乱动了是吗？”
“你别管。”
“……不会的。”晚风吹动少年的纯白的衣摆，他在灯光下环着胳膊，支着长腿，漫不经心地想象那个不知藏在哪个远处的未来，“我若爱一个人，就会让她得到全部的安全感，我绝不会让她有一丝半点认为我不够爱她的机会——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得到同等的爱。”
“我若爱一个人，就绝不会多看别人一眼的。”温璨垂眸看向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少女，语气淡淡的，却很认真，“因为我的心就是如此，我无比确定。”
“……”
天越来越暗了。
黄昏已经彻底逝去。
初夏即将到来，但春也还没走远。
谁家的大铁门闪烁着黄铜色的光泽，空气里传来繁盛的花香。
在橘子般的路灯下，叶十一看着面前这个看似漫不经心但其实从未把她的任何问题当做小孩话来敷衍对待的少年……或者说已经是青年了。
她看着他，突然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温璨就看到小恶魔突然凑近的眼睛。
她盯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里，然后认认真真地说：“温璨，你来爱我吧。”
温璨：……
哗——
时间到了，喷泉猛地绽出巨大的水花。
雾气陡然弥漫，彩虹隐隐浮现的空气中，温璨陡然缩紧了瞳孔。
——
他连退三步，完全忘了身后就是喷泉水池，一个仰身跌了进去。
又是哗的一声。
而上一秒还说着“你来爱我吧”的少女，这会儿只是面无表情地“哇哦”了一声。
“这么激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