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赵孟华的跟班想要上前帮忙,却在对上阿蒙视线的瞬间僵在原地。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疯狂得如饥饿半月的野兽。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仿佛被死神凝视。
他的眼神让人联想到电影中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专业杀手,或者恐怖分子。
光是被他看上一眼,心中就会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战栗……
也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杀气吧。
路明非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物?
“杀人了!救命啊!”陈雯雯尖叫着,声音刺破了空气,“你这是犯法的!”
阿蒙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仿佛她只是背景里无关紧要的杂音。
陈雯雯转而向周围的同学求助:
“帮帮他,快帮帮他,求求你们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同学们面面相觑,脚上却像长了钉子一般。若是平常,为了赵孟华这位“大哥”,他们早就一拥而上了。
可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不是善茬。
随手送出二十多万的红酒说明了他的财力,打人时的狠厉又将其背景指向黑道。
为了帮赵孟华得罪这样的人物,这怎么看都不值得。
一开始赵孟华还试图挣扎,但几记重击之后,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脑子里嗡嗡作响,心中只剩下恐惧……他真怕自己会被这样活活打死。
阿蒙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那双冰冷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却扯出一个堪称温和的弧度:
“笑啊。你怎么不笑了?刚才捉弄路先生的时候,不是笑得很开心么?”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
“再笑一个给我看看。我还是喜欢你笑的样子。”
赵孟华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脑子稍微清醒了些。他不敢放狠话,哭丧着脸呜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阿蒙的手臂再度发力,将他的额头重重按在木质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又揪着头发让他抬起头来,唇边依旧挂着那抹浅淡的笑意:
“没听清我的话么?我说的是笑。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呢?一副死了爹妈的模样。”
赵孟华彻底懵了,颤巍巍地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下一秒,他的脑袋又一次撞上扶手。
阿蒙俯视着他,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我让你笑,你还真笑啊?”
他指尖微微收紧,让赵孟华感到头皮的疼痛。
“难道不该先道歉么?”
即便在施暴时,他的姿态依然优雅得像在演奏大提琴,语气温和得像在念情诗。
可正是这般反复无常又从容不迫的残忍,让这群刚走出象牙塔的学生们寒毛倒竖。
用最温文尔雅的姿态行最暴戾之事……这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放映厅里死一般寂静,唯有陈雯雯断断续续的抽泣在空气中飘荡。
这时阿蒙手下传来细微的声响。赵孟华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
“对、对不起!求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招惹您的……”
阿蒙轻轻抬了抬下巴,嘴角的笑意浓郁了几分:
“对我道歉做什么?你该道歉的人,是路先生呀!”
赵孟华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连滚带爬地扑到路明非跟前,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他颤抖着抬起满是鲜血的脸,声音里带着哭腔:
“路明非,不……路大爷……我叫您爷!求您高抬贵手……”
此刻路明非的脑海里也是一片混沌。先是暖心的师兄,再是英姿飒爽的师姐接连为他撑腰,他本以为这已经是人生中最有排面的时刻了。
就在刚才,他恍惚觉得自己像是《蝙蝠侠》里的布鲁斯·韦恩,正以花花公子的形象出席一场晚宴。直到管家阿弗雷德端着香槟走近,用托盘底下的通讯器低声告知小丑正在作乱,他才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敛去笑容,沉稳离场。
只不过比起布鲁斯·韦恩,他的转变来得更突然,也更张扬。
可转眼间画风再度突变……他仿佛成了一个黑道大佬,随手一指就能决定将他看不顺眼的人浇了水泥柱之后扔进海里。
这血腥暴力的一幕,对平生做过最违法的事也不过浏览色情网站、偶尔闯红灯的路明非来说,实在太过刺激。
直到赵孟华跪倒在他面前,他才猛地惊醒。他下意识地望向陈墨瞳,目光里带着求助。
后者却别过脸去,对他的求助视若无睹。
他又转向阿蒙。那人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只是笑容里似乎多了几分刻意雕琢的痕迹。
路明非终究还是那个路明非。即便阿蒙已经将排场做足,替他铺好了所有台阶,他依然端不起架子。甫一开口,那身定制西装所营造的矜贵气质便荡然无存。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怂意:
“这……你问我也没用啊?真不关我的事。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人这么做?”
可他面对的是阅读理解满分的阿蒙。
只见阿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路先生说得对。我明白,这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思,与您毫无关系……”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恰好能让周围人听清:
“请您放心,即便警察来问,我也只会这么回答……绝不会牵连到您分毫。”
这番话落在旁人耳中,反倒坐实了路明非是那种杀人不见血的顶级大佬。
就像黑帮电影里演的那样,要想抓住这种人物的把柄,非得派出卧底,付出惨烈代价不可。
路明非脸色一黑,一想到警察可能因为这事找上自己,也许还会被认作主谋抓去坐牢,他就觉得天都塌了。
要不是陈墨瞳在背后撑着他,他说不定直接腿软反过来给赵孟华跪下。
阿蒙的脚步声响起,赵孟华听着他逐渐逼近的声音,感觉就像是死神拿着镰刀缓缓走来。
他瑟瑟发抖地抱住路明非的小腿:
“路哥,路爷,原谅我,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也不管这事到底是谁的意思,求你原谅我……
“我不报警,我发誓我不会报警的……如果报警,就让我死全家。只要你说一句原谅我,只要一句话!”
看着赵孟华这幅样子,路明非心中也隐隐生出几分快意,不过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他的心又忽然软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原谅你了。”
赵孟华大喜过望,随即转过头,讨好似的看向已经走到旁边的阿蒙。
“既然路先生都原谅你了,那我也不好越俎代庖,滚吧。”
阿蒙漫不经心地抬脚踹在赵孟华胸口,将他踢到一旁,动作轻蔑得像在驱赶挡路的野狗。
影院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法拉利,一辆宝马。
路明非与陈墨瞳上了那辆红得像是火焰的法拉利599 GTB Fiorano的后座,在外人看来,他香车美人,好不风光。
只有他自己和陈墨瞳两人知道,不是他挽着美人的手,而是美人半扶半拽地把他拖上了车。
阿蒙坐进驾驶座,引擎轰鸣声中,法拉利如离弦之箭般窜出。路明非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与过去渐行渐远。
“走,带你们去兜风。”阿蒙一脚油门,将速度拉到最大,甩开了后面的宝马,拐上高速路向郊区驶去。
后座上,路明非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局促得像个课堂上的小学生。陈墨瞳就坐在他的旁边,他能嗅到这个魔女般的女孩身上传来的好闻的香水味。
“哈哈哈,感觉如何?当着众人被暗恋的女孩凌空扇了几个漂亮的耳光,然后一脚踹飞在角落里?”陈墨瞳笑着说道。
“能别提这个么?”路明非苦着脸,想起之前自己为爱癫狂的样子,就恨不得扣个地缝出来钻进去……简直就和一只秃了尾巴还搔首弄姿的公孔雀一样可笑。
“来,笑一个,开心一点,往好的方向想一想。你在同学们面前威风了一把,赵孟华也得到了教训,你至少没有输的连底裤都不剩。”
陈墨瞳开心地捏着路明非的脸,捏成狐狸捏成猪,给他扯出一个笑容来。
“已经连底裤的不剩了。”路明非撇过头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阿蒙,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阿蒙忽然重重地拍了一把方向盘,把他吓了一跳。
“见鬼,没油了……诺诺你把车开过来之前,没去加油么?”阿蒙抱怨着。
“啊呀,忘了。”陈墨瞳吐了吐舌头。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在一个匝道口拐下高速,驶入一条年久失修的小路。路面坑洼不平,发动机在几声喘息后彻底熄火。车子停在一片荒地上,最近的房屋也在数百米开外。
“你怎么开到这种地方来啊?”陈墨瞳环顾四周,“搞得跟杀人后来抛尸一样。”
“之前都是单行道,我只能往前走,这边的路我不太熟,而且就算是抛尸,我也不会开法拉利,会选择更便宜的车,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连车一起处理了……也不心疼。”阿蒙随口回答。
陈墨瞳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怎么感觉你很熟练?
三人相继下车,站在空旷的野地里,凝望着天空。暮色四合,晚风掠过荒草,发出簌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