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变了？
吴献目光微凝，又和说书人讲述的故事不一样了。
在说书人的故事里，孟县令刚回到家就发现所有人都死了。
但在师爷的描述中，现在正处于中邪状态，在府邸里作妖的人却是孟县令本人！
“那么，这两个说法，哪一个才是真的？”
吴献将目光投向人门方向，他们就是从那扇门来到的二堂，但现在那里却变得陌生起来。
门后看起来像是有人居住的宅邸，建筑风格和二堂差不多，但多了一些松竹、花草、水潭和假山之类的布景，灯笼的数量也更多一些，使得从门外只能看到一些月光下的阴影，可以说是曲径通幽，也可以说是谜楼疑阵，摇晃的竹影中，仿佛藏着某种未知的恐怖。
接着，吴献看向师爷。
师爷刚刚才从门内惊慌的跑出来，没人肯搀扶他，他就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不停用宽大的袖子擦汗，山羊胡都被擦的乱糟糟。
“我这不争气的腿，怎么还在抖。”
“快点停下，然后赶快离开这个邪门的鬼地方……不，是离开宣伶县，再也不回来。”
吴献站在师爷身前，面色阴沉的问：
“跟我说说吧，你在里面都看到了什么？”
师爷刚想回话，就想起了刚刚看到的画面，那张扭曲的脸的仿佛现在还在盯着他，他身上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顿时遍体生寒，嘴唇发白颤抖不已。
“还能看到什么，见鬼了呗！”
“冤有头债有主，女鬼找的是老爷，和我没有关系，我要是多嘴说不定会缠上我。”
吴献皱眉：“你跑出来不是为了孟县令？”
“我也想救啊！但……”师爷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可我刚才想了想，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面对讨债的厉鬼，我们和那些泥腿子没两样，所以跑吧，趁现在她还缠着老爷，赶紧逃得远远的……”
师爷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苏左堂’，却忽然发现自己被苏左堂一只手提起来，苏左堂的脸忽然变得如恶鬼一般狰狞，嘴里露出四根尖锐的獠牙，就好像乡野怪谈中的……僵尸！
“说！”
师爷身体猛抖一下，知道自己不说不行了，就捋了一下自己的山羊胡缓缓开口了：
“最近一段时间，宣伶县所有人，都被四大家的灭门案搞得焦头烂额。”
“老爷也一样。”
“所以今日子时，我才陪着老爷打道回府。”
“夫人经常会备好夜宵，在中堂等待老爷回家，不过今晚中堂内空无一人，想来夫人已经睡下。”
“老爷见夫人没等他，顿时喜出望外，他偷偷钻进了丫鬟小翠的房间，我则在门外把风……”
“这样的守夜，我已经习惯了，老爷通常只会逗留一盏茶的功夫，并且每次出来都会塞给我一些碎银子，但是今夜似乎有些不一样……”
……
这天晚上，格外的寒冷。
师爷只是在门外站了几个呼吸，就被冻的浑身哆嗦，就好像穿着单衣站在数九隆冬，树叶上都凝结了白霜，他只能转圈跺脚来缓解寒冷。
恍惚间好像有个白色的影子从他身后飘过，他吓得快速转身，却什么都没看见，只看到房门被寒风吹得微微晃动。
“啊！啊！”
忽然孟县令怪叫着跑了出来，看他的样子好像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
师爷以为是丫鬟小翠吓到了老爷，但他回头一看，却见系着白围脖的丫鬟就站在门口，她脸色茫然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翠哆嗦着说：“老爷之前还色眯眯的笑，突然就瞪大了眼睛，我在老爷的眼睛里，隐约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影……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求你不要告诉夫人。”
师爷感到一阵寒冷，他想起了自己隐约看到的那个人影。
因心底发毛，脚步向着出口方向走去。
但在逃离之前，他还是回头看向知县的宅邸，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那乱跑的孟县令，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惊醒了宅邸里的所有人。
宅邸里的人都各自走出来，一眼望去老爷身旁都是白色的人影，这些人师爷都认识，有少爷小姐、也有丫鬟家丁，现在是晚上，所以大家都穿着白色的单衣，脖子上都系着白色的围脖。
师爷羡慕的看着他们脖子上的围脖，有了这条围脖，想必就能让身体暖和一些吧。
院子里的人影，看着孟县令慌张的跑过来，又慌张的逃离，他好像将这里的每个人都看成了洪水猛兽。
最终孟县令无处可去，也没人可以求助，只能在院子中央，疯狂的挥舞着帽子，大声叫喊着。
“别缠着我，你的遭遇和我无关！”
“冤枉你的人不是我！”
“你不冤枉，我才冤枉！”
吵闹了一阵后，孟县令终于安静下来。
因为，夫人走了出来。
见到夫人后孟县令如释重负，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说到夫人师爷的语气就温和了许多，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老爷其实有些惧内。”
“他知道自己的乌纱帽是怎么来的，所以从来都不敢大声呵斥夫人，夫人也很识大体，从不仗着自己的身份对丈夫呼来喝去。”
“今天的夫人也如往常那般明艳动人，她穿着带有脏污的白色长衣，系着一条围脖，赤脚踩在地面，头发好像也没来得及梳……”
“老爷在她的怀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如同被母亲安抚的孩子，两人好像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然后……老爷毫无预兆的，掐住了夫人的脖子！”
“老爷拼命的用力，手像是铁钳一般，深深陷入夫人的脖子，他的五官都因此而扭曲。”
“我根本形容不出那种恐怖的表情，他的嘴巴像是要裂开一样，眼睛快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他的身体伴随着用力而逐渐膨胀，将宽大的官袍都撑起，周边的地面仿佛覆盖了一层蠕动的阴影，我只是远远看着老爷的样子，就觉得毛骨悚然，好像被一条锁链给缠住了脖子……”
“大家都被吓傻了，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夫人被老爷掐死，看着老爷站起来，将手伸向第二人的脖子。”
“我不敢再看，就拼命的跑了出来……这便是我看到的一切。”
……
听完师爷的故事后，众人都沉默了一小会儿。
他们都听出来一股子诡异的劲儿，乍听起来像是老爷突然得了失心疯，但师爷所描述的除了老爷之外的其他人，却全都穿着白衣服，系着一根白色的围脖，而师爷却没觉得有一点问题。
吴献面色如常，朝师爷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县令大印在哪里？”
师爷愣了下：“好像，在老爷身上带着。”
“那，你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