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阿尔诺有些不耐烦了。
明明问的是你要什么，瞎扯这些干嘛。
什么高高飘在天上。
是，他确实对下面具体生产不太关心，但那也是因为旗下品牌太多，他根本关心不过来啊，有的是更重要的大事需要他决断。
阿尔诺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其实也不算借口，奢侈品行当，卖出去的那个东西本身的质量怎么样确实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牌子，是广告，是渠道，是故事。
是在那件东西上附加的地位。
但骆一航所讲的“故事”也给提了个醒。
下面已经太乱了，光荣的LVMH集团在被某些寄生虫趴着吸血，难怪每年销售额连连增长，但利润只有一点点呢。
卖奢侈品诶，利润率只有14%，完全反常识啊。
必须得好好整治整治了……
“什么意思？”骆一航摇摇头，重复了一遍。
“如果是一个穷国，弱国，能得到尊敬的阿尔诺先生认可，生产传颂世界的迪奥、LV等等知名品牌产品。”
“那将会非常非常感激，感激您分口汤喝。”
话是这么说，但骆一航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感激，满满的全是讽刺。
而接下来，该但是了。
“但是，我们可不是穷国，我们是世界第一大工业国。有完整的产业链。”
“上游、下游、原材料、生产线、工人、工艺，甚至设计。有时候还要垫资，连资金都是代工厂出的。”
“承担了风险，付出了劳动，却只能拿到一点点代工费。”
“而你们。”骆一航伸手一指，“你们只出了一个牌子，却拿走了九成的利润。”
“凭什么？”
骆一航话刚说完。
阿尔诺马上急匆匆反驳，“品牌就是价值，LVMH集团百年积累的商誉理应得到合适的回报。”
“品牌值成本二十倍的利润？”骆一航怒目圆睁，大声反驳。
这叫理不直气也壮，醉客岂止二十倍利润。
阿尔诺被吼懵了，愣了一下继续嘴硬，“商品的价值不仅仅在于生产成本，广告、营销、渠道，我们要投入很多隐性成本！”
“坦诚一些……”骆一航冷哼一声，一字一顿，轻蔑的冲着阿尔诺摇摇手指，“你心里清楚，那些没用的。”
“咱们两家打过那么多场，你们白花的钱还少么？”
“你们那是挥霍，是浪费，根本不是成本！”
骆一航越说越大声，说的阿尔诺老脸泛红。
他想起了AR技术还原 19世纪巴黎工坊，想起了公益项目与产品叙事深度绑定，想起了欧洲东方学研究所。
想起了总部那一堆一堆奇形怪状的“艺术家”。
想起了花在媒体上的那么多钱。
想起了和解的赔款，还有崩塌的股价。
后悔，真后悔。
要是没折腾这么多事，他的LVMH集团市值还在四千亿之上，他还是欧洲首富，什么开云、欧莱雅、爱马仕，哪个敢有小动作。
哪能像现在，市值几乎腰斩，只剩下两千五百多亿，内忧外患不断。
唉，后悔也没用。
不想了。
阿尔诺打起精神，把中间这段全部抛弃，再次问出最开始的问题，“你到底想要什么？”
骆一航闻言，还是没有直接回答。
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阿尔诺先生，您也是商人，您应该理解，商人对利润的追求是无止境的。就代工厂而言，他们不会甘心只做代工，他们需要自己的品牌，获取更多的利润。”
这句话一出口，马上被阿尔诺抓住了漏洞。
老头也轻佻的耸耸肩，调侃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去做呢？为什么要模仿我的品牌，去做‘山寨’？”
“因为不公平。”骆一航平静的回答。
阿尔诺冷哼一声，“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公平。”
骆一航回以一声冷哼，“你确实不觉得，你的品牌进入中国市场，敞开大门。我的醉客进入欧洲市场发生了什么你忘了么？”
阿尔诺沉默不语。
虽然他并不觉得守卫自己的市场有什么不对。
既然是商战，那就无所不用其极，弱者臣服于强者是世界的规则。
如果不是醉客，不是面前这个可恶的小子，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手段，有那么多盘外招。
同样的无所不用其极。
早就跟其他的挑战者一样，要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要么成为了LVMH集团的一员。
哪还有在今天，在这里，让他伯纳德·阿尔诺亲自来“谈判”的资格。
见阿尔诺以沉默应对。
骆一航笑着摇摇头，“看，您也无话可说对吧。咱们不妨把目光放长远一些。”
“怎么样算长远？”阿尔诺终于开口了。
骆一航挥了下手，“长远，自然要往远方看。”
“长远到东升西降是大势所趋，全球权力重心正从西方向东方转移。”
“长远到即便未来是多级世界，也会有一个世界老大，或者叫主导力量。”
“长远到硬实力决定能不能成为老大，软实力决定能坐多久老大。”
骆一航说了三个长远，阿尔诺皱起眉头。
话里的意思并不难懂，但是世界格局？
阿尔诺不明白的是骆一航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敲打、为了让老头认清形势，为了达到目的嘛。
骆一航见阿尔诺又沉默了，索性自己接着往下说。
“奢侈品不是艺术品，是工业品。这点您理解的肯定比我深。”
“中国是最大的工业国，好东西那么多，不应该没有奢侈品。”
“奢侈品是软实力之一。”
骆一航每说一句，阿尔诺就点一下头，眉头也越皱越紧，不再考虑骆一航是为了什么，而是在发愁他和他的LVMH集团路在何方。
“世界需要奢侈品，但奢侈品具体是什么并不重要。”
“现在是LV的皮包，迪奥的高定，但在十五世纪的日不落西班牙，奢侈品是托莱多武器、摩尔的天鹅绒；十七世纪的荷兰，是丁香与肉豆蔻，是郁金香。”
“以及，自古以来，风靡世界千年的奢侈品，来自东方的丝绸、瓷器、书画、纸张……”
“现在是时候回到历史的正途了。”
“不以你，也不以我，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区别只在于，是直接推掉你们，还是潜移默化慢慢来。”
骆一航说的非常非常直白，或者说，过于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