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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猴子、蛤蟆接头

    天界。

    齐天大圣府之侧。

    蟠桃园中,风光无限好。

    园之中央,六千年一熟之蟠桃,大半已臻熟境。

    桃尖之处,紫气萦回,玄奥道纹蜿蜒游走,映得霞光流转不定。

    其馥郁之香气,几可凝形,沁人心脾。一股磅礴生命力蕴藏其间,汹涌澎湃,仅观其形、嗅其味,便令人心神摇荡,似觉寿元于无形中亦有所增益。

    再到蟠桃园的深处,更是仙家气象非凡。

    云霞氤氲升腾,瑞霭交织如锦,一颗颗柚子般大小的仙桃若隐若现,掩映在枝繁叶茂之间。

    那千百个沐浴在九彩霞光中的饱满硕大仙桃,若隐若现。

    它们紫色光芒流转不息,散发出令人心悸之道韵波动和生命气息!

    毫无疑问,这便是那近万年才能成熟之天地奇珍——九千年紫纹缃核蟠桃!

    其紫纹初绽,灵气如丝如缕缠绕其上,清雅的甜香似乎能涤荡神魂,光华内敛处尽是天地大道的痕迹,堪称真正的无上至宝!

    园之深处,更可见新栽之蟠桃幼苗,生机勃勃,于浓郁如水之先天灵气滋润下,奋力抽枝。

    更有几处区域,灵气浓郁至极,几不可化,形成乳白色灵液小池。

    池边,各色仙草灵芝,竞相生长。

    不得不说,这猴儿在养马、侍弄桃树方面,都是一把好手。

    还算是蛮敬业的。

    昔年,孙悟空为弼马温,在天庭牧马,把那些天马都养得肉膘肥满、精神抖擞。

    今朝,孙悟空掌管蟠桃园,这些桃树也是被他伺候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孙悟空背负双手,于前悠然引路,身形灵动如电,时而轻巧蹦跳,时而疾步如飞。

    他目光如炬,不时指点园中景致,口中滔滔不绝:

    “杨老弟,你瞧见没,那边几株桃树,花开的那叫一个繁茂!”

    那枝头满满当当,皆是含苞待放之花蕾,再过几百年,定又是一树丰硕好桃儿。”

    紧接着,孙悟空又拽住萧辰袍袖,猴急地指向另一处紫气氤氲的树冠深处:

    “杨老弟,快看那儿!看见没?”

    “那几个大蟠桃,色泽由红转紫,紫得发亮,透着一股子精气神儿!那味儿啊,啧啧,光是闻上一口,俺老孙就觉得浑身舒泰,骨头缝里都透着仙气儿!”

    孙悟空咂了咂嘴,脸上掠过一丝惋惜之感:

    “可惜啊可惜,离那熟透的火候还欠着点儿意思……急不得,急不得!好宝贝得慢慢熬。”

    孙悟空微微仰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得之色,显然对这片经由他悉心照料、更显勃勃生机之蟠桃园颇为满意,心中自是成就感满满。

    “大圣说的是……此情此景,着实令小仙开眼了。”

    萧辰紧随其后,口中谦和应对,言辞恭敬有礼,目光却不动声色,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视这片三界闻名的蟠桃园。

    只见园中各处,零星分布着几位力士、土地,他们皆埋头劳作,辛勤耕耘,见到齐天大圣驾临,也只是远远躬身行礼,而后便悄然退避一旁,习以为常,似是对这等场景早已见怪不怪。

    蟠桃园的园子边缘处,隐约可见几队金甲天兵巡逻的身影,他们眼神如电,警惕异常,然警惕之重心却更侧重于外围以及通往其他仙宫之路径。

    毕竟,孙悟空作为蟠桃园名义上的“代管者”,本身就是这蟠桃园最强有力的门禁。

    “大圣爷治园有方,这蟠桃园中桃木葳蕤,仙果蕴灵,秩序井然,生机盎然,仙桃诱人,实乃三界一大奇观,令人叹为观止!”

    萧辰适时感叹,语气真诚,恰到好处地满足了猴子的成就感。

    “嘿嘿嘿!那是自然!也不瞧瞧看守此地的是谁!”

    “有俺老孙出马,就算是根枯木桩子,也得给俺抽出几根新芽来!”

    “这蟠桃园岂能不兴旺发达?”

    孙悟空被这番夸赞捧得眉开眼笑,得意地晃着毛茸茸的脑袋,那根猴子尾巴在身后快活地扫动,浑身猴毛都舒展开来。

    二人一路深入,周遭渐趋僻静。

    “走,杨老弟,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孙悟空熟稔地拉着萧辰,几个纵跃腾挪,便如履平地般攀上一株园中最为高大、枝干虬结如苍龙、树冠笼罩如华盖的九千年蟠桃古树。

    古树顶端。

    一根粗壮横生的枝桠,宛如天然的床榻,看起来十分舒适。

    阳光透过细密树叶,如碎金般洒下斑驳光影,映照在二人身上,宛如披上了一层金色纱衣。

    此处视野极佳,大半个蟠桃园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同时又极尽隐蔽,外人难以察觉,实乃一处绝佳之观景胜地。

    更妙的是,那宽阔之枝干表面光滑异常,犹如被精心打磨过一般,显然是经常被孙悟空用来当躺椅,还残留着一股淡淡之桃子清香和……孙悟空那独特的毛发味儿。

    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舒服地往那“老位置”一靠,拍了拍身下的树枝,得意洋洋道:

    “此棵蟠桃树乃整个蟠桃园最大最粗者,躺于其上俯瞰风景,最是惬意。”

    “如此风光无限好,你这位瑶池的诗仙可有什么灵感啊?”

    “来来来,赶紧吟上一首,让俺老孙也沾沾文气儿!”

    萧辰心中暗笑,面上不动声色,顺势轻拂衣袖,目光悠远望向远方桃霞: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萧辰随口吟诵了一首唐伯虎的《桃花庵歌》,语调悠然自得,仿佛沉浸在了那片桃花盛开之仙境之中。

    然而,就在萧辰吟诗之际。

    萧辰发出了一道凝练如针、绝不可闻的神念,精准地刺入孙悟空耳中:

    “天王盖地虎!”

    这,正是当年下界共历风雨时,他和孙悟空约定的接头暗号。

    就如同他和黑熊精打扑克牌时所用的暗号一般。

    ……

    倘若遭遇危境,局势危如累卵、剑拔弩张之时。

    黑熊精便会问道:“东家,一对二,要不要?”

    若是萧辰回应:“炸了!”

    那意思便是:“兄弟们,抄起家伙,一起砍了这厮!”

    若是萧辰说:“过了!”

    那便是:“没事,不用管我,大家各干各的去。”

    若是萧辰说:“我的牌打完了。”

    那便是:“我也没招了,风紧扯呼,大家各自逃命去吧!”

    想当初,杨戬变化成一只青蛟精,前往云台山试探他这位“金角大王”时,黑熊精便曾用过这个暗号。

    ……

    孙悟空闻言,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

    那双破妄金瞳之中,两道金芒骤然一闪而逝,宛如实质般掠过萧辰全身,欲穿透重重伪装,直窥其本真。

    孙悟空的眼神,锐利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探究,仿佛要将萧辰从里到外、每一寸骨骼血肉都看穿!

    然而,任凭孙悟空如何竭力探查,最终却仍未能识破眼前之人的真身。

    半晌,金芒缓缓收敛。

    孙悟空的猴脸上掠过一丝凝重与极深的疑惑。

    他试探着,同样以神念回应,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宝塔镇河妖。”

    萧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猴子,你的猴屁股红什么?”

    孙悟空眼睛一亮,道:

    “我精神焕发!”

    随后。

    孙悟空似觉尚不稳妥,末了,他又不放心地紧追一句:

    “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

    萧辰对答如流:

    “地上有的是米,喂呀,有根底!”

    ……

    待这后半句切口中对得严丝合缝,孙悟空脸上那最后一丝审视之意,顷刻间便化为惊涛骇浪般的狂喜!

    那熟悉的暗号,唯有金角蛤蟆心知肚明。

    那熟悉的、属于“他们之间”的、近乎粗鄙却又暗藏玄机的俚语调子。

    那唯有“金角蛤蟆”才会在接上句时带着的、微不可察的促狭尾音!

    这一切,让孙悟空心中再无半分怀疑——眼前这看似陌生的“杨仙官”,正是他阔别许久的生死兄弟——金角蛤蟆!

    “俺……俺的老天爷!”

    孙悟空猛地一拍大腿,布袍下的猴子尾巴都兴奋地翘了起来,浑身猴毛根根竖起,差点便要蹦将起来。

    他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猿臂舒展,就要像当年在花果山水帘洞那般,狠狠揽住这个久别重逢的老兄弟的肩膀,来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但手臂伸至半空,却硬生生顿住。

    齐天大圣的身份、天庭的无数眼睛瞬间如冰水浇头!

    那双灼灼金睛警惕地扫向四周——蟠桃园看似宁静祥和,远处修剪枝叶的力士、挥帚洒扫的土地,虽在各自忙碌,但终究是天庭耳目,不可不防。

    孙悟空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而冷静。

    他瞬间恢复一本正经,声音陡转洪亮,带着公事公办的热忱:

    “妙!妙啊!‘桃花仙人种桃树’……老弟这句当真不凡!文采风流!甚合俺老孙脾胃,好!好得很呐!”

    他夸张地拍着萧辰的肩膀,声音大得能让远处听墙根的土地打个哆嗦:

    “不过嘛!常言道:酒肉穿肠过,文章肚里生!”

    “光看美景吟诗算不得圆满!”

    “走走走!这蟠桃园逛得亦差不多了,且去俺那府中坐坐。”

    “俺那齐天府里还藏着几坛子玉液琼浆,连玉帝老儿都眼馋的好货!与你同饮,保管你文思如尿崩……”

    “咳、咳、咳……如泉涌!”

    “而且……”

    孙悟空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声音压低一丝,却更显得郑重其事:

    “俺老孙如今执掌蟠桃园,那这蟠桃大会的桃子,自然是由俺老孙负责挑选筹备。此乃天庭盛事,容不得半分马虎。”

    “我正好有些关于那蟠桃大会的想法,要与老弟详谈详谈!”

    萧辰心领神会,稽首朗声道:

    “大圣爷厚爱,小仙敢不从命。”

    “能得大圣爷相邀,实乃小仙之荣幸。”

    随后。

    孙悟空便领着萧辰,一路来到了齐天大圣府。

    “轰隆!”一声。

    沉重之朱红大门被守门仙吏自内合上。

    齐天大圣府内。

    有两个侍奉的仙吏迎了上来,躬身道:

    “大圣,可要吃茶!”

    孙悟空神色威严,对两个刚迎上来的府内仙吏一挥手,道:

    “去去去!”

    “呔!听好了!”

    “俺老孙要和这位杨仙官商议一下蟠桃宴之事宜,谁也不见!莫来聒噪!”

    “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聒噪,扰了俺们之事情,俺老孙手里之棒子可不认人,定让他吃尽苦头!”

    美猴王的威势不经意间流露而出,如狂风骤雨般席卷四周,吓得两个仙吏噤若寒蝉,躬身退得飞快,生怕被这股威势波及。

    孙悟空脚步不停,径直引着萧辰穿过正厅、回廊,七拐八绕,如行于迷宫之中,曲折前行,径直奔向府邸深处之一间偏室书房。

    此书房布置雅致,壁上挂着山水古画,案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几册翻开的道家典籍。

    反手砰的一声关上书房厚重木门,隔绝内外视线的刹那。

    孙悟空脸上的“官样”表情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

    孙悟空从耳中捻出那根定海神珍铁,“嗡”地一声轻颤,迎风化作碗口粗细的如意金箍棒。

    “嘿嘿嘿……”

    孙悟空手执如意金箍棒,眼中精芒闪烁,对着地面虚空画了一个圆圈轨迹,心中默念道:

    “呔!齐天大圣,圈地为疆,咫尺天涯,神鬼退散,窥探无踪!起——!”

    霎时间,那如意金箍棒划过之处,虚空嗡鸣震颤!

    周围的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漾起一圈圈淡金色的涟漪!

    一股无形却坚韧无匹的空间屏障骤然升起,如铜墙铁壁般将整间书房严丝合缝地笼罩在内,彻底隔绝了内外一切探查、推演、窥视的可能。

    为书房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此正是孙悟空之画地为牢大神通,可隔绝探查,还有保护的作用。

    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

    此乃他压箱底的神通之一,源自天生石猴对空间的先天感应,威能无俦,纵是大罗金仙亦难窥破。

    孙悟空凝神观察金圈稳定运转,确认无误,这才松了口气,嘴角咧开得意的笑容:

    “嘿嘿,妥当!这下甭管是千里眼顺风耳,还是哪个不长眼的神仙推演卜算,都休想探到俺兄弟俩半句悄悄话!”

    手腕一抖,如意金箍棒倏忽变小,钻回耳中。

    “好家伙,你这‘圈地为王’的习惯一点没变。”

    “百多年不见,手法越发精纯老辣了。”

    萧辰看得分明,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与调侃,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

    “嘿嘿嘿。”

    孙悟空笑嘻嘻地摆摆手道。

    “这天界可不比咱的花果山,处处暗藏玄机,提防着点儿总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言罢,孙悟空神色忽地一敛,猴脸上竟显露出几分难得的正经,双眸中透露出对天界的深深警惕与戒备。

    出于谨慎。

    “此言甚是!”

    萧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笑道:

    “猴子你的圈地大法,自然万无一失,我再加一道结界,锦上添花!”

    言罢,萧辰催动融合了法宝“王母金簪”的左手小拇指。

    他的左手小拇指轻轻一颤,指尖随之嗡鸣。

    一道柔和的金色霞光,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自指尖蔓延开来!

    那道金色霞光如轻纱曼舞,轻轻拂过整个房间,与孙悟空所布下的空间壁障完美交融,形成了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屏障。

    这正是王母金簪所独有的,能够屏蔽推演、隔绝窥探的神奇威能。

    双重结界,就此落成!

    有孙悟空之“画地为牢结界”,与“王母金簪结界”双层结界相护,当无忧矣。

    此时此刻。

    孙悟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猛地窜到萧辰面前,那双毛茸茸的手几乎要捧住对方的脸狠狠揉搓一番,却又在最后一刻强行忍住。

    孙悟空的一双猴眼瞪得溜圆,压低声音,惊喜交加地道:

    “蛤蟆!真的是你?!”

    萧辰闻言,亦是咧开蛤蟆大嘴,露出了那久违的、专属于“蛤蟆精”的招牌笑容,那是只有在最信任之人面前方有之神情。

    萧辰咧开蛤蟆大嘴,笑道:

    “猴子,一别百余年,别来无恙否?”

    这一瞬间。

    仿佛时光倒流,岁月回溯。

    他们,一个猴子精,一个蛤蟆精,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起在四大部洲闯荡、飘洋过海、走街串巷、共同求道的那些峥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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