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枪!举枪!”兵团长的吼叫淹没在铁器刮擦声中。
此时三号四号胸墙几乎被完全突破,大股大股的骑士越过胸墙,进入了近卫军的阵地。
沿着防线,骑士们不断朝着近卫修士们挤压,但却也不敢靠的太近。
嗖嗖飞行的铅子,以及轰鸣的圣雷,给了他们太深的印象。
半人马勇士们却是不惧。
拔都,就是狼神神选战士的意思。
如果畏惧,就不配拥有拔都之名!
数十名半人马拔都,出现在近卫军修士们眼前。
肩高八尺,双层冷锻胸甲披在人身上,鱼鳞扎甲披在马身上。
这样的可怕半人马拔都,一个小一点的半人马敦(半人马部落组织)顶多供养数十个火力赤。
像木拉答剌这样,能聚齐近百名拔都,已然是飞天大草(原)上数得着的王子级别的势力了。
答剌就是王子的意思。
否则大团长没有必要雇佣他这几百人来帮助自己。
“歹的凡人!狼神的怒受有!”
第一名半人马拔都撞上了枪阵,枪杆居然直接从中间爆开,飞溅的木刺直直扎入后排长戟手的皮绑腿。
第二名拔都借着冲势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在长枪修士们的胸口上。
长枪修士们听到自己肋骨碎裂的脆响,痛呼着,他们难以抑制地摔倒。
只是还未倒地,就被第三名拔都的骨矛挑起,甩飞出三米远。
三名拔都打开局面后,便是木拉答剌挥舞着双刃斧冲杀进去。
哈弗甚至眼睁睁看着前方战友突然矮了半截。
那可怕的白化病半人马,双刃斧横扫,四个士兵的半截身体像被镰刀割过的麦秆般折断。
…………
“冕下,还不动吗?”
霍恩没有说话,只是不断摩挲着血遮云的剑柄。
“冕下?”
仿佛听不到一般,霍恩的视线紧紧追随在科斯梅打着的边境骑士战旗上。
战旗漫卷,向着防线一点点靠近,又忽然远离。
八十米,九十米,五十米,七十米,三十米……
虽然在来回,可它仍旧在向阵地靠近。
直到它完全越过了仅余基座的胸墙时,霍恩笑了,笑的都露出了大白牙:“终于上当了。”
“呜呜呜——”洪亮的小号声消散在苍远的天空。
进攻号?为什么那么远?
科斯梅倏地回头,凝神看了一阵,那是什么的进攻号?山上的近卫军没下来啊。
察觉不到那渺远进攻号的异常,他却能察觉到眼前的。
脚步阵阵,踢踏交错,全体近卫军都在向着河畔转向撤退。
可明明是撤退,为什么看起来会这么……有序?好像存在着某种规律一般。
圣铳手的5X6小方阵缓缓后撤,然后装填发射,一波打断了骑士们的进攻。
随后长枪手一三五七九五个百人队留守纠缠,二四六八四个百人队缓缓后撤至与圣铳手平齐的位置。
随后圣铳手再次后退式射击,打断骑士们进攻,让一三五七九五个百人队撤退。
此时如果骑士们追击,就必然被驻留的二四六八四个百人队拦截。
这是古艾尔军团的交替撤退法!
受过古典军事教育的,可不止有莱亚的高级贵族。
科斯梅同样接受过古典军事教育,却没想到能在敌人身上看到它的复兴。
一三五七九、二四六八……
交替撤退,反复实行,明明是撤退,队形却没怎么混乱。
反倒是自己这边,由于从一开始就是抢攻,队形本就是乱的。
更可怕的是,由于没有分配好后续的任务,所有旗队都在拼了命向前。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被拉扯成了一条狭长而又密集的队列。
科斯梅还没来得及有感想,塔德拉什已经开始满头大汗了。
推开拥挤的骑士们,塔德拉什身骑黑马,逆流而上,来到了科斯梅身边。
两人一对眼,同时说道:“塔德拉什/科斯梅,不能再进攻了。”
说完后,两人都是一愣。
塔德拉什刚要再次开口,询问怎么叫停,却看到科斯梅身后寒光一闪。
“小心!”拽住科斯梅的衣角,塔德拉什同时压着他伏在马背上。
几乎是于此同时,护卫在塔德拉什身侧的一名旗队长喉间飙出鲜血,阿巴阿巴地叫不出声,摔倒在地面。
“又是那些游击猎兵,他们还敢过来?!”塔德拉什抬起头,嗓子怒的发哑。
科斯梅不接话。
他的视线已然完全被河面所吸引,路过的马腿、密集的肩膀、交错的腋下。
在小之又小的空隙中,他看到了庞然大物。
“船?”
“轰——”一枚十二磅重的炮弹从天而降,将一名半人马拔都从中截断。
河面上的圣孙座船,则在剧烈的晃动中,摇下了几名倒霉的船员。
“十二磅炮。”科斯梅的声音比没加糖的咖啡还要苦。
又是六枚实心铁球落下,在人群中犁出了一道血肉垄沟。
二四六八驻足,可一三五七九却不再后退,圣铳手们后退式射击,丝滑地转变成了前进式射击。
科斯梅首次感到了绝望。
如果此刻近卫军真的溃退,他们依赖机动能力以及无所制约的行动,还能获得一个惨胜亦或小败。
他怎么都没想到,千河谷人居然还可以用交替取消撤退。
可笑当初自己看艾尔兵书时还在想,怎么可能有人会中佯败这么简单的计策?
少年时的笑声,却是扎扎实实抽在了现在科斯梅的脸上。
越简单的计谋,要的操作就越多,原来是真的。
白色的光团照亮了他的脸,溢流的闪电小蛇般沿着空气和地面爬行。
几名半人马拔都瞬间被烧穿了肚子,连怦怦跳动的心脏都裸露在了空气之中。
木拉答剌惊恐地四蹄离地跳起,生怕闪电的余韵会砸到自己。
“雷神是有!雷神的电光降了!”
“雷神的休怒,俺的休打有!”
一边尥着蹶子,木拉答剌等半人马哪里见过这阵仗,真以为是雷神降临,小鹿跳跃般逃了。
眼见着最强大的生力军都跑了,剩下的骑士们仍在抗压,可心中那根弦却已是快绷不住了。
他们是真的绷不住了。
从五月开始,熊啃堡无功而走。
六月渡桥被提前到达的近卫军截断,拉丹堡前猛攻半个月一事无成。
最后的机会,死伤了近半出战的边境骑士,可局势却还是输。
这是不是圣父对他们的惩罚?
排铳一波波射入人群,骑士军士,战马半人马,人挤着人,兽挤着兽。
肌肉被盔甲边缘割破,耳畔却是发条炮的轰隆声,电浆弹的滋啦声,时钟弹的咔哒声。
还有最可怕的,便是发条拧紧时嘎吱嘎吱的齿轮声。
在这兵荒马乱中,旗队长与骑士统领们的伤亡率却是异常地高。
但凡有人想要重新组织起队伍,便会瞬间被五六杆螺线铳集火。
科斯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团长是对的,他才是那个蠢货。
可至少,可至少要保留足够的实力,不要让更多的骑士死在这里。
“撤退,撤退,外围的骑士先撤退!”
“有障碍物先下马清理障碍物,骑士兄弟可以拉落马的骑士兄弟一把!”
“右转,右转,右……”
科斯梅的话卡在了嘴角,他看到旁边的人朝他大吼。
只是没等他反应,就听到头盔噹的嗡鸣,胸口流出温热液体,随后便失去了所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