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一侧。
一个极为靠边的桌子,此时,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在大口喝酒,一碗接着一碗。
这喝着极为辛辣的酒液,在李二鸡的面前,就如白水一般。
咕噜。
又是一碗酒下肚,李二鸡不由自主的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
他抬头看向中间身穿繁复嫁衣,盖着鲜红盖头的新娘子。
“啥?这就要一拜天地了?这么快?”
李二鸡黝黑的脸上,一片愕然,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色,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可高相……还没来啊。
他拿起一旁的酒坛,又朝着自己的碗中倒了一碗。
酒液辛辣,顺着喉咙管一路朝下,灌入肺子,宛若灼烧一般。
李二鸡的双眸,隐隐开始发红。
一旁,有宾客见此一幕,不由得的道,“侯爷,这光喝酒,不吃两口花生米啊?”
李二鸡没说话,甚至没看,只是一味地给自己倒酒。
大堂中间。
伴随着司仪那一拜天地的声音,刹那间,满堂朱紫,目光如炬,瞬间聚焦于红毯中央。
苏文翰脸上堆着僵硬的笑,迫不及待地便要躬身。
这礼,越快越好。
但身着繁复华丽嫁衣、盖着鲜红盖头的吕有容,却仿佛脚下生了根,又似一尊被时光冻结的玉像,纹丝不动!
苏文翰腰弯到一半,当察觉到吕有容没动之后,愕然僵住。
他看向了吕有容,压低声音催促的道,“有容,吉时已到,速速拜堂啊,你愣着干什么?”
红盖头下,依旧沉默,依旧不动如山。
司仪高举礼单的手悬在半空,嘴巴张着,下一个指令卡在喉咙里。
但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朝吕有容也说了一句。
“新娘子,一拜天地了,莫要误了吉时啊,误了终身福气啊。”
广陵王一直看着吕有容,就怕生出幺蛾子,当看到吕有容的反应,他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当即笑着道,“吉时已到!苏吕两家联姻,藩王同贺,满城权贵齐至,莫让天下人看了笑话,行礼吧!”
虽然广陵王是笑着说的,但话语里的威胁之意,却不言而喻。
如此反常的反应,以及广陵王的出声,也瞬间吸引了诸多宾客的目光。
崔星河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宋青青的嘴角勾起一丝极难察觉的弧度。
高堂之上,吕震放在扶手上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心中翻江倒海,却莫名整个人都放松了。
“那混账小子……终于舍得来了?!”
恰在这时。
砰!
李二鸡坐不住了,一口干了杯中之酒。
下一秒。
他直接将手中的酒碗,重重砸碎。
这巨大的声响,直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如此环境,谁特么摔碗了?
刷刷刷。
一时间。
众多目光齐聚在李二鸡的身上,带着无尽的愕然。
“妈了个鸡的,还没看明白吗?吕小姐要嫁的是高相,高相没来,嫁个毛?你催个鸡毛!”
李二鸡豁然起身,一阵毫不客气的怒喷。
轰!
此言一出。
犹如风暴一般,骤然席卷整个苏家。
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广陵王何等身份,那可是大乾亲王,武瞾的亲叔叔。
谁敢对他不敬?
甚至还胆敢如此怒喷?
这是谁的部下?
众人定睛一看,下一秒,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李二鸡……高阳昔日的部下?
武荣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中射出冰冷的寒芒,死死盯着李二鸡。
这滚刀肉,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苏如雄摇摇头,察觉到武荣的怒火,人都快哭了。
这,他也不知道啊!
但此时此刻,武荣还真不好发火,因为苏家外,高阳就在门口。
眼下,是拜完天地为重!
事态,当以最快的速度平息!
“李二鸡!”
“你喝多了,来人,扶破虏侯下去醒醒酒!”
几个广陵王府护卫立刻上前,要扶李二鸡下去!
李二鸡嘴角勾起,带着一抹蔑视。
“滚!”
“老子没醉!”
李二鸡一声暴喝,一双赤红的双眼扫过扑来的护卫,带着自战场之上练就出来的无尽杀伐。
武荣的脸黑了。
他的拳心攥紧,心里涌出无尽的杀意。
但还是强压着心中怒火道,“破虏侯,满朝权贵在此,你想做什么?莫要……自毁前程啊!”
最后一句,他特意拖长,加重了语气,带着一股威胁之意。
“前程?”
“哈哈哈!”
李二鸡闻言,不禁放声大笑,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豁然转身,面向满堂看向他的权贵,胸膛一阵剧烈起伏。
“诸位,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你们可能知道李二鸡是大乾的破虏侯,但绝不知道李二鸡以前只是黑石矿坑里的一介矿奴!”
“他挖的是最深的矿,吃的是最馊的饭,寒冬腊月,光着膀子下矿,冻得浑身青紫,那时候,老子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能穿上这身侯爷的皮,能坐在这苏家的喜宴上喝酒!”
他猛地一指自己身上的侯爵常服,手指都在颤抖,眼中泪光混杂着滔天的怒火。
“老子从了军,不过是地位最低的大头兵,吃都特娘的吃不饱,是高相,是高阳大人,他不管老子以前是干啥的,是矿奴还是泥腿子,他只认军功!”
“老子跟着他打匈奴,刀口舔血,多少次差点把命丢了,换了别的主帅,这军功早就被上面的人瓜分了,但高相不同,是他,给了老子功名,给了老子富贵,让老子婆娘能挺直腰杆去买胭脂水粉,让老子的娃能吃饱穿暖,能去学堂念书!”
“他给的,不只是这身皮,更是堂堂正正做人的尊严!”
说到这,李二鸡笑了,笑的极为轻松,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担。
他也不再纠结了,他自然知晓站出来的后果,也知道高阳万一不来,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但……今日,他李二鸡只求问心无愧!
他拔高声音,几乎顶着武荣那双难看到极点的目光道。
“妈了个鸡儿。”
“今日鸡爷在此,不管你苏家也好,广陵王也罢,但我李二鸡只有一句话——吕将军,她是高相的人!”
“她的心在高相那儿,不在这苏文翰,这苏文翰也特娘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特娘也配?”
“老子李二鸡,这条命是高相给的,今天,老子就认一个死理:高相没来,这堂,谁他妈也别想拜下去!谁敢逼吕将军,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他反手,呛啷一声,将腰间的一把匕首拔出,直接刺入桌子里。
这一番话,犹如风暴席卷而过引起一片震惊。
高阳还未至,高阳昔日的部下,李二鸡便到了!
并且,丝毫不给武荣面子。
苏文翰脸色骤然阴沉,这李二鸡骂的也太脏了。
“放肆,李二鸡!”
武荣暴怒,拍案而起,“你以为你封了侯,便可在这满朝权贵面前,在本王面前撒野了?”
“笑话!”
“今日这是苏家,在座的除了本王,还有淮南王,汝阳王观礼!”
“光靠你一人,可还远远不够!”
武荣冷笑,声若惊雷。
正当他想要挥手,将李二鸡直接拿下之时。
下一秒。
“慢着!”
“李二鸡不够,那再加上本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