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业已三更,寂然无声,卧于榻上的庞德还没有入睡,盖因他现在心头激荡,思绪澎湃,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作为一名出身南安狟道的凉州武人,庞德生平不通经学,不识典籍,也是没有这个条件。
毕竟凉州虽大,可在连年羌氐和豪强反叛的情况下,一张书桌也难以安置下。
不过虽是在经学典籍上没有成就,但庞德凭借自身的武力值,从乱糟糟的凉州混出了个人样,他追随马腾进击反叛的羌氐等外族叛乱,积累了不小的战功,升迁到了校尉的官职。
后来马腾为韩遂所害,他跟着马超归降了刘璋,做了长安幕府的一名武将。
作为一名降将,庞德一向规矩的紧,身份在这,地位在这,跟刘璋的关系远近更是摆在这里,因而他自认跟甘宁、沈弥、娄发这些元从是比不了的。
可就是自家一名降将,秦王刘璋却是对他无有偏见,反倒是份外垂青,每每接待,往往只在咫尺之内,且都是诚心正意,嘘寒问暖,格外的关照于他,一点也不顾忌他降将的身份。
且今日又是如此,秦王亲自将他从雪中扶起,为他掸去肩头积雪,这是将他视作心腹的表现,他何德何能,能为秦王置为心腹臣子。
‘秦王恩重,某何以为报。’
得到秦王如此的亲待,庞德欲报答之,却总是觉得只能报答万一,秦王予他的恩情是还不完的。
每每念及于此,庞德都在暗下决心,来日战场争横,他当为先登,死不旋踵,如此,秦王的恩情能得还上一二。
第二日。
“令明,孤瞧你眼圈发黑,昨夜可是没有睡好,孤这里有个凝神助眠的方子,你且按方抓药,吃上几副看看。”刘璋关怀了庞德一句。
“劳大王费心了。”庞德垂首感激了一句,接着他推脱道:“臣下向来睡的很好,倒是用不上这方子,不过是偶有不眠,所以今日眼圈有些发黑。”
“也罢,若有什么事,你尽管提来,莫要遮掩。”刘璋照例追着关怀了一句。
对于庞德,这员忠心耿耿的虎将,身为君主的刘璋自然是喜爱的,毕竟没有君主希望自己的部下是反骨仔,忠臣自然是越多越好,幕府之中尽是忠臣那就更好了。
所以刘璋一向不怎么遮掩他对庞德垂青,同样的,受到垂青的庞德,为刘璋效起力来,每每战场上都是不避箭矢,舍生忘死,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刘璋的忠贞和殊遇。
既有忠义,又知恩图报,这是刘璋对庞德的观感,再加上庞德骁勇善战,突前无双的战斗力,如此的虎将,确乎是世间难求,只能因缘汇聚,方能成就一段君臣的佳话。
在高都城待了一日,第二日,刘璋继续踏上了北上的道路,他来到了壶关。
来到壶关城前,刘璋驻停了脚步,他打量起来险要的壶关,似这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如今为他所得,让他有种身处梦幻之中的感觉。
历史上,高干先是归降曹操,而后密谋造逆,曹操问询后,派遣乐进、李典征讨,而高干凭借着壶关坚守,乐进、李典不能拔,最后还是曹操亲自出马,调集大军征讨,壶关才为曹军所破。
可如今,壶关为刘璋轻下,上党这一处要地落入刘璋的手中。
说起来,刘璋本人都没有想到时局发展会如此的顺利,他此次动兵,一举得到了河内郡沁水以西的区域,又得到了上党这处俯瞰邺城的重郡,可谓是功德圆满。
当下并州在手,居高临下的大势已成。
接下来,刘璋自觉只要自己稳妥行事,不去弄险,秀什么逆天的操作,袁绍和曹操就没得玩,只能一步步为他所侵蚀和吞灭,天下一统就只在眼前。
刘璋即近壶关,壶关守将马超出迎于城门口,守御壶关这一处重镇,他不能像把守高都的庞德一样出城数里相迎,那样风险太大了些,虽说袁军已然退走,可凡事就怕个万一。
“大王。”马超刚要拜服而下,刘璋阔步上前,伸出手微微用力,架住了欲要拜下的马超:“孟起,且无需多礼,今次上党一役,你是功臣,大大的功臣。”
“大王过誉了。”马超谦逊了一句,他卑辞道:“臣下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况远筹帷幄,皆出自大王之手,以功人功狗论,臣下只能算是一只功狗。”
“运筹帷幄是功,临阵破敌也是功。”刘璋笑了笑道:“卿于战阵之间,设伏运计,连破高都、壶关二城,使袁谭不敢久居上党,引军退走。”
“今尽得上党,卿功为最,他人不及也。”
言罢,刘璋也不待马超推辞,他握住马超的手,与马超齐齐踏入了壶关。
在壶关停居了一日,刘璋等来了前往滏口陉巡查的甘宁,甘宁即至,他会同甘宁、马超开了一场会议。
“上党之地,表里山河,非是骁骑所驰骋之地,是故…”刘璋向着马超言道:“孤意以卿为河内太守,屯于野王,河内之地较为平坦,便于卿来日统帅轻骑驰骋,卿意下如何?”
“谨遵大王之令。”马超态度恭敬,领下了刘璋的命令。
而后刘璋还顾甘宁道:“兴霸,卿此次攻破屯留,逼走高干,功劳不小,孤意属卿为上党太守,屯于壶关,卿可善抚士卒,多加操练,以备来日东出。”
“诺。”甘宁简短的应了一声,对于刘璋的命令他向来无有二话。
对上党和河内进行安排后,刘璋垂询起了甘宁,也是对甘宁的一种考效:“卿自滏口而还,可有见闻以教。”
多年军旅历练,甘宁已非吴下阿蒙,他应声作答道:“自滏口而出,可直抵邺城,臣意来日发兵征伐河北,可一路人马由滏口陉直出,另做两路,一路自河内东进而后北上,一路由太原趋井陉而后南下,三路人马大会于邺城。”
“任凭袁本初有何等武略,在我军三路人马的围困下,当无反击之力,邺城可一举而下。”